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七走到顧長明面前直接問道：“你們認為會有很大的危險？會有狼群？”

“狽這種獸很少獨來獨往，你也看到它的身體條件放在那裏，很難生存下去。”顧長明在沒有確認之前，也很難相信這種村莊附近，平時來只黃大仙都算了不起，怎麽會有狼群。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一旦趁著夜色攻入村子，老弱婦孺無處可躲，損害太大。

“那麽我們應該怎麽做？”方老七的神情表明確認了顧長明的話。眼前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可以無聲無息的把被母狽叼走的小四基本完好無傷的找回來，衣服上連一點汙漬都不見。以前聽村子裏的老人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怕是坐著馬車而來的這幾位便是如此。

“村前村後設置陷阱，通知每家每戶小心不要誤入。如果有獵戶的話，幫忙擺放獸夾。另外村子裏年輕力壯的男人調動起來，把沒有抵抗力的老人孩子安置在一起，由專人看護。我們幾個應該也能幫上忙。”顧長明說得非常有條有理，方老七一下子能聽懂。

“這樣子需要維持多久？”方老七揚聲先喊住幾個平時關系好的，“你們等一等，這幾位說附近可能有狼群，更可能偷襲我們的村子。”

那三四個青年人停下腳步，面面相覷，有個膽子大的朗聲應道：“我們平時想要打獵，都是小打小鬧的，村子裏連只雞都不會少，怎麽會有狼群？”

方老七把地上母狽的屍體一腳踢得飛起：“事實擺在這裏，以前我們也沒見過這玩意，會叼走孩子，會吃人的。”

終於，母狽的屍體刺激到那幾人，半信半疑的答應和方老七一起幫忙。

有人回去搬獸夾，另外分出三四個人在村前村後挖陷阱。方老七讓最大的孩子看家，倆口子都卷起袖子挖顧長明說的那種溝渠。

顧長明環顧村子的前後地勢，人手實在有限，要挖出深溝肯定來不及。不如退而求其次，挖出三道小腿深的渠溝，至少能夠阻擋一時。

這一開工，村子前後燈火通明的，時不時有人過來詢問到底怎麽回事。方老七不厭其煩的解釋，越說越順溜，願意相信的，把家中孩子老人先送到方老七家，由柳竹雪和小鳳凰負責看護。

“這兩個嬌滴滴的姑娘……”一句話沒說完，柳竹雪手中的融雪劍出鞘劈下，將那人的衣袖削飛一截，半點沒傷到皮膚。那人看著破掉的衣袖，楞了片刻，連滾帶爬的回去把老婆孩子送過來，自覺挖坑去了。

顧長明又讓人去收集村子裏的菜油，豆油，挖得彎彎曲曲的溝渠底下鋪上厚厚的幹草，再淋上油脂。聚集起來的村民越來越多，進展加快，兩頭的第一道溝渠已經完工，又開始挖第二條。

素娜沒有安排上任務，在屋子裏又坐不住，跑出來看顧長明：“小四身上的蠱解了，我還能做些什麽？”

顧長明忙著指揮村民的，單手背負在身後，月影如華，公子如玉。等他回過頭來，素娜看得眼睛發直：“我剛才想過小金還沒有完全恢覆，獸類比人又難下手，我恐怕什麽都做不好。”

戴果子在旁邊差點聽了翻白眼，知道分寸還跑出來添亂。

“你去幫著她們兩個，如果有孩子驚哭，可以多個人手出來哄哄。”顧長明到了這個時候，依然很有耐心，“如今是突發狀況，那些人未必能夠明白到底發生什麽，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素娜臉上生光，眼睛發亮：“是，我明白了，馬上就去。”

戴果子在旁邊嘖嘖做聲：“還別說，你真是塊當官的料。這村子裏的人本來散沙一盤，也就方老七家的能夠聽話用一用。才一個多時辰，七八成的人都動起來了。而且井井有條，一點不亂。”

“那是你口才好的功勞，不能記在我的賬上。”顧長明臉色一沈，“果子，你想過沒有。狼群怎麽會跑到這種老舊的村子附近，而且把懷孕的母狽單獨留下來。”

戴果子的笑容凝結在嘴角：“獸群遷徙波動反正都不是好事。”

“有人驚擾到它們本來的領地。”顧長明揚起手臂遙遙一指，“剛才我登到高處看過，這裏一路而去，深入山腹。如果狼群從山中而來，倒是說得通。然而山體中又發生了什麽？”

“我想的是，如果今晚狼群不來，這些人明天會怎麽樣？”戴果子犀利的反問道，“忙乎上一整晚，明天看起來太太平平的話，還有幾個人會堅持？”

“留不下三成人。”顧長明抿一下薄唇，他要的不是全民皆起，連夜把溝渠布置完畢，加上七七八八的捕獸夾，最終需要的是守夜人。“我有種預感，狼群必然會來，不僅僅是因為替母狽報仇。而是這個村莊是山腹一路行徑而至，唯一可以找到大量食物的地方。”

