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父親, 夜鬥並不想和他繼續糾纏於過去的往事上。

剛才之所以會忍不住說出那些事情, 說到底還是因為心裏有些意難平。

可是作為神明, 夜鬥現在也學會了用理智思考問題，再加上如今又有禦影在身旁，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只不過面對他所問出的那個問題, 藤崎浩人卻仿佛置若罔聞, 忽然又稱讚起了他。

像一個神明——

愈發像一個神明了？

這種稱讚的話，若是從其他人嘴裏說出來, 或許並不奇怪。

可是稱讚的對象一換成藤崎浩人, 別說禦影覺得奇怪, 就連夜鬥本人都覺得十分詭異。

畢竟從對方在幼年時期對於他的教育上就可以看出來，藤崎浩人對於傳統的神明根本不屑一顧, 或者說還是十分仇視。

自己的兒子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卻又說出了誇獎的話——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在想些什麽東西啊？

這個疑問縈繞在除了藤崎浩人之外的所有的人心裏，就連野良臉上都浮現出了不解之色。

“其實夜鬥內心是非常責怪我的吧, 你說我表現得十分自私, 那我倒要問問，按照你們的說法，除了自己之外, 即便是父母長輩, 也沒有幫著決定自身道路的資格, 對不對？”

看著夜鬥和禦影，藤崎浩人收斂起笑意，轉而表現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

“不錯。”

點點頭, 因為夜鬥還處於巨大的刺激之中沒能回過神，回答他的是禦影。

禦影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還是順著對方的話，表示並沒有錯，畢竟他們的確是如此認為的。

“那問題就不對了。”

嘴角忽然彎了一下，熟悉的笑意再度攀上其臉龐。

看著他們，藤崎浩人忽然提出了一個疑問，“作為禦影神，你們這一脈的傳承並非是上一代轉身成了新生的神明，而是選擇將神性傳達給其餘從屬神，以此來過渡神位。那麽作為同樣是從願望之中誕生的你——你生來的意義豈非是為了幫助禦影神一脈傳承？”

一聽到這番話，禦影瞬間皺起了眉頭。

他仿佛明白對方究竟想說什麽了。

“換句話說，你的前任主神之所以創造你，本身也是存有私心的，而你現在繼承神位，難道不就是遂了他的願望？”

笑瞇瞇地看著禦影，藤崎浩人一下子就像自己和上一任禦影神聯系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藤崎浩人真的很善於轉化事物的因果關系。

明明沒有關聯的兩件事情，經過他這麽一說，聽上去好像真的像是一個性質一樣。

他創造了夜鬥，禦影神也創造了禦影萌生。

如今的禦影萌生成為了禦影神，那麽相對的，夜鬥也應該按照他的心願成為“他”——

這根本就是一番強辯，是強詞奪理啊！

“你……”

回過神來，夜鬥咬了咬牙，剛想要反駁對方的話。

可剛一張口，他卻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反駁。

畢竟他老爹說的好像是真的那麽一回事兒？

“妄圖用這種說法來掩蓋你內心的私欲，恐怕也只有你才做得出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還一臉慍色的禦影忽然嘆息了一聲，“的確，我和夜鬥的誕生方式一樣，都是從願望之中生出來的，可是之後的道路卻並非是由‘創造者’幫我們決定的。”

面對皺起眉頭的藤崎浩人，禦影搖了搖頭，又問道：“那麽我問你，我和夜鬥作為神明，我們身上的職責是什麽你知道嗎？作為神明，我們除了應人類的願望而生之外，本身也負擔著這個天地的自然規則。既在其位，必承其重，這是玄冥生來的意義，同時也是我們自己選擇。”

“沒錯，曾經的我作為禍津神，認為殺戮才是我存在的意義，可是我現在已經覺悟，成為福神，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緊隨其後，原本還一直沈默著的夜鬥也跟著禦影，一同向藤崎浩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同時也多謝你剛才對我的誇獎，能走到這一步，也多虧被父親大人一直照顧著。”

嘴角帶著一絲極其覆雜的笑意，夜鬥停頓了一下，又道：“所以還是請您說吧，關於我身世的事情，對於我體內國津神的神性，難道您就沒有半分想要對我解釋的嗎？”

說到最後，他更是覆雜地看了對方一眼。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已經換了肉身，可是不管怎麽說，他到底也是曾經創造了自己的父親——

夜鬥曾經對其有很多的孺慕之情，只可惜這段“父慈子孝”的畫面終究是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

