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女人擡頭看著小鳳凰，再面面相覷，沒有人應答。

小鳳凰聽著屋外嬰兒的哭聲越來越短促，生怕孩子哭得倒不過氣來，發急催促道：“你們別都不說話，倒是想想啊，村子裏誰家有嬰兒！又或者做娘的在另一間屋子裏頭。”

這隔著半個院子，小鳳凰還真不敢高聲喊。要是對面沒問出什麽，先把餓狼招來了，豈非更加危險。

“村子裏是有奶娃娃，十一郎媳婦手裏還抱著呢。”總算有人給了句話。

幾個人讓開些，把十一郎媳婦露出來，果然小媳婦懷裏抱著個奶娃，花布做的繈褓，孩子睡熟正在吃手指。

小鳳凰著急的指著門口，壓低了嗓子：“你們沒聽見外面還有個孩子的哭聲嗎？”

“好像是聽見了，大夥兒再想想還有誰家帶著奶娃的？”十一郎媳婦輕輕拍著孩子，邊細聲問道。

“好像老三家生了最小的，老三不在這裏。”有人用手比劃了下，“老三家的比十一郎家的還小幾天，正是吃奶的時候。”

小鳳凰恨不能打開門去把外頭的孩子搶進來，管是誰家的，安全最重要。但是她清清楚楚記得顧長明的話，沒有明確是自己人來敲門，絕對不能開口。她回過頭來看了身後那些人一眼，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驚慌失色。

這些老弱婦孺能夠保持鎮定沒有連哭帶嚎的，已經是非常難得。小鳳凰幾乎已經伸出手去，依然不敢用幾十條人命去犯險，要是只有她一個，管外頭是公狼還是母狼。

萬一有什麽，惡狼撲進來的話，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救所有人脫險。哪怕還有個素娜在旁邊，壓根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不添亂都謝天謝地了。

突然，屋外嬰兒的哭聲停了。小鳳凰的心尖一抽，下意識移動到門邊。沒想到素娜的動作一點不慢，直接擋在她的身前：“不能開門。”

“為什麽！外面有個孩子！”小鳳凰急得要把素娜推開，要是遲了一點，可能會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素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不為什麽，顧長明說過的，他不來敲門，不許開。你不聽他的話，我會教訓你的。”

小鳳凰一聽這話，冷笑起來：“就你，還能教訓我？”

素娜這還是第一次和小鳳凰正面交鋒，她的想法更加簡單而直接：“我肯定有辦法能夠阻止你的，但是我不想用這些辦法。顧長明交代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會讓他知道我比你更加適合他。”

小鳳凰差點破口大罵起來，這個南蠻女什麽人情世故都不懂，都這種時候了，誰要和她搶男人了！救人懂不懂啊，救只會哇哇啼哭的孩子懂不懂啊！

“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要不從門縫往外看看？”十一郎媳婦見兩人相互抓著衣服，險些要撕打起來，連忙抱著孩子上前勸說，“我聽我家十一郎說了，你們兩個都是有武功的厲害人。而我們平時只會種種地，做做飯，幫不上什麽忙。不過這個時候，大家還是要齊心才好。”

這種時候有個外人主動站出來說話，把小鳳凰和素娜的火氣直接給壓下去了。也不怕外人聽了笑話，顧長明長顧長明短的，小鳳凰咬了咬嘴唇，堂堂長明公子根本不是她們兩個可以隨意揣測心思的。

“這話說的不錯，門縫往外看看到底什麽情況。”素娜理直氣壯的指著被桌椅櫃子擋住的門板，“爬上去就行了。”

小鳳凰懶得搭理她，本來又不是為了聽從素娜的話才留下的。素娜那個身後要爬上櫃子頂，誰知道會不會再摔下來。小鳳凰單手在櫃門板上一撐，身輕如燕已經翻了上去。

方老七家的門板還做得挺紮實，門縫很細，需要把眼睛完全貼上去才能看得到外面。小鳳凰把左眼閉上，右眼緊貼上去，外面天色還是暗的，遠處應該有火光，忽閃忽閃的看不清楚。

“你人是上去了，到底看見沒有！”素娜仰著頭問趴在櫃子頂的小鳳凰，“有沒有什麽孩子？”

小鳳凰要是還能多一只手出來，恨不得把素娜的嘴給堵上。你這麽能幹，你怎麽不來試試看，外面黑布隆冬的，看什麽都費勁，別說是找一個無聲無息的孩子了。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聽到哭聲的，怎麽說沒有就沒有了。小鳳凰的視線有限，能夠轉動脖子卻不能轉動門板，只能用力在火光映過來的瞬間，盡力向外張望。

突然，嬰兒的哭聲再次響起。小鳳凰頭皮一緊，發現對面的門打開，有人出來了。

柳竹雪在屋中同樣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她也是逐個詢問到底是誰把孩子漏在外面沒有帶進來，不能只想保著自己的命，連孩子都不要了。然而只有人說十一郎家有個小孩子，十一郎的媳婦還不在這裏。

