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把匕首撿起來，低聲詢問道：“你是一早準備好這個，打算要殺死我的？”

江嬸知道他們都是高手哪裏敢承認，更不敢去接，雙手撐在身後拼命想要逃走。

顧長明憐憫的看著江嬸，如果一開始就有這樣的勇氣，大寶就不會被輕易的犧牲掉。但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失去孩子已經是最大的痛苦了：“大寶是身體不好死的，沒什麽痛苦，你也知道他本來就先天不足。”

江嬸靜靜聽著顧長明說話，半天才顫聲道：“真的嗎，大寶死的沒有痛苦嗎？”

顧長明點點頭：“孩子都很簡單，他們有時候不知道自己會死。”打從被關進那個鐵籠子起，原本的大寶已經死了，死得徹徹底底。

後來那個只是留下殘存的影子，沒有其他的感知，也不會思念家人，思念母親，所有的痛苦源頭已經遠離，的確是沒有什麽痛苦了。

反而是那些被死在大寶手裏的人，真正感受到了恐懼與痛苦，大寶替自己完滿的報了仇。

“那，那十貫錢怎麽辦？”江嬸囁嚅著問道。

“他們不會要回的，你拿著錢，就當是這些年照顧大寶的報酬，回去吧。回扶蘭村也好，去一個全新的地方也好，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顧長明始終平靜說話，右手快如閃電猛地握住了江嬸的脖子。

旁邊的柳竹雪差點忍不住尖叫，以為顧長明要痛下殺手，為了這麽一個婦人，實在是不值得他動手的。

“這是我最後一次有耐心和你說話，下次要是被我再遇到，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顧長明見著江嬸勉強點頭，一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肺的顏色，“希望你牢記今天的誓言。”

等顧長明的手一松，江嬸幾乎是連滾帶爬抱著十貫錢離開了諸人的視線。

顧長明垂眼看自己的右手，他的眉眼濃麗，安靜的時候靜謐如畫。旁邊的阿智知道事情不太對勁，都沒有膽子開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公子，你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她？”小鳳凰走出來，本來身材纖細，這幾天折騰下來，又穿了束腰的衣裙。當真是腰肢盈盈一握，站在風口的風姿，差點讓阿智看直了雙眼。

“為了讓大寶安心去投生，他是個好孩子。”否則的話，不會乖乖聽話跟著陌生人走。因為母親說了，跟著去可以賺錢，還可以提他醫腳。大寶心裏很害怕，很不想去，孩子都有直覺知道誰會有危險，但是他很乖巧，還是聽從了母親的話。

一去再也回不來了。顧長明的眉心豎紋浮起，就讓江嬸這樣以為，大寶是生了場急病死的。那麽大寶泉下有知，必定會安心而去，沒有任何的執念。

“她下半輩子會受很多的折磨，不需要我再雪上加霜了。”顧長明察覺到阿智的眼神，莫名有些不悅，“說了外面風大，你怎麽還是出來了？”

“太醫都說吃了藥沒有關系，我想和你們在一起的。”小鳳凰氣血不足，聲音都更加綿軟。

“長明，你聽說沒有，有來客棧出事了。”阿智用力一拍大腦門，他過來不是為了江嬸不過是正好在路上遇到，重點在有來客棧。

“沒有興趣，剛才我和江嬸說的話，需要再和你說一次嗎？”顧長明面無表情的看著阿智，如果沒有此人穿針引線的，就不會有江嬸找上門來，更不會有後來小鳳凰沈中奇毒，恐怕時日無多。

算起來，阿智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顧長明再想到這人的種種劣性，更加不願意見他。

“一間客房在一晚之間開出四季鮮花，難道不是奇事嗎？”阿智發現整個人被顧長明從後脖頸拎起來，想掙紮都掙不開。顧長明拎著這麽一個家夥，依然是快步走到院門口，把阿智扔出去，又飛起兩腳迅速關合上院門。

“以後表兄要來，一律不許進。如果他想要硬闖，你們也不用和他正面沖突，等我回來教訓他。直接告訴他，顧家不歡迎他的出現，無論他帶來的是什麽消息。”顧長明這兩年因為阿智家中的巨變，對其真是一忍再忍，忍無可忍。在大寶的案子出現後，完全的爆發出來，再想要收斂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有來客棧，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柳竹雪在旁邊碎碎叨念。

“你本來就是開封府的人，這種客棧都是老字號，肯定是上街的時候無意中見到的。哪裏像我，到開封府這些天了，好玩的都沒玩上，好吃的更沒吃上，我還沒抱怨呢。”戴果子見到顧長明發怒的樣子，雖然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下重招。然而氣場上把阿智完全給掩蓋過去了，阿智的武功也很不錯，但是連一招都不敢還手。一旦顧長明想要打人，阿智絕對只有挨打的份兒。

