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東常大街的一家當鋪失火，燒死男男女女近二十人，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得到消息時大火已經被百姓們合力撲滅，鋪子和後邊院子已經燒得只剩墻壁和屋頂，萬幸的是並沒有殃及兩旁的房屋。

突然失火，原因要查，裏頭被燒死的人的身分自然也得查。

順天府的趙推官帶著兩、三個衙役，五城兵馬司的張經歷領著幾名官兵，在附近盤查詢問。

據住在附近的人說，這亨盛當鋪原是一個姓袁的人所經營，頭些日子這袁掌櫃忽然失蹤了，這當鋪和後邊的院子就都空了下來，沒人打理沒人管的。

前兩天這裏忽然有人走動，他們以為是袁掌櫃回來了，可一打聽才知道並不是袁掌櫃，那兩個年輕男人說他們是袁掌櫃的同鄉，他們剛剛進京無處居住，因而便借住在這裏。

今日當鋪門口先後來往過馬車，他們都以為是那兩個年輕男人接了家眷，他們便沒有多問，可沒過多久亨盛當鋪就著了火，火勢太猛，幸虧有幾個過路的年輕人幫忙救火，大火才沒有蔓延到旁邊的宅子。

問出這些話，竟是與失火原因和死者身分並無多大幹系，憑著多年的經驗，趙推官和張經歷都覺得此事蹊蹺，並不像尋常的失火案，遂決定進一步深查。

可不查不要緊，一搜一查，竟在院子裏的青磚下挖出四架軍用弩機，土松弩新，顯然是剛剛被埋進地下不久。

緊接著就有個老頭說他看到來往的馬車上似乎有燕王府的徽記……

趙推官和張經歷一聽此事關系重大，盡皆不敢決斷，派了手下回衙門給他們的頂頭上司報信。

一來一回，順天府尹左充和巡城禦史姜必懷都趕了過來，同來的還有燕王府的周長史。

看到那幾具男屍，周長史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

雖然人已經燒得面目全非，可身形骨骼卻都是熟悉的，有幾個人是燕王殿下身邊的親衛，以前他隔兩天就會見到他們一次，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原本他是來撇清燕王府的殺人嫌疑的，想不到死的竟是燕王府的人。

“這件事必須得查清楚！”他臉色鐵青的說道：“這幾個人是燕王殿下的親隨，順天府和都察院必須給燕王殿下一個交代！”

雖然他只是個正五品，可此刻他代表的是燕王殿下，即便眼前兩個是二、三品的朝廷大員，他也敢同他們正面交鋒。

“是，是，”順天府尹左充連連點頭稱是，“下官們將此事稟報給燕王殿下正是想將事情查清楚。”

姜必懷為人倔強耿直，最看不慣那些趨炎附勢的官員，黑著臉正要說話，就聽左充接著道：“只是另外一處還有兩具女屍，因是女子，下官們怕引人議論，所以將她們放在另外一處。還請周大人過去看看。”

周長史神情一滯，蹙眉遲疑道：“女子的話，下官恐怕不太方便……”

那幾個親衛與人結仇或是被人陷害死在這裏也就罷了，怎麽還有女人？難道是那幾個小子的相好？或者是他們在哪裏碰到的漂亮姑娘，將人家擄了來……

想到這裏周長史又覺得不可能，若果真如此那幾個小子也不會與兩名女子一起被燒死在這裏。

左充態度諂媚，“查案需要，還望周大人體諒體諒。下官和姜大人與周大人同去。”

正三品大員對一個正五品的官自稱“下官”！姜必懷氣得吹胡子瞪眼，幾次想上前插嘴，都被左充攔住或是打斷。

“那下官就去看看好了。”周長史傲然說道。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即便那兩名女子是燕王府的侍女，他也會一口咬定他不認識。

而且府裏頭的侍女他本也不認識幾個。

可當他看到那兩具燒黑的女屍時他的意識整個的都被沖擊的亂成了一鍋粥。

兩具女屍其中一個已經燒得認不出模樣了，另一個大概是位置的緣故，還有半張完好無損的臉。

這個人分明是燕王妃身邊的雲汐！

她經常出入侍衛們的值房，不是給趙江送點心就是托趙江買東西，其他侍衛還經常會打趣她和趙江……

外面死的侍衛裏就有趙江……

聽說她很得燕王妃的賞識，燕王妃走到哪裏都會將她帶在身邊，這個女屍是她，那麽另一具是誰？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他能處置的了，他沈吟再三才道：“這兩個人下官不認識……，也認不出。”

這話說出來明顯的失了底氣。

辦了那麽多案子經歷了那麽多，左充和姜必懷怎麽會看不出他態度的轉變？可他們也不能當面將話挑明，他們只能將整個事件向聖上稟明，等待聖上定奪。因為此事弄不好就會查出皇家秘辛。

周長史回府後自然也會將他得到的結論稟報燕王。接下來就要看聖上和燕王怎麽處置了。

於是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一起派人將此處封鎖，只等燕王府派人來或是懷仁帝派人來繼續追查。

懷仁帝派了燕王和齊王親自查這件事，最終結果令懷仁帝大吃一驚。

燕王妃今日和她的丫鬟一起出門，她的丫鬟死在火場，她卻始終沒有回府，那具認不出面目的女屍究竟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可堂堂王妃為什麽要去一個被人丟棄的院子？還帶著她丈夫的親衛？

而且在當鋪院子裏搜出的四架軍用弩機成了懷仁帝心中拔之不去的刺。

做為大周的親王可以養幾個親衛可以收攬幾個江湖中人做護衛，可燕王親衛手中竟有軍中才有的弩機，還不止一架，這件事就不得不令人揣摩了。

現在查出燕王手中有四架弩機，那麽燕王手中還會不會有同樣的弩機、還會有多少呢？

燕王是怎麽得到這些弩機的？是從大周軍隊那裏花銀子買的，還是他自己私下裏制作的呢？

懷仁帝心裏紮了根懷疑的刺，燕王心裏也種下了防範猜疑的種子。

他害怕懷仁帝懷疑他、害怕他私下買兵器的事暴露、害怕自己已經落到了某個兄弟的圈套裏、害怕他被懷仁帝厭棄……

父子離心，對於燕王妃蕭瑢的死，他們卻達成了默契。

懷仁帝認為蕭瑢死因蹊蹺，為免給皇室抹黑，這件事只能私下裏查；燕王懷疑蕭瑢是去和他那幾個侍衛偷情，本又對蕭瑢不喜，也決定不張揚這件事。

因而蕭瑢之死，只能是暴斃。

燕王又說她並未誕下子嗣，不願將她大葬，蕭瑢的喪事，便草草了事。

蕭瑢下葬那日，永安侯府新請的一位教幾位小姐舞技的女先生進了府，名字叫苗纖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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