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的時候，康駁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天氣有些冷，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衣，見馮小河從寫字樓裏出來，連忙下車幫她打開車門，車裏很暖和，馮小河吸吸鼻子：“外面真冷啊。”

康駁系好安全帶，笑道：“可不是，快到年了。”

“我們走東環吧，這個點市內太堵。”馮小河系上安全帶。

康駁沒接她的話，開著車子往東環的方向去，行駛了十幾分鐘，在安全島附近拐彎的時候遇到紅燈，他將車子停下來，盯著紅色的信號燈，看起來像自言自語：“下午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馮小河被康駁問得一頭霧水，扭過頭來看他。

“我看得出來，你很不喜歡喬秘書。”康駁用餘光看了看她，繼續說道，“我聽阿初說，上個星期你們見面的時候，你還打了她？你現在還學會了以暴制暴？”

馮小河有些生氣：“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早知道阿初靠不住。”

指示燈變成了綠色，康駁無奈搖了搖頭，過了路口才又說道：“打了人你還有理了？而且是當著阿初的面，他才幾歲？你不知道會誤導他嗎？以後他不乖了，你負責。”

馮小河掃了他一眼，他的側臉在路燈的照射下更顯立體：“如果我的一巴掌給你的孩子造成了心理上的創傷，我很抱歉，但當時那種情況，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在牙尖嘴利的我都說不過你了。”他眼睛望著前方，微微一笑，“我沒怪你的意思，你也別怪阿初跟我打小報告，我們爺倆也是為了你好，都想讓你高興不是。”

“那謝謝了，我自己的事情能處理好，不勞你們掛心。”

“小河，你非要跟我那麽客氣是嗎？”

馮小河抿了抿嘴，望著他的側臉微微嘆氣道：“我跟您在一起的時候還真得客客氣氣的，您是我們公司的財神爺，下班的時候我們那陳總還特地叮囑我，讓我一定不要得罪您，事事順著您呢。”

“是嗎？他真這樣說的？那回頭我可真得要好好謝謝他了。”康駁彎了彎嘴角，馮小河的心不由蕩漾一下，又聽見他說，“那你們陳總的意思是不是要你賄賂我的意思？”

“如果您接受的話應該就是了。”

“那你的意思是哪方面都可以嗎？”

車子已經拐到家門口，康駁停下來，松開安全帶，含情脈脈地望過來，馮小河聽的出來他話裏有話，雖然兩人已經對彼此的身體非常熟悉，可這話從康駁的嘴裏說出來，她的臉頰還是不由得發燙：“是的康總，除了您想的那方面，哪方面都可以。”

他們繞來繞去，像是說相聲，康駁故意逗她，惋惜地嘆了口氣：“看來不能去吃飯了。”他沖馮小河調皮地眨眨眼睛：“其實我本來想的是，讓你請我去吃大餐的。”

馮小河扭頭瞪了他一眼，康駁抿著嘴巴笑起來，突然看到熟悉又親切的笑容馮小河有些恍惚，曾經他們在一起的無數個日夜，都是這樣互相開著玩笑，手牽著手睡著，相互擁抱著醒來，兩人對望著，很久以後康駁才溫柔說道：“小河，我們和好吧，我想你了。”

昏暗的燈光下馮小河張了張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她不知道說什麽，所有搪塞的話都被她都用光了，而坐在她旁邊的康駁更是百感交集，他望著她突然有種莫名的悲傷，現在竟然連恨她都恨不起來了，馮小河的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句“對不起”。

康駁勉強笑了下：“小河，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

“我……我……”馮小河結巴半天仍沒有下文。

康駁語氣軟下來，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小孩子，捏著馮小河的胳膊搖晃了兩下：“小河，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你還愛我對不對？”原來他的心跟明鏡似的，馮小河望著他迫切的目光，有些猶豫，康駁又柔聲說道：“告訴我好嗎？小河，告訴我。”

“沒錯，我是愛你，見不到你會想你，你離得近了會心跳加速，你碰我一下會大腦短路，但是，我們——”馮小河沈默片刻，擡起頭，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滴在她的手背上，“真的不可能。”

“你在國外跟別人結過婚？是不是還有了孩子？”康駁替她擦擦眼淚，“沒關系的小河，我們可以一起養，我真的不會介意，我也喜歡孩子，阿初又不會那麽孤單了。”

馮小河臉色微變，手有些哆嗦：“別再問了，我不會說的。”

見她神色異常，康駁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輕吻著她的頭發，既心疼又沒辦法，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好好好，小河，我不問，不問，只要你高高興興的，你願意怎樣都隨你。”

哪怕一輩子都這樣糾纏不清，他也認了。

康駁踩了下油門，又將車子開了出去，在離家不遠的一家餐廳停下來。

馮小河回頭瞪著他：“不是說去你家看阿初的嗎？”

“阿初是個鬼精靈，看見你這樣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馮小河望了眼鏡子，自己太狼狽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康駁倒是不在意，替她解開安全帶高興道：“我們先去吃飯。”

吃過飯馮小河的心情已經平覆，康駁這才帶她回家。

阿初早就在客廳等的不耐煩了，見到馮小河進來高興壞了，飛奔上去讓她抱著，沒想到幾天不見小家夥壓手太多，看來還是康駁家裏的夥食好，結果抱了沒多大功夫，馮小河就有些累了，可是見阿初咧著嘴開心得不得了，又不忍心掃了他的興，只好忍著。

家裏的阿姨端水果出來，康駁接過阿初：“小河，幫我們剝山竹。”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馮小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康駁打開電視，擦著她過去的時候低聲笑說道：“我也想讓你抱抱。”

