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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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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01-27 16:00:03 字數:4730

“侯爺,你還好嗎?”

“嗯。”

“侯爺,你還熱嗎?”

“嗯。”

“侯爺,你餓不餓?”

“嗯……”

“侯爺,你除了答嗯以外,還能回點別的嗎?”

“好。”

……好個屁啊好!

她見他整個人都燒得跟只烤雞似的,連逐漸暗下來的夜色都掩不住他頭臉的赤紅色,雖然還能夠含糊地回答她的問話,卻越來越顯得低弱。

風珠衣心口像是被誰惡意地緊緊掐擰住了,那陌生的撕扯疼楚感令她心慌得害怕,卻又始終推拒、甩脫不去。

完顏猛,撐下去……求你。

“小兒……別怕。”他聲音低微沙啞,仿若隨時就要消失。

“誰怕了?”她死命咬著下唇,強忍住了顫抖的泣音,嘴硬道“禍害遺千年,侯爺銅筋鐵骨的,哪怕山都崩了,地都裂了,你還是能活得好好兒的,連根毛都沒掉。”

完顏猛被她的話逗笑了,一雙燒得發紅的碧眼溫柔地凝視著她,輕聲道“小兒就這麽想跟爺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侯爺燒胡塗了。”她氣得牙癢癢,忍不住反駁道“是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才對!”

他一震,低喃問道“小兒,你為何不喜本侯?”

她燦爛灼灼生動的眼兒驀然一暗,沈默了幾個呼息的辰光,才輕聲開口,“我就是不能。”

不能心動,不能沈淪,她輸不起。

盡管身子極度不適,腦子昏昏沈沈,完顏猛仍然掙紮著註視著她,仿佛想望入她眼裏、心底……掏出她真正的心意。

“是不能,而不是不願?”他幽深碧眼猛地明亮了起來,癡癡地緊盯著她。

“不跟腦子病糊了的人說話了,連句整話都聽不清楚。”她倉卒間狼狽地別過頭去,惡聲惡氣地道“你,閉眼睡你的覺去,別再開口了,免得等會兒把病氣都過給我。”

他嘴角漾起了大大的笑容,歡喜得腦袋越發暈了……可惡,要不是他現下渾身沒力,定要牢牢抱住小兒,好好逼問個清楚明白,絕不再教她有機會縮躲回她死硬執拗的殼裏去了。

風珠衣心亂如麻,就想起身離得他越遠越好,可才一動,小手就被只燙得厲害的大手握住了。

“小兒,我頭疼。”

她的手再也抽不出,腳步也邁不離了,亂糟糟的腦際心間只恍惚地掠過了一個念頭——孽緣啊。

這一夜漫長得仿佛無邊無際。

完顏猛已經昏睡過去了,頭臉渾身滾燙得令人心慌。

一整晚,她無論再困也努力打起精神,累極合上眼的當兒又立刻驚醒過來,緊張地檢查著他的狀況。

他的氣息濁重粗喘,她的心也越來越下沈……

風珠衣悄悄地抽出被他握著的手,顧不得手麻得厲害,渾身更是酸疼不堪,無聲地走到山洞口,看著已逐漸趨小的雨勢,還有微微發白的天色,心下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回頭看了身後的一人一馬,對上烏鉤那渾圓烏黑卻透著一絲警戒的馬眼時,下意識對它比了個手勢——

“噓,別動,別吵醒他。”

烏鉤極有靈性,見狀再也不敢動彈,而是乖順地繼續臥著,為自家的主子擋風。

“好好保護你的主子,”她拿出平常對大黃的語氣,好聲好氣地商量道“我去外頭找找有沒有什麽吃的,要不能找到幾株藥草也行……”

烏鉤打了個響鼻。

她心臟險些嚇停,忙對它比畫著。“噓噓噓——就說了別吵醒他,你你你是來扯我後腿的吧?”

烏鉤一臉無辜地望著她。

看得風珠衣又是好氣又是想笑,咕噥道“果然什麽人養什麽馬,一個賽一個傲嬌難搞,嘖,要不是怕你主子自個兒在裏頭被熊給吃了,我就是爬也要爬下山去……餵,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要下山求援,你想哪兒去了?”