正是因為和對方打過非常多的交道，所以夜鬥心裏明白，在那個微笑的假面背後，對方有著不遜於他的冷漠。

以人類之身創造出神器，通曉古老的咒術驅使妖鬼，將神明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幾次三番操縱天地時化，攪亂兩界平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藤崎浩人的偉大“傑作”。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夜鬥才會對其頗多忌諱。

甚至在此之前，夜鬥是一直畏懼著他的——

但是事情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如今的他已經不需要再畏懼了。

看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夜鬥原本激蕩的情緒變得穩定了不少。

“國津神的神性——呵呵，看來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放下咖啡杯，藤崎浩人用一旁的紙巾抹了抹嘴角，隨即笑道：“那麽讓我猜猜看，應該是須佐之男吧。”

其實說是猜測，可對於曾經插手了八岐大蛇覆活儀式的他來說，要得出這個結果，一點也不困難，

因此，其語氣甚是篤定。

畢竟當時因為禦影和夜鬥的緣故，月夜見尊和素盞鳴尊接連被他們引了出來。

三貴子之中的其中兩尊都已經出現，而他們的神力所掀起的餘波也是讓各方勢力大為驚異。

一直在關註著夜鬥的藤崎浩人早已察覺到了這一點，才會主動選擇在這個時機故意來找他們。

“原來不僅僅是我們，對於藤崎君十分關心，你對我們同樣也很了解啊。”

沈默了半晌，給足了夜鬥自我發展的空間。

可惜夜鬥都太不靠譜，如今甚至都開始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禦影見狀，自然無法繼續保持緘默。

在確定對方的確對於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之後，一直沈默的小殿下終於第二次開口，“那麽我倒想問問，藤崎君，你究竟是國津神之中的哪一柱？又或者——你原本是天津神？”

古往今來，在這片島國上衍生出來的神明數不勝數。

可縱使神明數量再多，他們大多也會被歸屬到天、地兩個分支中。

“你好像很肯定我就是神明？”

擡眼看了禦影一下，嘴角再度浮現出神秘的笑意，藤崎浩人對著夜鬥搖了搖頭，“你選的這個小朋友個性相當固執啊。”

“這和你無關，我只想了解，你當初到底是怎麽創造我的。”

冷著一張臉，面對表現得一派輕松的藤崎浩人，夜鬥內心無疑是比較緊張的。

說到底，這種畏懼之情還是長久以來積攢下來的，不然的話，夜鬥也不會等到禦影催促，才會跑來尋找對方。

“雖說現在大多數的神明都是因為人類的信仰而生的，可除此之外，神明同樣也可以創造神明。”

擡手按住了蠢蠢欲動的夜鬥，禦影燦金色的眸子直視著面前的少年，“據我所知，在國津神中，似乎流傳著一種非常古老的法術，是通過剝奪神明的神性，孕育出新的神！”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法術，至少這個法術存在的時間要比他和夜鬥加起來還要大。

原本禦影自然不知曉這種東西，可是自從素盞鳴尊說夜鬥體內具有國津神的神性之後，他一下子也是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上起了心。

上一回天神和他一起去查找建禦名方在八岐大蛇身上種下的咒印，等到送走了老爺子之後，禦影自己也埋頭在書房裏找起了有關於國津神方面的消息。

結果找了半天，他終於在一些古籍之中找到了一鱗半爪的線索。

書上面說這個法術可以通過引動規則之力而將神明的神性清除，從而將之還原成最本真的力量，借由這股力量，重新孕育出新的神明自然也不在話下。

不過由於起作用太過邪異，故而被視為禁忌，據說早已在太古時代便已經失傳。

根據禦影推測，國津神內部應該還掌握著類似的法子。

只不過想也知道，能夠掌握這種法術的，無一不是國津神之中的高位者！

“禦影神果然是非常博學。”

頂著兩人熾熱的眼神，藤崎浩人終於不再賣關子了。

“的確，夜鬥的確是我使用一個武神的神性創造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具備如此強大的力量。”

沒有絲毫鋪墊，藤崎浩人一反常態，直接大大方方承認了這個事實。

“所以，你向他灌輸神明可以為所欲為的觀念，就是想要借助夜鬥，來顛覆天津神系的統治力？”

深呼吸了一下，禦影用盡了自己的控制力，才沒有表現出失態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禦影：“不行，小神男是不能打人的。”

夜鬥：“可你已經成年好幾百年了呀。”

老爹：“……你們兩個一起上，我讓你們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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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依舊維持一更，魔都下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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