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娜的大喊大叫絲毫不能影響顧長明的心情，不能因為一個路人的任性，傷害到他身邊的朋友。這才是顧長明的原則！

“我們都中招了，那後院那些人呢？”戴果子一點不想看到這會兒後院裏橫七豎八躺滿了大內侍衛，這種場景太過驚心動魄，不適合才睡醒的人觀摩。特別是中間要是再加上一個司徒岸，柳竹雪手中的融雪劍，大概要對素娜不客氣到底了。

“素娜的意思是瞌睡蠱蟲很稀少，只給她看得起的人用，我府上的下人，還有後院默默幹活的都沒有這個福氣。”顧長明說到這裏似乎沒有那麽生氣了，“我已經訓斥過她，既然大夥兒都沒事，此事一筆就當過去了。我想她只要還以正常邏輯來考慮問題，就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

“這人實在不能多留，否則麻煩只會接踵而來。”柳竹雪倒是有機會和師父多談了幾句，定遠師太願意承擔重大的責任，親自把素娜送回去。柳竹雪思來想去的，應該沒有比師父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我先去後院看看。”顧長明朝著戴果子一招手，“不想知道大內侍衛的辦事效率嗎？”

“我都睡成傻子了，昨晚有人用刀隔斷我的咽喉，我都不會醒。”戴果子心有餘悸的摸了下脖子，“她有這本事，萬一開封府裏別有用心的人要利用她，可怎麽了得？”

顧長明比果子想得還要長遠，沒有萬一，開封府中肯定有這樣的人，而且還不止一個。如果素娜的本事傳到宮中，甚至不會讓她或者走出開封府，以絕後患。

這樣淺白的道理，恐怕也只有素娜一個人不明白。非但不知道藏拙，還努力想要做出引人註意的錯誤行徑。

“其實，你還是在為她考慮的。”戴果子嘆了口氣，“氣歸氣，她就是有點兒傻，不是壞人。”

“她救了小鳳凰。”顧長明沒有說的是，當時見到小鳳凰還有六天性命的時候，還沖著他笑得很開心。他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有人能夠救回小鳳凰的性命，他願意護此人周全，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做法，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定遠師太送她走固然很好，我還是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戴果子說的很直接，“她要是落在壞人手裏，會死很多很多人的。你說這樣一個人就不該來開封府對不對，那個果博真是該死。怎麽看都是個麻煩，而且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不管。”

顧長明認真看他一眼：“這個時候，我倒是有些想念孫友祥孫大人了，把你還真是教的很好。”

戴果子的聲音一變，學孫友祥那種正經說話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你現今才知道我的好處，不如我們把一年的約定給消了。我也不想在開封府混了，趁早回鄉下過安穩日子。”

“那就別想了，我是發現你越來越管用，以前還是我小覷你了。”顧長明絲毫不為所動，如果不想動用官府的力量，一個人的本事實在有限。他以往單槍匹馬慣了，有了戴果子作伴，體會出人多的好處。更何況還有柳竹雪和小鳳凰兩個助力。雪球越滾越大，諸人始終一條心才更好。

戴果子見他不為所動，摸摸後腦勺不吱聲。說真心話，要是顧長明放手，他沒準又死皮賴臉願意留下來。這不是還有個舍不開的柳竹雪，要是他前腳跑了，柳竹雪就把他給忘記了，這可如何是好！

“走吧，去後院。”顧長明見小鳳凰始終沒開口說話，知道她心裏是感激素娜的救命之恩。所以素娜哪怕做了再過分的事情，肯定也比不上這一份恩情。他特意等戴果子帶著柳竹雪師徒走在前面，往後挪了兩步，“小鳳凰，你有想說的嗎？”

“她不是壞心眼，更不是想要做壞事。”小鳳凰始終沒敢說話，總覺得在這個小團隊中，自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聽到顧長明主動詢問起來，有些小小的受寵若驚，“定遠師太肯送她回去，我也願意的，只要你們別嫌棄。”

“說的是什麽傻話，都是自己人，不存在嫌棄不嫌棄的。”顧長明確認小鳳凰的心意果然和自己想的差不離，“我是有個想法的，與其這十來天都不放心，不如大家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以後，一起去送。”

“顧公子說的了結，是指太後那邊嗎？”小鳳凰不敢把顧武鐸的名諱提出來，在顧長明的眼中，哄太後歡喜肯定比不上尋找自己親爹這麽重要。

“如果太後願意把父親的下落告知，那麽我正好可以……”顧長明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擡起頭來朝著西南方向望去。