戴果子反而懷疑的側過頭來看著顧長明：“這東西南北都可以去的，為什麽你確定是這裏？”

“因為順道，否則你想那只母狽又是怎麽摸到村口把小四叼走的。獸類遠遠比人要簡單的多，簡單粗暴，用最少的損耗覓食是首要關鍵。”顧長明聽到遠遠有人喊了幾句，第二道溝渠也已經挖好。有了先前的經驗，等他過去查看的時候，第二道明顯要更寬更深，用的時間卻縮減了。

方老七已經光著膀子，累得直喘氣：“你們看天色都快亮了，狼群還能來嗎？”

“今晚不來是村子中不幸之萬幸。”顧長明預計的一點不錯，天色蒙蒙亮，有人把工具直接一扔，去方老七家領了孩子家屬，氣呼呼的回去了。仿若這大半夜的活計都是白白出了力氣，甚至還當著柳竹雪的面罵罵咧咧，沒一句好聽的話。

縱是柳竹雪一副好脾氣也差點沒爭執起來，小鳳凰握住她的手腕，往身後呶呶嘴。柳竹雪側身一看，小四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揉著眼睛說要找娘。家中最大的那個姐姐過去把小四沒頭沒腦的抱在胸口，另外兩個巴巴的煮了紅薯粥端過來，一見小四起來，差點把碗打在地上。

“算了。”柳竹雪忽然覺得什麽都很值得，那些人喜歡嚼舌頭，別放在心上就是。

小鳳凰推不開孩子們的好意，熱乎乎的紅薯粥塞飽肚子出來找顧戴兩人換班。

顧長明見大部分人停工，沒有出聲阻攔。這種時候累得夠嗆，神經已經繃緊到筆直一根線，如果再起爭端，太容易成為星火燎原，一發而不可收拾。

“顧公子。”小鳳凰站在那裏，不過輕聲喚道。顧長明卻聽得分明，轉過身來，眼眸勝過東方冉冉升起的啟明星。小鳳凰也是一夜未睡，見到他的挺拔身姿，全身精神大振，“方家孩子做了些早點，你和果子也去吃些墊墊饑。”

“也好，你幫我看著點，千萬不要讓人吵起來，其他的都無所謂。”顧長明欣然答應，招呼上戴果子往方老七家走去。

“你要不要也回家去休息？”小鳳凰只認得方老七，他媳婦體力不濟，已經和衣坐在不遠處睡著了。

方老七溫柔的看了一眼媳婦，朝著雙手手心吐口唾沫，重新把鋤頭握緊，頭也不擡道：“我還有力氣，等他們回來再說。”

小鳳凰掃了四周一眼，能夠留下來的不足五六個人：“你沒有懷疑他的判斷是錯的嗎？”

方老七忽然就咧開嘴笑了：“你們不過是過路的，卻肯這樣幫忙，我為什麽要懷疑？別說是這一晚上的活，能夠救回小四的命，便是天天這樣，我都沒有怨言。我是這樣，我媳婦也是這樣，我們一家子都任憑差遣。”

旁邊有人見小鳳凰清秀好看，起哄道：“大姑娘整晚不睡幫我們看孩子，我們要是還多說一句廢話，還算不算男人。”

小鳳凰落落大方的笑了笑，絲毫不介意這種善意的玩笑：“大家也別太累著，換換班，能吃吃一口，能睡閉閉眼。要是真的出了狀況，全靠你們撐著的。”

“那個拿劍的大姑娘呢，長得仙女一樣，沒想到武功這般了得。回頭讓她教我們兩招，要是狼群真來了，應急用得上。”又有人笑著邊擦汗邊嚷道。

方老七突然想到要緊的，臉色有些扭曲道：“這狼群要是沒到，你們不會急著要走吧？”

小鳳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比你們更加相信他的判斷，他說會有狼群，一定會有。所以我們都會盡力護村民周全，絕對不會先行離開的。”

她的聲音嬌柔婉轉，卻每個字都那麽有分量，特別是小鳳凰堅定的眼神，讓身邊的人頓時信心大增。

“我再回去喊人來，不能讓大姑娘比我們累，沖在我們之前。”有人抹了一把臉，仿佛再次被說動了，“這是我們的村子，我們的家，理應由我們自己來守衛！”

等顧戴兩人匆匆吃一口回來，發現幹活的人重新多起來。顧長明走到小鳳凰身邊，似乎料到發生了什麽：“你說服他們的？”

“不用說服，一個比一個能幹，一個比一個通透。”小鳳凰指著前面的幾個人，“都說好了，白天分成兩班，不能都體力透支，要合理安排才好。還有人說要去搬救兵，三十裏地外還有個村子，興許能夠再找些壯勞力過來，說能不能借我們的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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