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凰邊念叨著齊坤門，一雙眼時不時往顧長明身邊瞟。這個男人嘴上不說，其實幫了她很多，甚至為了護她周全，放棄了到手的大功勞。她心存感激，又是生在民風淳樸的寨子裏，本來對他心存戀慕，哪裏還忍得住。

“顧長明，我有話要同你說。”小鳳凰理直氣壯的往顧長明和小鳳凰中間一站，雙眼是水汪汪的藍色。

“剛處理完這麽多事情，有話改天再說。”顧長明仿佛預先獲知她要說的內容，有些話心知肚明還沒有關系，一旦說破只會落得雙方尷尬。

“怎麽要改天呢，我一共才幾句話，你都沒時間聽一聽嗎？”小鳳凰要攔住去路。

戴果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這種時候，孰輕孰重一眼辨明，肯定是要站在小鳳凰這邊的。至於素娜從哪裏來應該回哪裏去，不是說養的蠱蟲在開封府活不長久嗎，盡早離開才是保命的最佳抉擇。

“你看大家忙了一場，肚子餓了，還有一身臭汗要洗漱吧。你一個大姑娘家，身上臭烘烘的還要攔著他說話，實在有些過不去。”戴果子假裝吸吸鼻子道，“這四季春裏平時香噴噴的，也不知是不是蟲子作怪，這味兒怎麽怪怪的。”

小鳳凰的臉色都變了，二話不說轉身找地方去洗澡了。家裏一共三個女的，今天只有她去了四季春，難怪顧長明看過來的眼神有些一言難盡，偏偏自己還沒聞出來，一個勁往他身前湊，真是太丟人了。

柳竹雪等素娜離開才笑道：“等她回來要是發現你騙了她，沒準會放蟲子出來咬你。”

“不算騙人，那些蟲子的確有味道。”顧長明居然幫果子說話，“我們都去洗洗，再來商量怎麽送她回去。”

小鳳凰這個時候再要說去或者不去，都顯得尷尬。柳竹雪在身後輕輕拉了她一把，示意暫時不要開口，反正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顧長明對素娜沒有半點其他的心思，讓小鳳凰放心即可。

“他們都去洗澡換衣，我們來準備吃的。”柳竹雪倒是想要確認下小鳳凰的意思，“剛才顧大哥問你會不會回去，那邊當真會放你走嗎？”

小鳳凰的手一抖差點把湯碗砸在地上，她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齊坤門那樣的地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曾經她見過一個想要離開的同門，最後是剁了雙手拇指才被允許永不回頭。她攤開手低頭看，這雙手曾經被門主誇過長得特別好，手指細長有力，可以蜷縮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伸進很小的地方盜取物品。還會打開各式各樣的鎖，幾乎沒有能夠難得住她的機關巧簧。

曾經做過太多不好的事情，小鳳凰沒有太多負疚，畢竟她自小在齊坤門長大，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做同樣的事。那麽等她意識到錯誤，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如果她預測自己有朝一日會留在顧長明身上，是不是會做出其他的選擇？小鳳凰把湯碗放正，再把其餘的菜碟擺放齊整，嘴角顯出苦笑。真正是個傻問題，做出其他選擇的唯一可能就是她早被齊坤門放棄，餓死渴死在路邊，即使顧長明從她身邊走過，也不會認出她的。

“想什麽呢，表情這麽難受？”顧長明換了清爽的天青長衣，無聲無息的站在小鳳凰的身後。

“沒，沒什麽！”小鳳凰趕緊擡手去碰觸眼角，生怕不小心流出眼淚被顧長明看到的話，沒辦法解釋。

“別人會以為你被我欺負哭了。”顧長明看著她清麗柔和的側臉，神情專註，“如果你害怕被同門報覆的話，留在我身邊，我總是會盡力護你周全的。”

小鳳凰心口一軟，眼角微微濕潤，剛要開口說話。另一邊素娜大聲嚷嚷著沖了過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齊坤門是做什麽的，我就說肯定聽說過，不然這麽耳熟呢！”

素娜直接沖到小鳳凰面前，不客氣的要去扳她的肩膀：“你離我們遠些，顧長明，齊坤門不是什麽好地方，那是一窩賊。她肯定也是賊，你還不知道吧，她就是偷偷躲在你們身邊，到時候把好東西都給偷走的那個賊！”

誰也來不及堵上素娜的嘴，小鳳凰被當面指著鼻子喊成賊，臉色煞白。素娜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洋洋得意道：“沒想到我會揭穿你的真實身份，讓你沒辦法再欺騙大家了。齊坤門的人曾經潛進我們寨子，想要偷取寶物，被蠱蟲陣困在其中。也是我一時心軟，想著反正也沒真偷了什麽，問清楚他的身份來歷才把人放了。你居然也是齊坤門的，那人說了齊坤門就是個偷雞摸狗的地方，你也不例外。”