馮小河舉著山竹問他：“你剛才說的什麽？”

“沒，沒什麽，”康駁臉一紅，聲音更低了一些，“我說，要不今天你就在這住下吧，我讓阿姨收拾客房，反正家裏有很多空房間，而且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這下不只是馮小河聽見了，阿初也聽得一清二楚，他拍手，馮小河捏捏他的臉蛋：“不了，我們那片治安不好，容易遭賊，我得回去看著點，回頭丟了東西，張明月得找我拼命。”

康駁的視線從電視屏幕挪到馮小河臉上：“你能有什麽東西丟？”

“新買了條毛毯，貴著呢。”馮小河抱著阿初窩沙發上看動畫片。

康駁神情有些古怪，但沒有再堅持：“好吧，我歇會，待會送你回家。”見馮小河要推辭又補充道，“跟我不用客氣，再說你們那裏治安不好，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他將遙控器塞到馮小河手裏，在他們旁邊的長椅上躺下了，看樣子他真的累了，沒一會兒功夫，馮小河就聽見他的呼吸變得均勻有力了，她側頭看看他，再望望墻上那些她的一張張畫像，獨自發了一會兒呆，不知不覺阿初也玩累了，躺在她的手臂上睡著了。

馮小河躡手躡腳地站起來，將阿初抱給蘇阿姨，道別準備離開。

出門前想了想，在沙發上拿了條毯子蓋在康駁身上。

夜已經深了，外面下著毛毛細雨，馮小河感覺到陣陣涼意，阿姨拿了把傘追出來：“讓老吳送你吧，先生醒了會責怪的。”老吳的家離康駁這裏不遠，十幾分鐘的車程。

馮小河不好意思地笑笑：“沒關系的，阿姨，我已經叫了車。”

阿姨猶豫了下點點頭，她將傘塞到她手裏，拉著她的手道：“先生每天都念叨你，今天你來先生不知道多高興，睡得也踏實了，姑娘，以後經常來家裏坐坐。”

“我知道了阿姨，您回去吧。”馮小河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發抖。

自那以後，馮小河沒再見到康駁，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年底豐慶生產基地那邊已經出來了樣品，出庫前需要抽樣檢驗，單位派馮小河和吳明麗前去“搭把手”。

一來是那邊人手確實不夠，二來也是為了督促工期。

如此吳明麗跟林強就得分開很長一段時間，她很不高興，馮小河也不高興，康駁這些天幾乎吃住在基地那邊，一旦到基地去工作，那麽她就避免不了要跟康駁碰面，想想她都痛苦。

林強那天送他們過來，康駁親自在門口迎接的，看見馮小河從車上下來眉心一跳，他也是老江湖了，何嘗看不出來豐慶只是派兩名實習人員的原因，想必豐慶正眼巴巴的等著他吃掉到嘴的獵物呢。

他同林強握手的時候已然又是從前的康駁，直接開門見山道：“包裝出庫前，我會委托總部相關人員再次進行檢測，畢竟技術方面，我們還是有信心的，請你回去也轉告這次項目的負責人，豐慶提供的原料首先要保質保量才行，還有，感謝貴公司給我機會。”

這就是狼，吃了你的肉馬上翻臉不認人，不過他也算委婉了，畢竟公司受他的恩惠太多，林強訕訕一笑，立刻應道：“那是當然的，材料的質量方面康總絕對可以放心。”

康駁心裏是非常抵觸的，盡管他想同馮小河朝夕相處，可如果不是他，換了別人，豐慶是不是也會采取一樣的手段？馮小河呢，是不是也樂意公司的決定？馮小河對康駁突然的冷淡莫名其妙，這兩天見了她幾乎眼皮也不翻一下，恨不得繞道走，吳明麗：“大老板怎麽了啊？跟你吵架了？”

“我哪知道啊，我們都沒說過一句話。”

“不會是另結新歡了吧，可千萬不要。”

有天吳明麗去找康駁簽單子，康駁拿過來握在手裏看了看，沒簽，吳明麗心裏犯嘀咕，大老板不至於要公報私仇吧？正想著康駁突然就擡起頭問她：“你倆對公司安排滿意嗎？”

吳明麗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你倆”指的是誰，茫然搖搖頭：“滿意。”

你搖著頭說滿意？康駁嘆了口氣，旁敲側擊道：“我記得你們何總跟馮小河的關系挺不錯的，她來這裏你們何總沒意見嗎？你們何總那麽器重她。”

“怎麽可能？”吳明麗腦子靈活，打斷他的話，“小河喜歡的人是你。”

“哦？”康駁抿了抿嘴，吳明麗看著他把單子簽了。

“絕對是啊，康總，馮小河嘴上不說，可我看得出來。”

“小河的朋友都比她聰明。”康駁簽完單子放了行。

吳明麗回去沒跟馮小河說起這件事，她怕馮小河罵她是叛徒。

吳明麗心驚膽戰地過了兩天發現康駁出去開會去了，松了口氣。

生產基地的制度比較嚴苛，吳明麗和馮小河每天穿著白色的工作服監工，過程很無聊，可是也馬虎不得，馮小河對實驗室倒是挺感興趣，沒事的時候就去搗鼓那些瓶瓶罐罐，自己還有些小研發，加上吳明麗在旁邊吹噓，促使她的虛榮心有點小膨脹，去的就更勤快了。

康駁對馮小河更是大開綠燈，做她背後的小男人，連空運來的稀有材料都讓往實驗室裏送，李倉管望著一天天的出庫單，心都在滴血,他抖一抖那疊單子：“尼瑪，有錢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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