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雪那麽好脾氣的人都想伸手扇她一巴掌，於是越發想念戴果子的能言善辯，如果他在的話，一定能把素娜懟的說不出話來。

顧長明始終沒開口，他背著小鳳凰走了一路，消耗的體力比任何人更多，而且深知保存體力就是活下去的最大優勢。如果把精力花費在和素娜吵嘴上，真是自尋死路了。

他回過頭來，淩厲的掃了素娜一眼。素娜後背一陣涼，立時閉上嘴不敢多說一個字。剛才說走不動的人，腰不酸腿不痛，比柳竹雪走得還利索。

小鳳凰雖然沒有力氣，還是躲在顧長明的肩膀後笑，笑得胸口隱隱作痛：“她這個性子能在寨子裏長成人也是不容易。”

“有蠱母護著她，老話怎麽說來著，傻人有傻福，一般人還真傷不得她。蠱母離開寨子遠了，所能施展的蠱術大打折扣。最初在四季春的時候，她揮手之間，何等厲害，可想而知在寨子中風光無限。”顧長明說到這裏，聽小鳳凰不吭氣了，“你同情她？”

“她不是自己想要跑到開封府來的，要是換了我，我比她更生氣。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她，幾乎是娘親的那一位還想弄死她，她能夠維持這樣的心態很好了。”小鳳凰倒是自然起來，沒覺得趴在顧長明後背上有什麽不妥。

“居然有人幫我說好話。”素娜跟得緊，而且特別留心小鳳凰的一舉一動，生怕這個女賊在心上人面前故意編派自己的壞話。聽來聽去，非但沒有壞話，還為她開解生不由己。素娜咳嗽一聲掩飾尷尬，“我剛才說錯話，不該懷疑顧長明的，你們都相信他，我也相信他。”

“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不能確定可以帶你們出去了。”顧長明的話音落，柳竹雪手上的火折子暴漲了下，隨即熄滅了，“已經燃盡一個，還剩下一個。大家原地坐下休息吧。”

素娜說累不是假話，聽顧長明開恩放話，連忙想往地下坐，又發現眼睛看不見，不知道地上又是什麽情況：“還有個火折子省著些用，我讓小金先出來照明。”

小金能夠發出的光芒哼微弱，好過完全漆黑一片。顧長明先前已經留心過，此處都是平坦的大石，坐下來不會受傷。柳竹雪把幹糧取出來，分給諸人，到素娜面前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你真的不用吃東西？”

“喝兩口水即可。”素娜一臉驕傲，“既然要用上小金，自然不會委屈了它。”用耳針戳破指尖，餵了小金幾滴血，“這裏離寨子很近，小金恢覆的很好，不再虛弱了。”

小金受到素娜的鼓舞，繞著她的頭頂飛了兩圈，尾巴的光似乎更加亮了些。

“我說既然蠱母恢覆了，它應該知道怎麽出去吧？”小鳳凰突然想到重要的，“我們目不能視，又在這分辨不清東西南北的地底下，它不會受到這些環境的影響，為什麽不讓它帶路？”

顧長明擡眼看了看還在歡悅轉圈的小金：“蠱母未必可以。”

素娜逞強讓小金嘗試著找找出口的方向，小金大概飛出去一小段距離，馬上重新飛回到她的身邊，說什麽都不願意再獨自飛行。

“這裏有什麽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也在影響著它，讓它感覺到危險，所以不肯遠離素娜。”顧長明一看蠱母的反應，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離。

“要不我在前面帶路，小金至少可以警示我哪裏有危險。”素娜為了安撫小金，又餵了一次獻血，直到小金尾部發出的光亮都隱隱透著血紅色才肯罷手。

“有危險嗎，顧大哥？”柳竹雪更加擔心的是始終沒有消息的戴果子。

“想想那些狼，本來占山為王，說下山就下山，全軍覆沒都不敢留在這座山裏面，天曉得會是什麽東西。”小鳳凰的膽子最大，說起這些的時候，後脖子還真真發涼，“六十年一次，深山中會出現妖魔鬼怪也說不準，啊！”

柳竹雪實在聽不下去，沒把素娜嚇到，她已經先哪裏都不敢動了，所以用力掐了小鳳凰的手臂一下，不許再繼續往下說了。

“未必是妖魔鬼怪，但是很致命的。”顧長明任由素娜走在前面，不知是不是小金帶路的原因，遇到岔路的時候，素娜走的和他預計的方向不太一樣。

不知為什麽，顧長明拋開自己的想法，既然走了這麽久依然無果，不如完全信任素娜和小金。

素娜開始還有些戰戰兢兢的，生怕顧長明怪罪她帶錯路。身後的三個人始終沒有出聲，她越走越大膽，把小金再放出一次，小金願意離得稍微遠些。既能夠讓她看到一點紅光，又再不停的加快速度。