烏鉤大大的馬眼對著她眨了眨。

“我知道我知道,一直對著匹馬自說自話很不正常,可是經過昨天,我能撐到現在沒發瘋就已經很厲害了,你再也不能要求我更多了。”她念念有詞,裹緊了身上和那件狼皮大氅相較之下,顯得格外單薄的披風,揉揉鬢角和眉心,深呼吸了一口氣。“你看著啊,我去覓食了。”

感謝老天,天色漸亮,雨也從昨天瘋狂瓢潑變成了綿綿細雨,風珠衣小心翼翼踩著泥濘的泥草地,彎下腰努力尋找著有什麽被雨水打落的果子,或是一兩株藥草。

她和哥哥自幼跟著阿爹阿娘走南闖北的走堂會,歷得多了,自然識得幾種能治風寒或療傷的藥草,只盼等會兒至少找到幾株可散寒發表、行氣和中的紫蘇,不過若是能掘到祛風止痛解熱的細辛那就更好了。

盡管雨小了,耐不住冬日寒冷,她還是抖得連手腳都快沒知覺了,撥開一株又一株被凍得枯黃濕冷的野草時,被刮傷了指頭也幾乎感受不到疼意。

“往好的方面想,”她喃喃自語,苦中作樂地道,“天冷手凍,血也流得慢,就不用再另外尋止血的藥草了……我真聰明,哈哈哈!”

風珠衣整個人又累又餓又倦,腳下的繡花鞋已經糊滿了泥巴,每踩一步都分外困難。

仿佛過了一個時辰,卻又像是一生之久,她終於在高聳的白楊木下找到了幾株細辛,強捺著喜悅,仔細地挖取出了底下的根莖,生怕一株不夠,索性統統挖了個幹凈,待擦去了上頭的泥土之後,便小心

地揣進懷裏。

回程的時候,她這才有心思留意吃的,隨便撿了幾個落在地上未爛的野果子塞進袖子裏,繼續一步,艱難地掙紮著回到了山洞裏。

“侯爺,醒醒。”她想辦法找稍大些的尖銳石塊把細辛根莖捶軟了,握在手心裏,跪在他身邊輕輕推了推,嗓音沙啞地喚道“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侯爺……完顏猛?”

他眼皮微微動彈了一下,卻依然昏睡不醒。

“餵!完顏猛,你堂堂定國侯爺,昨兒殺敵的時候多厲害啊,結果現在竟然被個區區風寒打敗,丟不丟人哪?”她心焦如焚,既疲憊又沮喪,忍不住生氣了。

“你要是再不乖乖醒來吃藥,我就把你扔這兒給熊瞎子當年夜飯了!”

他還是動也不動。

好聲好氣沒用,恐嚇也無效,她苦惱頹然的跌坐在他身邊,眼眶不自禁紅了起來。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被追殺,不會被迫困在這山洞,還染了風寒高燒不退……甚至有可能會死!

“你……醒醒啊!”她的嗓音顫抖而破碎,隱含一絲嗚咽。“只要你醒過來,最多、最多以後我不嫌你煩了,還有你想聽什麽戲,我都會唱給你聽,也不收你銀錢……”

完顏猛長長睫毛顫動了,卻又仿佛是她累極產生的幻覺,因為當她屏息撲近過去看時,他還是高燒昏迷的狀態,呼吸低微得像是就要斷氣了。

風珠衣淚汪汪地跪坐在他身旁,焦急卻又茫然無力地望著他,忽然記起掌心搗爛了的細辛,心念一動——

現在四下無人……他又昏迷張不了口……

她心裏一片亂糟糟,雙頰緋紅似火,看著他俊美而滾燙赤紅的臉龐,因病變得蒼白幹燥的唇瓣,內心強烈掙紮交戰起來。

——她肯定是瘋了才會想到這個爛主意!

“完顏猛,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風珠衣自欺欺人的叨叨碎念著,終於鼓起勇氣,心一橫,把細辛藥渣塞進嘴裏,而後猛然低下頭去……

原本漸停了的雨又變大了,風珠衣苦著臉,巴巴兒地望著逐漸被夜色和大雨包圍的天空,沈沈的黑暗繼續降臨在山洞中。

她都快愁死了。

雖然謝天謝地,在她死馬當活馬醫的餵完了他一把細辛後,他終於有了退燒的跡象,可是繼之而起的卻是汗出如漿,潮濕冰冷的汗水迅速濕透了他的衣衫。

“唉,你說我們倆這是什麽樣的孽緣啊?”她賣力使勁地扶起他高大沈重的身子,想辦法替他擦背後的冷汗,待一番折騰完畢後,自己也累出了一頭一身的汗來。“有這麽相愛相殺的嗎?”

