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等電梯的時候，馮小河碰到吳明麗。

吳明麗滿肚子的怨氣正沒地方發洩，逮著馮小河一通抱怨：“上班小半年了，工作都上手了才想起來組織培訓，早幹嘛去了？哪天落在我手裏，看我捏不死他！”

馮小河笑了笑，吳明麗見她沒反應又問道：“小河你說呢？”

馮小河湊過來逗她：“要不我也跟你一起捏——”

“你倆剛下班啊。”有人突然插話進來，打斷她們的談話。

是何東的聲音，吳明麗和馮小河同時回頭。

林強板著一張臉不陰不陽地站在何東旁邊，吳明麗和馮小河默默對望。

林強從何東身後踱步走回來，在吳明麗旁邊停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吳明麗鼓起勇氣笑問道：“林助理也下班啊？”

林強不買賬，微微笑了笑問：“吳明麗，你剛才要說捏死誰來著？”

這張笑臉比哭還難看，馮小河打了個冷顫，眼疾腦快，朝何東快步走去：“何總，我記得您說還有個合同要補充，不如現在我們就討論一下，嗯，邊走邊討論——”

何東腦袋靈敏反應快，見馮小河跟他使眼色，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拉著馮小河往車庫的地方走：“啊……對，是有合同，我正想跟你說呢，來，我們邊走邊說。”

上了車馮小河朝身後望了望：“林助理不會把吳明麗怎麽樣吧？”

檢查了下她的安全帶，何東笑笑：“孤男寡女，能有什麽事？”

馮小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些懷疑林強的培訓課完全是另有陰謀。

“去哪？”何東發動車子，從小道拐出來問馮小河。

早上出來的時候張明月囑咐她回去的時候捎點吃的。

馮小河想了想說：“前面應該有家超市，找個方便停車的地方我下去就可以了。”

何東的車一路開到超市的停車場才停下來，他下來替馮小河打開車門，鎖好車追上馮小河同她並行，見馮小河望著他，笑著解釋道：“正好順道我也買點東西。”

漆黑的車廂裏，康駁冷冷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不快地皺起了眉頭，剛才走在小河身邊的那位，看身形應該就是她的老板何東了，坐在前座的喬嘉文瞥了眼後視鏡裏康駁的臉，暗暗竊喜，下午跟康駁外出調研，沒想到回來正巧撞見馮小河跟何東親密的從車上下來，想到這她不禁嘲弄道：“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啊，還負責陪員工逛超市，是不是年底還要頒發個最佳老板獎給他啊？”

康駁沒說話，等司機老吳停好車，抓起錢包就跟了上去。

喬嘉文追出來，在身後跺著腳叫他：“你還真去啊？”

沒到幾分鐘，康駁陰著張臉折回來了，一個人坐在車裏生悶氣。

剛才在超市二樓洗化用品的貨架前，他硬著頭皮在馮小河身邊來回走了幾遍她一點也沒察覺，只顧著跟自己的老板有說有笑，旁若無人地選購生活用品！淡淡的失落感和恐懼湧上康駁的心頭，他突然醒悟過來，這些年，他已經不再是馮小河的全部。

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一夜未睡反倒精神抖擻。

有人卻一覺睡到大天亮，馮小河早上不到六點就醒了，吃過早飯神清氣爽地坐地鐵去公司，沒想到的是前天還愁眉苦臉的吳明麗，第二天再見到時竟然喜笑顏開，穿著一條碎花裙子，青春美麗。

另馮小河吃驚的是，開會的時候吳明麗竟然主動請纓，幫林強準備培訓的前期工作，馮小河搖搖頭，果真應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針，快下班的時候吳明麗端著杯咖啡過來跟馮小河嘮嗑，主題是昨晚林強用身體說服她，算是細節描述，馮小河咬著筆桿子挑挑眉，果不其然。

吳明麗美滋滋地：“替我保密啊。”

說完扭著小蠻腰又跟賈如雲嘮嗑去了。

午餐時林強跟喬嘉文一桌吃飯：“喬秘書，康總哪天有時間你知道嗎？”

“這兩天應該都挺忙的，總部那邊有會要開，還有兩單合同要應酬。”

“那培訓課康總參不參加？我好提前準備。”

“往後推吧，說不準，回頭我幫你提醒一下。”

培訓那天，康駁早早就到了。

林強見到他挺驚訝的，迎上去握手引導他去前排的位置入座：“這批小學員還勞您掛心。”

康駁微微含笑：“你忙你的，我正好有空過來看看，待會就走。”

林強確實挺忙，見老板不想坐在前面，就沒再勉強，轉身去忙別的了。

康駁掃視下烏泱泱的會場，在後排找了空座坐下，兩條大長腿隨意一疊，低頭擺弄起手機來，他穿著藍色牛仔襯衣，黑色長褲，將頭發梳在腦後，露出好看的額頭，燈光照在他白凈的臉上，安靜坐在那已經引得會場裏的女同志往他這邊東張西望，有的還捂著嘴巴小聲嘀咕起來，已經忘了剛才還在不滿抱怨，馮小河進來的時候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正愁著沒地方坐，手臂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回頭一瞧，康駁正扯著她的襯衣袖子往裏使勁地拽呢。