柳竹雪拼命給戴果子使眼色，小鳳凰的病還沒治呢，你提什麽好玩好吃的，這不是等於在小鳳凰和顧長明的心口上插刀子嗎！

反而是小鳳凰不太在意，抿嘴笑道：“我到開封府也不少次，如果你真想玩的話，我知道好玩的地方肯定比柳姑娘多得多。別忘了，我這邊還有個古靈精怪的小葫蘆呢。”

戴果子一聽很在理，柳竹雪以前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個千金大小姐，能知道什麽好吃的。知道茶樓在哪裏，進去要選雅間的已經是很難得了。

“只是怎麽也要等我先好起來。”小鳳凰說這話變相也是替自己鼓勁，若是換做旁人，明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後兩天的時日，肯定早就崩潰了。

“哎呀，我想起來了。師父說要是到了開封府就住在有來客棧。”柳竹雪就說肯定是最近才見過的，否則印象沒有這麽深刻的。

“定遠師太幾時到開封府？”顧長明問道

“今天晚上，要是不耽誤的話，黃昏時分就該到了。”柳竹雪大致算了算，“師父趕路一向火急火燎的，她說的時辰多半是會提前到的。”

顧長明環視一圈：“願意去有來客棧的，跟著我來。不願意的可以留守聽消息，時間不等人，我去準備一下就走。”

等院門外的馬車套好，顧長明一轉身，另外三個齊刷刷站在他的身後。他不禁苦笑道：“我說過這事不用勉強，特別是小鳳凰，你回屋休息，我們盡量去把定遠師太請回來。”

“剛才那個阿智大師傅說有來客棧出事了，開滿了花？”柳竹雪雖然聽的是很清楚，依然沒有明白，客棧中開出花值得大呼小叫的嗎，還要跑到顧家來當成是多麽了不得消息，特意要用強調的語氣來闡述。

“過去看看就知道。”顧長明翻身上馬，見小鳳凰本來一個擺腰就能坐上去的馬車，雙手雙腳都用上，還是有些吃力的。藥丸只能保命，

小鳳凰聽從他的話，把體內的真氣盡量收攏到一起。如今肯定是用掉一分少一分，絕對不能肆意任性了。

有來客棧在城南，顧長明知道的確是一樣數十年的老店，現今的掌櫃已經是第四代傳人。城南不算熱鬧的位置，很多人卻喜歡有來客棧難得的清凈，願意從進了開封府後，多花半個時辰趕回來住店。

便是這樣一家客棧，被人包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水洩不通。戴果子負責駕馬車，整輛車都陷在人群中，不能往前也不能後退。一轉頭見顧長明早把坐騎給放在外面，自己走在馬車邊上。看起來很多人擠來擠去的，到了顧長明這一邊，好似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了，一點兒都滲透不進來。

馬車裏的人還沒有意識到一家客棧能熱鬧成這樣，柳竹雪按住小鳳凰的肩膀，不給她任何出事的機會：“我先去看看，有需要你幫忙的再喊上你。”

小鳳凰在如此溫言軟語底下，沒有辦法拒絕：“我真的沒有什麽事，你不用擔心。”

柳竹雪嗯一聲，推開車門往外看，表情凝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和馬車裏的小鳳凰怎麽說。

“是不是真出事了！”小鳳凰按捺不住，按著柳竹雪的肩膀趕緊往外看，“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會是死人了吧！”

其他的原因聚集不起來這麽多的人。而且人聲鼎沸，除非是咬著對方的耳朵說話，否則壓根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

顧長明想到了阿智的話，有來客棧在開花。要是解釋為這些人都是來看開花的，好歹有些正當的理由了。

突然前排的人驚呼起來，人潮像是被帶動著要往後退。顧長明的經驗知道，這種情況下最容易發生踩踏事故，只要有一個人倒下來，後面的人根本不會停下來，只會反覆在這個可憐人身上踩過去，直到踩死為止。

顧長明想要阻止一下人群，發現尖叫的聲音都快沖破雲霄了，而人潮後退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顧長明退到馬車邊：“果子，護好她們兩個，我去想想辦法。”

“這麽多人，你只有兩只手，你怎麽想辦法！”要戴果子說，讓顧長明也上車來，他總是能夠沖破出去的，到時候出去了想改計劃隨便改。

“我先去看看前面的人為什麽會騷亂起來再決定該怎麽做。”顧長明躍身上了馬車頂，一覽群山小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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