柳竹雪聽著嬰兒哭得快要斷氣，這就是沒有把狼招來，孩子也會憋過氣去，哭到悶死的。她於心不忍，幾經掙紮，叮囑屋中兩個年輕的婦人守著門，等她一個人出去把孩子接住回來就馬上關門。

她自信武功不錯，而且院子本來也不算大，應該來去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小鳳凰一見到柳竹雪出現，先是一喜，應該讓她們兩個在一起才好有商有量的，那個素娜真是見鬼了。

然而，她很快察覺到不對勁，那種本能的警惕，那種不寒而栗的直覺，小鳳凰下意識對著門縫向已經站在院子裏四下張望在找孩子的柳竹雪大叫起來：“回去，你快回去！”

柳竹雪應該是聽見了小鳳凰的聲音，正好擡起頭來，兩道暗影迅捷的從墻角撲出來，對準柳竹雪的要害狠狠的咬了上去。

隨即，柳竹雪背後同時傳來幾道驚呼聲，有人在喊天哪，有人在喊救命。

柳竹雪竭力團身在地上滾開，避過要命的偷襲，不忘大喊道：“關門，快點關門。”

“關不上！”有人淒厲的大喊道，“狼，狼！”

小鳳凰再按捺不住，對面畢竟只有柳竹雪一個靠譜的高手，要是被困在外面，屋中再被餓狼沖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素娜，你有辦法的，守住門，我去幫她們。”小鳳凰用腳把櫃子用力蹬開，手肘重重將門推開，再反腳踢上兩扇門板，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般迅捷。人已經到了院子裏，而這邊的門板重新合上，從裏面用櫃子頂住了。

柳竹雪的視線在黑暗中受阻，要應付兩只惡狼已經很是吃力。小鳳凰尖叫著從身後抽出如意棍，向著其中一只狼的天靈蓋重重的敲擊下去。

柳竹雪身上的壓力稍微一松開，立時反手抽出融雪劍，從另一只狼的咽喉處重重刺了進去。

“小鳳凰，先救無力的人，救屋裏的。”柳竹雪沒等手中長劍抽回，知道小鳳凰從身邊飛撲而出，又在旁邊那只狼身上補了兩劍。

小鳳凰的動作極快，人已經到了屋門前，那裏也有兩只狼一半身體已經跨過門檻，張開血盆大口要咬人。屋裏的女人一邊驚嚇的大叫，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屋子裏能夠抓在手中的東西，對著兩只狼頭拼命敲打。雖然力氣實在有限，還是阻止了它們進一步咬人的動作。

“都去死吧！”小鳳凰的血性都被逼了出來，如意棍是她隨身的武器，分作三段，平時收起來的時候如同一支笛子的長短，一旦展開，其中一端銳利如鉆。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尖銳的那一頭從惡狼的眼中刺了進去。

惡狼發出一聲慘呼，血液從眼眶中飛濺而出，再沒有力氣襲擊屋中的人。屋中的女人們也是精神一振，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來，把剩下一只狼的腦袋砸得鮮血淋漓，等小鳳凰拔出如意棍，再反手刺出。結果了剩下的這一只。

柳竹雪也趕過來，剛想開口安慰屋中人一句，說沒事了。眼前又是一花，小鳳凰原本站的位置空開，人已經被一只巨狼撲倒在地，狼爪深深刺進小鳳凰的肩膀中。

“小鳳凰！”柳竹雪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狼爪揮舞而下，卻看不到小鳳凰到底傷到了哪裏，慘呼著要過來幫忙。

而小鳳凰已經聞到獸類身上的血腥味，還有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氣息，肩膀痛到抓不住如意棍，想要把身上的巨狼推開，同樣做不到。

是她疏忽大意了，居然還有一只最狡猾的畜生始終躲在角落陰影中，眼睜睜看著同伴被殺都沒有出現，只等著她放松警惕再給予致命的一擊。

小鳳凰微微睜開眼，見到這是一只灰白色皮毛的巨狼，狼頭有她的兩個腦袋那麽大，正對著她張開大嘴，腥臭的氣味差點把她熏死過去。小鳳凰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很久以前，她在齊坤門的時候聽過，有些老狼存活的年歲長了，幾乎要成了精，會模仿嬰兒的啼哭聲，吸引路人靠近，然後輕易的捕殺。

她和柳竹雪反覆在尋找的那個哇哇哭的嬰兒，恐怕就是這只老狼模仿而發的。不知道為什麽，小鳳凰嘴角微微揚起，有些欣慰，至少，至少沒有嬰兒死在狼爪狼嘴之下。

就算是顧長明趕到了，她也沒有讓村子裏的老弱婦孺受到傷害，柳竹雪會替她報仇的。一命抵幾命，她一點也沒有吃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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