她眼一瞪，手臂用力往回抽，沒好氣問道：“幹什麽你！”

康駁拍拍旁邊的位置：“別找了，就還這一個，專門給你留的。”

馮小河不甘心地往別處又看了看，確實座無虛席，她磨磨蹭蹭地坐下來，還好康駁沒再跟她多說話，馮小河餘光一瞟，他正跟王者榮耀較勁呢，她再往臺上一看，說好幫她占位置的吳明麗同學，正跟林強在幕布後面你儂我儂呢，她氣得把資料翻得嘩嘩響。

康駁打完一局擡起頭來笑著望望旁邊的人，見她低著頭挺吃力的又是寫又是記，忍不住打趣道：“上學那會兒你也沒這麽認真啊，早這麽認真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馮小河頭也沒擡：“上學老師又不給我錢，再說，我現在也挺好的啊。”

“好像是很有道理，如果補考費不用自己掏錢的話。”

“打游戲累了打算消遣我解乏啊？”馮小河停下來推推眼鏡瞪著他。

“跟手機爭風吃醋？幾歲了你？”他笑，還是乖乖把手機放回兜裏。

馮小河無言以對，是他理解能力有問題還是自己表達有問題？她側目望向他，康駁已經正襟危坐，他倒是真的認真聽起課來，馮小河哪裏漏記了錯記了，還有模有樣地給她指正過來，氣得她。

馮小河在書頁上畫了一只小烏龜，旁書：披著龜殼的鯊魚。

康駁呲牙：“小心我一狠心把你吃掉。”

課程結束的時候吳明麗終於想起她來，馮小河沒理她，往包裏收拾東西，吳明麗隔著幾百顆人頭沖她喊：“小河，我不送你了啊，我得幫林強收拾會場，我們明天見！”

康駁幫她把書摞起來：“你同事對你都不錯啊。”

馮小河停住，歪著頭問他：“你員工對你不好嗎？”

康駁笑，慢慢點頭：“好，都跟你態度差不多。”

吳明麗站在臺上，往下看座位席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但是她很清楚的分辨出馮小河旁邊站著個帥氣的男人，她又喊道：“小河，你旁邊的男人是誰啊？看著很眼熟誒——”

“我也不認識！”馮小河哼了一聲。

康駁低了低頭，也不著急走，就站在她旁邊耐心幫著她把零零碎碎的東西裝進包裏。

“我送你回去，不準說不啊，我都問了，你一點事都沒有。”

馮小河拉上包，把它塞到他懷裏：“好啊，那就走吧。”

康駁長臂一伸將她隔離在人群外，馮小河被擠的踉踉蹌蹌，無力與他再鬥智鬥勇，隱約聽見吳明麗叫道：“我靠！你男朋友這麽帥！我看見他是誰了！”

兩人到了外面，司機已經將車停到路邊，還是她的生日車牌。

上了車康駁脫掉擠得皺巴巴的外套，幫馮小河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道：“眼瞪得跟燈泡似的，累了就閉上眼睛歇歇，我們待會才能到家。”

“我不累。”馮小河挺直了身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跟我就別逞強了，我還不知道你。”康駁嘀咕著又將她的頭按回去，馮小河沒再動，微微閉上了眼睛，她確實累了，很快呼吸聲就重了，汽車的減速帶一陣顛簸，馮小河將頭悄悄偏回到車窗那側，馮小河做了一個粉紅色的夢，在一片蔚藍色的沙灘上，康駁牽著她的手散步，海風吹來，他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小河，我愛你，小河，我愛你……”

等她睜開眼睛，車子已經停了不知多久，馮小河坐直了身體。

還沒太清醒，迷迷糊糊地揉著額角，在車窗的棱條上硌出了一條紅印子。

“怎麽了？”康駁伸手卡著她的下巴強制她轉過頭來，借著外面的光線隱約看見她臉上那條顯眼的印記，他哼了一聲看著她，“早就不讓你逞強，受傷的還不是自己？”

“那也總比在你肩膀上讓人說三道四強吧？”

康駁微微錯愕，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冷風從車窗吹進來，馮小河也清醒了，把頭發攏起來，拿著自己的包要下車，手搭在把手上想到了什麽，扭過頭來問：“現在幾點了？”

康駁擡手看了眼腕表，回道：“九點二十九。”

“那個，我得上樓了，不然張明月該著急了。”

“我送你上去。”康駁自己開門下了車，替她打開車門。

馮小河撓撓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康駁接過她的包握在手裏：“我送你。”

下了車倆人就沒再說一句話，馮小河在前康駁在後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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