小鳳凰不由自主的跟隨他的視線，見到有只鳥雀仿佛從雲層中筆直沖下來，正好落在顧長明的懷中。

顧長明顯然是認出鳥雀的主人，正是那個一路給他留訊息，偏偏在開封府失去音訊的大師兄。先前說大師兄被殺，顧長明是不相信的，只是這人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要是把留話當真，怕是大江南北都要跟著轉圈子，都未必能夠尋到本尊了。

“顧公子，小鳥好像受傷了。”小鳳凰見那只鳥好像是聽懂了自己的話，居然在顧長明的懷中扭轉過脖子，一雙紅彤彤的小眼睛看過來，“它能聽懂人話？”

“本來是不會的，如今可說不準了。”顧長明把鳥雀的翅膀往上一撥拉，果然底下兩道明顯的傷口，分明是被劍氣所傷。劍氣實在霸道，兩片翅膀都快折斷了。“受了這樣重的傷，還能堅持著飛到這裏，也是難得了。”

“快些醫治一下，否則也太可憐了。”小鳳凰瞧著顧長明的手伸過來，把小鳥一起遞過來。她連忙雙手捧過來，窩在懷裏輕輕摟著，“小鳥有名字嗎？”

“兔子。”顧長明輕輕吐出兩個字，覺得師兄實在是幼稚，不想多言，繼續往前走去。

“這只鳥叫兔子？因為眼睛是紅的吧，傷口恐怕要找定遠師太看看才行，耽誤的時間一長可不好說。”小鳳凰抱著毛茸茸的一團，心口都軟了。

“我發現你現在是一點都不怕我了。”顧長明耳邊聽著小鳳凰不停叨念，“以前見著我，聲音能小一半，眼睛看著自己鞋尖，眼下好像不這樣了。”

小鳳凰突然聽明白顧長明的話中有話，知道他不願意在這些小事上大做文章，更不想費口舌去解釋，連忙把嘴巴給閉緊了。嘴巴是閉上了，腦子裏還在反覆滾動他的話。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向著顧長明站立的方向跨進了一大步。小鳳凰眼前隱隱浮動出顧長明斬釘截鐵說要救她的神情，剛才放軟的心，差不多要化開成小水潭了。

戴果子到了後院，有些楞神，還真讓顧長明說中了，司徒岸連帶著那些手下，無聲無息的把這麽多死人全部帶走，非但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還把後院地上補種好了草皮，肯定是好貨色。只經過了一晚，完全看不出是補種的，這個時候日光點點落下金光，草尖都被染成一樣生氣勃勃的顏色。

等到他再擡頭，後院院墻昨晚經過打鬥難免有些破損，然而所有的墻磚放眼望去都完好無損，根本看不出是被修補過的。

“顧長明，顧長明，你倒是快些過來看看啊。”戴果子激動的失控大聲叫嚷，“你真是料事如神。”

“要是司徒岸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怎麽能讓太後委以重任。”顧長明遠遠聽到果子的聲音，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而且人力物力都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我可以說很多人應該比他做得更好，更不會得罪人。比如你的義父孫大人。”

“你今天怎麽老是提起我幹爹。”戴果子的視線被小鳳凰懷裏的小鳥吸引了，“你已經是只大翅膀鳥了，還抱一只小鳥做什麽？”

“這是兔子。”小鳳凰一本正經的回道。

“兔子！”戴果子聽不懂了，上去就要抓過來看。那只手不偏不倚就是朝著小鳳凰的懷裏去的，本來沒有多想，忽而耳邊聽到柳竹雪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再反應過來，指尖離小鳳凰的胸口只有一寸的距離了。這距離差點連冷汗都出來了，生怕柳竹雪誤會，恨不得把那只手都給剁了。

“它的名字叫兔子，眼睛紅紅的。”小鳳凰倒是沒有想太多，小步跑到定遠師太面前，“師太，它受了傷，你給它先看看。”

顧長明見定遠師太小心的接過傷鳥，大家都很有事做的樣子。他轉過身去，見素娜不遠不近的站在那裏，滿臉的怨氣。剛才這樣把心裏頭的話都給喊出來了，還以為顧長明多少會有所動容。沒想到他不是反悔，連拒絕都省下了，只剩下冷漠的無視，敢情那些掏心掏肺的話都白喊了。

素娜在寨子裏的時候，地位極高。年紀輕輕就是命中註定的蠱母，誰見了她都是客氣外加敬畏的，如今被無視到這個地步，連哭都哭不出來。然而她心裏頭有顧長明的位置，越是這樣越是放不下來，悄悄的跟在後面，看著他溫柔的和小鳳凰說話，差點又把自己的鼻子給氣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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