戴果子抓起桌上被蕭錚喝過的茶盞，猛地往對面墻角砸了過去，碎片合著茶水四濺開來，原本雪白的墻留下了一攤茶漬。

“解氣了？”顧長明斜眼看著他，這種時候最難堪的人應該是柳竹雪。這個果子不知道安撫，反而發脾氣。

就在顧長明錯以為果子會說氣話的時候，戴果子掉轉過頭，朝著柳竹雪低聲道：“小竹，委屈你了，這等蠻人本來不知道什麽是人情世故，你別放在心上。”

顧長明微微一笑，看起來果子知道接下來一步該怎麽做，用不到他來瞎操心。所以他輕手輕腳的退出來，把餘地留給那兩人。

柳竹雪的註意力都在果子身上，絲毫沒有留意到顧長明的退出：“果子，我以為你會說……”

“說什麽？你一片善心救了人，那人口口聲聲說你是救命恩人，偏偏恩人還長得這般如花似玉。”戴果子突然很不喜歡這四個字，大概是因為被蕭錚用過，“難道還要我們來教他怎麽做人嗎！”

柳竹雪看著他的怒氣沖沖，半是歡喜半是擔憂。歡喜的是果子沒有誤解她，更沒有覺得她大庭廣眾救下陌生男人有絲毫的不是。擔憂的確是那個樞密使來頭很大，而且說話行事咄咄逼人。

且不說其他的，蕭錚能夠在這麽快的速度下，打聽到她的落腳地，而且膽大的直接找上門來。這個男人委實不簡單。

“要不是顧長明在場撐腰，我肯定沒這麽好的口才，能把那人堵得啞口無言。”戴果子用手背碰了碰柳竹雪的臉頰，“無論他說什麽，卻不能強迫你的。我們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顧大哥，這人是不是還會再來？”柳竹雪意外沒有等到顧長明的回音，再回過頭來一看，方才明白顧長明特別識趣的避讓開。屋子裏只有兩個人，有些話沒那麽難說出口，“他若是再來，我必然同他說清楚。我心裏早有了喜歡的人，容不得別他。”

戴果子的眼睛微閃，明知道的答案的情況下，低下頭來，嘴唇幾乎要貼著她的額角：“你心裏喜歡的人是不是眼前的這一個？”

“一直只有你而已。”柳竹雪揚起眼來，杏眼紅唇，雙頰緋緋，說不出的清麗好看。

戴果子差點看呆在原地，他何其有幸才能入駐柳竹雪的心裏。要知道打從一開始，連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哪怕柳竹雪因為特殊的情況，被消減了身份背景，那與他這樣無父無母，身無長物的人相比，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小竹，過來。”戴果子不知說什麽才好，張開手臂任憑柳竹雪輕撲在懷，柔柔的把人給圈住，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一字一句道，“小竹，我所有的不過是這個人這條命，對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勝過我自己。”

柳竹雪笑得眉眼彎彎，嗓音婉轉低柔：“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不會允許有人想要從我身邊把你搶走的。”戴果子全身充滿了沖勁，“那人若是再來，不用你開口。我會直接告訴他，我就是那個愛你勝過一切，會把你娶回去的幸運兒。而這個蕭錚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去。”

“你當真敢這樣說？”柳竹雪伸出手指在他的衣襟上畫了幾個圈圈，“他可是遼國樞密使，還是特派來大宋的使臣，得罪他的話興許會小命不保。”

“我管他是什麽，覬覦我的心上人，我絕對不會退讓半步的。”戴果子雙手捧起柳竹雪的臉，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另一邊顧長明匆匆往書房而去，小鳳凰在半道專門等著他。雖然不方便出面，她心裏還是擔憂的，立時站起身問道：“打發掉了嗎？”

“何其容易。”顧長明示意她跟隨自己一起過去，“那人居然是遼國樞密使。”

“你們怎麽能在大街上救了這麽個大人物，他的身份顯貴，性命當然更值錢。這麽特意跑過來一次，沒有提給你們答謝之禮？”小鳳凰在後面嘖嘖稱奇，“難道遼國人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

“給了，讓一個隨從堆出珠寶首飾，大概有二三十件。”顧長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答謝之禮可以是貴重之物，但是給出這樣一大包零零碎碎的，實在叫人無法接受。

“二三十件……柳姑娘肯定不會收的，他還說了什麽對不對？否則你的臉色不會這樣古怪。”小鳳凰從後面繞到前頭，雙手背在身後，探究的看著顧長明的臉，“別是看中柳姑娘長的好看，所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你倒是一猜一個準，他過來想要求娶的意思，被我們直接拒絕了。”顧長明見小鳳凰透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我感覺他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長得好看真是件麻煩的事兒，大街上隨便救個陌生人，都有被以身相許的可能。別說什麽救命恩人的話，要是換個醜八怪，我才不信他會這樣急急忙忙找上門來。”小鳳凰想到果子剛才一同前往的，“戴果子可不要氣得罵人，他那張嘴可是從來不饒過誰的。”

