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一看形勢不對，下意識想把素娜掩在身後。巨蛇快比素娜的腰身都粗，即便是尾巴那一段，橫掃過來別說是沒有武功的人，換做是他都未必能夠擋得住巨力。

這種不知在深山老林中蟄伏多久的巨獸，非但力大無窮，還多了點其他的東西。換而言之，吸取天地日月精華，與普通的蛇已經不能同日而言了。

巨蛇的上半身微微揚起，三角形的腦袋依然正對著素娜，似乎其他人壓根不在它的眼中。

素娜對棺材有所抗拒，對巨蛇反而迎頭而上，把顧長明的好意放在心上。這種時候，發出任何聲音都可能是殺身之禍，素娜自小飼養蠱蟲，對這些習性都了如指掌。

只要小金不退，她暫時還不會敗。

小金仿佛是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欲墜的數次要從半空落下，翅膀微弱的振動，反而穩住了身形。

素娜的嘴角勾了勾，右手放進口中，無聲而用力的咬下去，嘴裏頓時都是鮮血腥甜的味道，加上舌尖的傷口同樣在往外滲血，氣味更重。

等她把手指抽出來，鮮血長流不止，非但是小金直撲過來，連對面的巨蛇似乎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把眼前這個鮮活美味的食物一口吞下。

素娜看起來是在給小金餵食，顧長明與她站得近，知道她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繃緊的。她在強迫自己勇於面對，如果小金戰勝了巨蛇，那麽蠱母錦衣回鄉，名副其實。

小金喝足了鮮血，體型暴漲，原來先前數次餵血都不過是點到為止。隨著素娜的臉色更蒼白，瞳仁更是近乎於寶透明的冰藍色，而裏面晃晃悠悠的倒影正是對面的巨蛇。

戴果子一口氣還沒緩上來，眼睛偷偷去看柳竹雪那邊的情況。那個小小的山丘，始終沒有動靜，兩個人躲在裏面不知安危。天知道他多想揚聲詢問，需要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才勉強控制住情緒。

小金的翅膀震動愈發明顯，發出嗡嗡作響，居然把蛇群隊伍最後的那些沙沙聲個徹底掩蓋住。隨即它猛地從素娜頭頂俯沖而下，正對住巨蛇的雙眼之間。

巨蛇見這麽個小東西迎面而來，反而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蛇身一偏，想要躲閃過去。這個時候，碩大的體型變成了累贅，小金輕而易舉的停在那個位置，正好是蛇信吐不到，蛇尾又掃不到的盲區。

素娜想要的正是這種結果，巨蛇在照面的第一時間沒有突襲，已經輸了七八成。等到小金再振作起來，這樣的對手活脫是個紙糊的燈籠，中看不中打。

她的雙唇微微顫動，再次發出與小金能夠產生共鳴的聲波。小金細細的前肢完全扣住巨蛇的鱗片，保持住平衡性。

素娜瞳孔緊縮，低聲道：“快退。”

與此同時，顧長明似乎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巨蛇蛇信的嘶嘶聲，然而裏面還夾雜著其他的東西。

他雙手一分，左邊抓住戴果子的衣領，右邊握住素娜的胳膊，身形未動，人已經滑行出很長的一段。腳底下的蛇群已經是稀稀落落的存在，不用刻意去回避。

素娜的大半個人在他的掌控之中，目光卻絲毫不敢倦怠，始終鎖定同一個點。那正是小金停留的地方。

顧長明同樣在想，體型差距如此巨大，看起來小金不像會找到同類幫手的情況下，要一場怎麽樣的惡鬥才能夠護住大家的周全，再全身而退。

巨蛇發出一聲類似獸類的嘶吼，饒是顧長明的目力驚人，同樣看不出小金做了什麽，又或者是素娜做了什麽。巨蛇搖頭擺尾，拼命想把小金這個入侵者從身體上甩下來。

誰也看不見小金在哪裏，蛇尾的力量驚人，抽打在石壁上，幾乎產生了山崩地裂般的動靜。顧長明三番兩次想讓山丘底下的小鳳凰和柳竹雪趕緊撤回。

然而不止是腳底下，還有頭頂上，到處是飛揚的山石，迷蒙的塵土，雙眼的可視度越來越差。顧長明想到素娜說的話，你一直在說要公平，為什麽在面對我們幾個人分開的時候就完全沒有公平可言。你要做的是先保護好最近的人，而不是你最想要救的人。

雙方中間隔著一條狂暴到隨時要發瘋的巨蛇。顧長明過不去，不要說手裏還提著兩個人。他不能夠保證自己一口氣沖過去，是否會被蛇尾掃中，是否會意外重傷。

到時候，戴果子一個人如何能夠護住素娜，護不住的話，巨蛇一旦掙脫開小金，再回過頭來尋找素娜報仇，那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見到的。況且素娜這次是如此努力，不止是鬢角，她全身的衣衫都被汗水盡數浸濕，整個人仿佛是剛從河裏打撈上來的，連顧長明握住的小臂那一段，也是柔膩而潮濕的，兩次險些脫手抓不住了。