“不必再說了。”顧長明順手把小鳳凰往身後一抹，正面看向素娜，“這些都是你們寨子裏的事情，我沒有興趣多聽。”

“可是她說了是齊坤門的，肯定是你們顧家有好東西讓她知道了，接近你的目的太明顯了。”素娜見顧長明無動於衷也是幹著急，“我可沒有說謊，更沒有誇張。我說你躲在顧長明身後做什麽，你出來，出來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個賊，來偷東西的。”

素娜差一點握住小鳳凰的衣袖，被她扭身掙脫開。素娜抓了三次連衣袖都沒摸到：“你別指著他們幾個都是好人，想要騙取同情心，賊就是賊，死都不會改變的。”

話說得實在難聽，連柳竹雪這麽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罵人：“你能好好說話嘛！齊坤門怎麽了，盜亦有道，你聽過沒有。”

“怎麽你們一個兩個還都幫著她說話。”素娜完全不明白什麽情況，她是好心把發現的真相說出來，好歹有個人出來領領情啊。

“柳姑娘，我自己來和她說清楚。”小鳳凰用力將手背把雙眼一抹，這種時候反而是哭都哭不出來。顧長明的背脊就在眼前，練武之人又是世家子弟，站姿極其風雅。她恨不得多看幾眼，能讓心裏好過些，“顧公子，你讓一下，我沒事的。”

素娜下巴一揚：“聽到沒有，她都沒有否認，說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沒錯，素娜說的都對，我是齊坤門的門人，從小無父無母被門中長輩撫養長大。沒有人告訴過我，踩點是為了偷，而偷是件錯事。”小鳳凰的聲音很清脆，這會兒微帶哽咽，愈發顯得楚楚可憐，“我為了完成同門交代的任務，偷過不少東西。上一次失手在曲陽縣，你們明知道我的身份，非但沒有絲毫的嫌棄，反而把當初重傷的我，拼命救了回來。”

素娜一聽小鳳凰這麽說，有些發楞。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在場的幾人早知道小鳳凰的真實身份，根本不用她來多嘴多舌，落井下石的。

“你們對我越好，我內心越是不安，生怕這種信賴說散就散。到時候你們依然是正人君子，千金閨秀，而我始終是個賊，被別人指著鼻子叫罵的賊。”小鳳凰的雙頰如玉，始終不見一絲血色。

顧長明從側面看著小鳳凰，看著她眼底各種情緒的劇烈波動。她的內心絕對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居然掩飾的這麽好，也算是有長進了。

“可是在我咬著牙確定要離開之前，又一次受了傷，而且傷得更重危在旦夕。顧公子放棄先一步詢問父親顧大人的下落，都是為了我，為了我。”小鳳凰的眼簾垂下，他能夠這樣對待，早已經心滿意足，不求別他了。所以等她調控好了心境，再擡起頭與素娜四目相對時，嘴角輕卷，微微而笑。

“我說你壞話，你怎麽還能笑得出來？”素娜是真的不懂這麽多的人情世故，歪過頭來看著小鳳凰。

“說要送素娜回去，我也在掙紮也在猶疑。如今被她這麽直脾氣的一通嚷，我想明白了。我這樣的身份實在不適合留在你們之中，到時候什麽忙都沒有幫上，反而給你們抹黑。”小鳳凰深吸一口氣，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顧長明。生怕一見到他的臉，好不容易確定好的計劃又會變成舍不得。

顧長明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偏移，溫和的落在小鳳凰身上，仿佛是一抹光從背後的窗戶落進來，從肩膀處洋洋灑灑的揮散開，薄如紗衣把小鳳凰整個人全部包攏住了。

“我會很快離開，無論齊坤門肯不肯放我走，我都必須堅持要走。哪怕是……”小鳳凰眼前浮現出令自己畏懼的畫面，哪怕是受再多的傷，吃再多的苦。我都想要把自己洗刷如新，不再成為你們的拖累與軟肋。

小鳳凰先彎身給柳竹雪和剛過來的戴果子行了個禮，然後轉過去，視線下垂依然不敢看顧長明此時此刻的表情，依樣畫葫蘆的行了個更加慎重的大禮。

“多謝諸位的照拂，那我先走一步了。”小鳳凰拔腿就走，柳竹雪一聲等一等沒與說出口，顧長明出手了。

小鳳凰沒想到顧長明不聲不響會出手攔人，換角度換走位，無論她怎麽做，顧長明始終在她面前尺餘的距離，雙眸純黑如點漆，隨時可以看穿她的心。

“顧公子，請不要逼我。”小鳳凰其實留有後招，然而再大再有用的後招又怎麽能夠用在顧長明的身上，她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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