“他擔心柳姑娘難做，倒是沒有多說話。”顧長明想的依然是樞密使三個字，這樣官銜，怎麽會被一顆果核給卡住，差點在開封府的大街上斷了氣。要說是預謀已久的話，柳竹雪現下的處境，當真沒有什麽是值得布局下套的。

那麽蕭錚的用意，多半是小鳳凰說的，見柳竹雪長得明麗動人，加上的確救了其性命，若是求娶回去，豈非雙喜臨門。

“你們拒絕了他，他老老實實的就走了？”小鳳凰眨眨眼，要知道事情會這樣精彩，她剛才應該偷偷跟著過去看一番熱鬧的。

“人是走了，可我依然覺得他不是會輕易放手的人。”顧長明到了書房，推開門，從架子上拿了一本冊子下來，一頁一頁仔細的翻過去。

小鳳凰湊過頭來一看，上面都是遼國人的姓名以及部分的內容資料。她明白是顧長明要把蕭錚這人查查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確定此人來大宋的目的。

要知道這幾年，宋遼兩國的交往不算友好，雖然還有使臣相互往來，邊境之地幾乎到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糟糕狀態。年前的時候，她還聽聞皇上再次派遣大軍前往兩軍交戰處增援。

這個時候出現的遼國時辰，還是甩開了一大堆的人，帶著幾個隨從偷偷潛進開封府中。若非一顆果核，蕭錚的身份不會隨便被暴露出來，那麽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要是一心求娶的話，不用在我們這裏下苦功夫，他完全知道從哪裏會得到更方便的捷徑。”顧長明顧慮重重，柳竹雪的性子，他很清楚。是最典型的外柔內剛。蕭錚只見到她溫柔婉約的一面，不知道若是倔強起來，柳竹雪拿定主意的事情，便是用八匹駿馬都未必能夠拉的回來。

當初柳竹雪被父親定下與九皇子的親事，不說九皇子身染奇癥，從其他各方面來比較，那絕對是比眼前的這一宗靠譜得多。

她只說不嫁，轉身帶了融雪劍便離家出走。柳致遠遍尋不見女兒的蹤跡，直到家中出事。

小鳳凰心口一跳：“你的意思是，他會進宮，然後讓上面的人來牽制柳竹雪？”

“不止是牽制柳竹雪，還有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顧長明的擔憂終於傳染到了小鳳凰的眉宇間，“我想過，如果那邊傳出一點風聲，讓果子帶著柳姑娘離開開封府，去哪裏都好，避避風頭。”

“可我們沒辦法得到風聲啊。”小鳳凰明白顧長明想走的是一步下下手為強，然而條件欠缺未必能夠做到。

“要風聲不難，有人欠過人情，必然是要還的。”顧長明很快用桌上的紙筆寫了一封短信，“你跑一次，交給司徒岸去。”

“放在他眼睛所能見到的地方？”小鳳凰利落的接過信封往懷裏一揣，“用不用我暴露一下身形？”

“不用，他看到此信會明白怎麽做。他若想要在太後面前繼續討好求功，這個忙幫也要幫，不幫也要幫，由不得他來做選擇的決定。”顧長明繼續查看遼國的資料，“你速去速回，我們再等待那邊的消息。”

小鳳凰點下頭，表示她很快會回來，身形一晃，人已經出了書房的門。

顧長明埋頭看了許久，手中的資料翻閱的差不多，聽到有人在輕叩房門。等他擡起頭來看，戴果子雙手抱在胸前，又恢覆了原先的樣子：“你說你一躲就是這麽久，我左等右等不見你來，只能過來找你。”

“我在翻查蕭錚的資料，看看這人為什麽會被派遣到大宋來做使臣。”顧長明把資料一合，“按照他樞密使的官銜，做使臣的危險系數太大。”

“危險大，手段也多。你想想連那個方原生都會去驛站給他通風報信的，換作其他人，哪裏有這樣的人脈。”戴果子想到了什麽，朝著書房前後一張望，“我以為小鳳凰和你在一起，剛才小竹說要吃點心，給她送點過去，也沒有見著人，你是不是又拍她出去辦事了？”

“蕭錚能找眼線，我也可以。我讓小鳳凰過去聯系，她很快便會回來。”顧長明看得有些忘乎時間，經由果子一提醒，嘶一聲問道，“我從你們那邊出來多久了，這是什麽時間了？”

“你讓小鳳凰去哪裏了？”戴果子把時辰報上，“不是說她目前的狀況有些危險，最好減少出門嗎，你派她一次不夠，哪怕再是好用，也不能罔顧她的安危。”

顧長明大致推算，小鳳凰出門的時間，似乎是有些太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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