巨蛇的尾巴沒有目標的整片橫掃，消耗力氣的速度非常快。顧長明明白他們站立的位置暫時是安全的，因此輕輕松開手，將手掌貼在素娜濕漉漉的後背上。

素娜沒有武功，當有高手貼近的時候，她只能默默承受，壓根躲不開的話，掙紮只會浪費自己僅存的力氣。她比較慶幸的是這個高手是顧長明，對她不會有任何傷害的人。

顧長明用了一點真氣，生怕用力過猛，素娜根本吃不消。他想要做的是讓她維持體力，不會半途脫力暈倒，其他的等到危險過去再從長計議。

“不好！”素娜似乎看到了他們目力看不到的死角，“該死的蛇，往她們藏身的位置挪移過去了。”

顧長明知道素娜說的那個位置是哪裏，相救而不能救是一種酷刑般的折磨。戴果子卻根本顧不得其他，趁著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素娜身上的時候，掙脫開制服，飛身沖了上去。

“小竹，小鳳凰，跑啊，快跑啊！”戴果子邊跑邊喊，腳底走的是之字形路線。他不知道包袱皮底下的人是可以隱約看到外頭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柳竹雪依然昏迷不醒，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著小鳳凰。

小鳳凰可以從包袱皮底下沖出去，尚且有逃生的希望。然而她帶不走柳竹雪，一旦她走了，包袱皮撐不起來，也就失去了本來的作用，別說是巨蛇的尾巴了，剩下游走的那些小蛇鉆進去都夠柳竹雪喪命的。

所以明明聽到了戴果子的叫喊聲，小鳳凰始終一動不動。蛇尾掃起的山石落下來，被包袱皮擋下了大半，必須要死死撐住，撐到有人過來能夠搭把手，讓柳竹雪一起逃生才能夠走，否則的話，小鳳凰絕對不會扔下柳竹雪，單身而逃的。

戴果子哪裏知道裏面這些門道，明明喊得這麽大聲，山丘底下兩個人連聲回話都沒有，他在落下的碎石之間，跳躍躲避，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種性命交關的時候，也顧不上這些。

“小竹，小竹，你聽……”戴果子的一句話沒有說完，他的幾次呼叫聲把巨蛇的註意力完全拉扯到自己的身上。巨蛇沒有辦法擺脫停留在雙眼之間的小東西，只能尋找下一個發洩的目標。

這個時候，誰出聲誰就是那個倒黴鬼。戴果子的腰身緊收，再想低頭去看，身體被蛇尾卷繞了兩圈，甩到了半空之中。

巨蛇一旦發現自己抓住了所謂的獵物，因為炸裂般的疼痛，連平時擅長用的絞殺都沒有使出來，反而是把蛇尾卷住的戴果子直接往山壁上撞去。

顧長明聽到戴果子一聲悶哼，再沒有第二聲發出，知道他多半是受到了重創：“小鳳凰，柳竹雪，起來，跑！”

已經是最糟糕的狀況，顧長明堅信那兩個人不會已經遭遇不測。巨蛇的註意力既然被戴果子吸引而去，那麽眼下就是最好的空隙。

“你們兩個只要還有一人能動，馬上起來跑！”顧長明的聲音聽起來不大，落在小鳳凰耳中猶如炸雷一般，轟鳴不停。

他的意思是無論是誰還能夠站起來，馬上獨自逃命嗎？小鳳凰只需要稍微偏側過一些，能夠看到柳竹雪蒼白的臉孔，微微顫動的睫毛。

她怎麽做得到扔下同伴，扔下朋友。小鳳凰咬著牙，趁著空隙彎身而下把柳竹雪背負在背上，然後將包袱皮一抖，腳步踉蹌的跑了出來。

在裏面待久了，又是始終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一沖出來的餓時候，小鳳凰的眼睛前是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僅憑本能往前撲出去十幾步。

顧長明一見是兩人交疊而出的姿勢，與他猜想的幾乎一樣。兩人之間有一個受了傷，另外一個不忍心放棄，所以才始終沒有逃走嗎。

他擔憂的看著蛇尾還在半空中不停的揮舞，除了第一下的聲音有些驚悚。巨蛇重力敲打在山壁上，本身也應該吃痛，選擇不停的搖晃揮舞，讓獵物再沒有醒轉的可能。

本來沒有一絲風的地下山洞中，被卷起陰測測的風龍。

“小鳳凰不要停下來，往前，筆直往前走百多步，我喊你停才可以停。”顧長明已經忘記不能開口說話的忌憚，果子顯然比他果斷勇敢的多。

他明明可以比果子做得更好，卻因為左右搖擺的優柔寡斷，可能會傷害到更多的人。

小鳳凰聽到顧長明聲音再次響起的瞬間，眼淚撲撲往下掉。她看不見，真的什麽都看不見，卻願意相信他的話。如果一直往前是處懸崖，她也會毫無猶豫的往前走，他不許停的話，她就一直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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