“跟上去。”顧長明猛地發現小金速度再次加快，紅點幾乎要消失在視野中，連忙出聲提點柳竹雪。

他已經背著一個人，柳竹雪的輕功雖然稀疏，內力卻是正道紮實，所以走這麽多路始終可以不喘不累的。柳竹雪一見顧長明跑在前面，立時反應過來，握住素娜的手臂，替她加了分勁兒：“用跑的，別拉下。”

素娜眼前一花，已經沒有了小金的蹤跡，很快連顧長明兩個人都快要看不見。她生怕柳竹雪再一松手真把她單獨扔下，發足狂奔起來，柳竹雪見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讓她不用這麽拼命，再一個又一個的轉彎後，她說不出話來。

顧長明把小鳳凰從後背放下來，眼前豁然開朗，小金頗有些得意的向著氣喘籲籲的素娜飛過來，似乎想要邀功，被素娜一巴掌差點拍打在地上：“你，你怎麽可以扔下我飛走了，你怎麽可以！”

小金靈活的躲避開她的手，還是依依不舍的湊過來，一下一下點在她的臉頰處，似乎在不停的安慰著素娜。

“還是蠱母在自然環境下更厲害。”顧長明的眼睛在黑暗中猛然看到光亮，有些刺痛。他身邊的小鳳凰索性閉上眼，眼淚不停流，“雖然沒有找到出口，至少不用待在黑漆漆的地方了。”

“也不是它的功勞，能夠走到這裏說明前面一段路，你也沒有帶錯方向，始終都是正確的位置。”柳竹雪同樣滿臉眼淚，擦了好幾次勉強開口道。

“你們幾個承認小金的功勞又怎麽樣，我又不要你們的打賞，它更加不需要了。”素娜本來想把功勞都撈過來，被柳竹雪捷足先登說在前面。再要把小金供起來，有些厚不起這個臉皮，只能討要該有的那一份了。

“蠱母的功勞很大，至少我帶路的話，沒有那麽快。”顧長明說的一句大實話，把素娜鬧了個紅臉。小金這一路，數次失控，回去要好好管教才是。

柳竹雪剛要幫腔，小小鳳凰忽然指著前面不遠處：“那個，那個不是果子嗎？”

待眼睛適應光線以後，身周是大片的倒掛鐘乳石，環境潮濕之下，一端還在滲出乳白色的液體，流淌在地上有些滑膩膩的。而方才在十七八根鐘乳石後面，探出半張人臉，小鳳凰耳聰目明的，一下子分辨出是和他們走散的戴果子。

柳竹雪立時將雙手攏在嘴邊大喊道：“果子，戴果子，我們在這裏，我們在這裏！”

清脆的聲音在鐘乳石群中回蕩，按理說戴果子離得不遠，肯定能夠聽見。然而很快連他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了一樣。

“這，這是怎麽回事？”柳竹雪詫異的以為是自己眼花，因為心有所想才會看錯了人。可是小鳳凰明明也見到了，她總不會也時時惦念著戴果子吧，還是小鳳凰先發現的人。

“他走到另一根鐘乳石後面去了，所以我們看不見他，再等一等。”顧長明目測距離，為什麽似乎並不遙遠的人，又像是隔了很多層次。難道說眼睛看見的不是真正的戴果子，而是因為特殊的環境下看到的一抹身影。

戴果子的確在附近，然而不是他們見到的這一個。

“我過去看看。”柳竹雪難得沖動一次，剛要往前小跑幾步，腳底滑膩的不行，差點摔倒在地上。

顧長明疾呼小心，探手抓住了她的後背：“剛才喊的那麽大聲，他都聽不見的話，可能只是一個影子。”

“明明是果子，怎麽會是影子！”仿佛是為了印證柳竹雪的話，戴果子再次從鐘乳石後面探出大半個人，看樣子他在往一個目標走去，所以時隱時現。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好，完全能夠聽到你的喊聲，可是你看他像是有所反應的嗎？”顧長明說什麽都不讓柳竹雪繼續接近過去，“此處透著古怪，我們再觀察一下？”

柳竹雪掙脫不開，再細想一下顧長明的話也有道理。戴果子一向對她很好，別說是這麽放聲大喊，平時再輕不過一句話，他也會認真放在心上：“你是說這個果子是假的？”

“他不是假的，他是聽不見。”素娜和小金鬧完別扭，過來插嘴道，“你們不覺得他身邊也有一層乳白色的薄霧，和這裏的顏色差不多？”

顧長明定睛去看，略為失望根本沒有見到素娜說的那一層薄霧，隨即再詢問柳竹雪和小鳳凰，同樣沒有相同的發現。

“不可能，這一層薄霧，隨著他的走動越來越濃了。”素娜用力揉了兩下眼睛，“我不會看錯的，你們快要看不見他了。”

柳竹雪很快發現素娜的話不錯，戴果子再次消失在巨型鐘乳石之後，沒有繼續出現身影，好似原地憑空消失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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