如果他沒有遇到她,他就不會那麽倒黴,可他一倒黴,她便比他更倒黴。

只是回想著他平常風流嘻笑、沒心沒肺沒個正經的模樣,再看他現如今的病懨懶,她就覺得心口湧現陣陣陌生的酸楚,喉頭梗塞得難受。

“完顏猛,你,有沒有好一點?”她吸吸鼻子,又想哭了。“求求你,跟我說說話,隨便說點什麽都好。”

“冷……”他昏昏沈沈的,卻模糊地發出了一聲囈語。

她又驚又喜,淚水狂湧而出,急急撲到他身邊,慌亂地摸著他的額頭。“你、你醒了?你覺得怎麽樣?還熱嗎?肚子餓不餓?我還留了兩個果子給你——”

“我……冷……”

她一呆,有些束手無策了。“我知道你冷,可就算我不怕熊瞎子,也沒火石可以點燃枯枝呀,你、你要不要忍一忍?”

“冷……好冷……”他哆嗉了起來。

好冷?風珠衣只覺腦中霎時天旋地轉。

我的天老爺啊啊啊……要不要那麽惡俗啊……

脫衣相偎一夜取暖退燒什麽的,那是戲文上的活兒,她要是真的照做了,話傳出去就是浸豬籠的下場呀,而且哥哥絕對會在那之前先打斷她的腿……不不不,他會打斷他自己的腿,然後到風家列祖列宗牌位前謝罪。

“對不起,奴家做不到啊!”嗚嗚嗚嗚。

完顏猛原來的一身濕袍已被滾燙的體溫烘幹,可隨著入夜後的山洞酷寒若刀,再加上退燒後的冷汗透衣,他高大的身子漸漸顫抖抽搐了起來。

“我……冷……”

這到底是要逼死誰啊啊啊?!

風珠衣滿眼絕望,可現下已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總不能當真眼睜睜看他死吧?

她、她白天甚至都犧牲清白,強忍羞臊地哺餵他細辛了,要是止於這一步,結果害他魂歸九天——

“不管了不管了!”她豁出去了,又害羞又窘迫又懊惱地對著他耳邊恨恨磨牙道“完顏猛,我、我是自願的,所以你別負責,我也不要你負責,就當作……呢,我們“一報還一報”,過後就互不虧欠了啊!”

他緊閉的眼皮微微一顫。

因著夜色太暗,她又緊張過甚,全然沒有覺察到半點異狀,滿腦子只想著——

反正這裏這麽黑,他人又是昏迷的,我就當我是烏鉤第二,而且烏鉤沒穿衣裳也沒怎樣,我至少還能留一件肚兜吧哈哈哈——然後小手就開始抖著抖著解下披風,艱難地脫掉外袍,接著是棉衣、中衣……最後止步於“說好的”肚兜,露出了雪白柔軟的肩頭和一半酥……咳,那個胸……

底下的石榴裙再動手那就太羞恥了,風珠衣鼓起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的勇氣,最後還是咬牙切齒地喃喃“不行,我到極限了,多的再也不能了,你、你……還不夠的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

她赤裸的雪肌因著冰寒入骨的涼意,瞬間起了一陣小小的雞皮疙瘩,貝齒也受不住地打起顫來,眼一閉,心一狠,牙一咬,一把扯開了他身上的長袍,然後是中衣,露出了大片古銅色精壯的胸膛來。

風珠衣眼睛閉得緊緊的,小手發抖著,直待摸著了掌心下那光裸強壯如精鐵包裹著上好絲絨的肌肉,倒抽了一口氣,狠心撲上前去緊緊摟住了他——

兩人不約而同因著肌膚與肌膚的碰觸而酥麻戰栗,她一張小臉紅得和嬌艷欲滴的果子沒兩樣,柔軟酥胸抵著他精壯胸膛,心跳如擂鼓,卻再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心跳,誰的心動……

這夜,顯得格外漫長卻又短暫,綺麗旖旎,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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