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雙無辜的黑眸望著自己，康駁忍俊不禁，此刻的馮小河像極了一只警覺的小豹子。

馮小河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齊耳的短發，左邊的頭發別在腦後，露出一枚小巧的耳朵，這些年，她竟然一點都沒有變，盯著人的那雙眼睛又黑又亮，勾著人的心。

康駁毫不客氣地瞇起眼睛打量著馮小河，露出若隱若現的酒窩，果真，馮小河感受到了危險的味道，她抽抽鼻子，下意識地朝林強身邊默默邁了邁步子。

說到底，她還是或多或少有點怕他的，康駁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地笑意。

木頭疙瘩林強正與何東攀談甚歡，感覺身旁有東西往自己身上靠過來。

扭頭望見的是一雙受了驚的大眼珠子，他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是馮小河，他甩甩胳膊不悅地瞪她：“新來的，我說你老往我身上擠什麽擠？你還怕領導不成？”

康駁身後的小秘書噗嗤笑了，一雙美目望向馮小河。

馮小河下意識回頭去看何東，所幸他並沒有任何表情，可也沒有要上來解圍的意思，領導果真都是靠不住的，馮小河在心裏恨恨地想，以前怎麽就沒發現林強這人有點傻缺呢？

她擦著林強的肩膀走過去，挺了挺腰桿：“麻煩借過一下。”

但她萬萬沒想到不肯善罷甘休的竟然是康駁，就在馮小河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的時候，康駁突然伸出長臂一伸，扯著馮小河的小細胳膊把她拉到身邊：“你去哪兒？”

馮小河將視線從他的手上移到臉上，咬牙擠出兩個字：“廁所！”

康駁神色一滯，松手說了聲“抱歉”，馮小河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助理對待員工還是有一套啊。”待目送她快步離開，身後的康駁才古裏古怪地抽了下嘴角，扭過頭很是讚賞地拍拍林強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也能收拾服帖了。”

林強指指馮小河的背影：“跟康總不敢比，你瞅瞅我們那兒的小姑娘，見著你腦袋都遲鈍了。”

“是嘛？”康駁朗聲笑道，林強臉上掛著無比諂媚的笑容，這馬屁股他算是拍著了。

一直到落座後林強才想起來哪裏不對勁，他戳了戳馮小河的肩膀，湊過來低聲打聽道：“咦？我好像沒在康總面前提你的名字啊，他怎麽就知道你叫小河啊？還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馮小河睨了他一眼，神秘地笑了笑：“你猜啊。”

林強喝了口水，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你們以前……以前認識啊？”

馮小河扭頭看了看他，笑的不懷好意：“認識啊，我們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

“少騙我。”林強若有所思地捏了下耳朵，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突然他明白過來，惡狠狠地瞪著馮小河：“剛才我看他看你看他時候的眼神很不一般，你倆是不是早就暗度陳倉了？當著我和何總的面你們眉來眼去的，你註意點咱分公司的形象啊。”

你不是也讓我下不來臺，彼此彼此，馮小河想。

“你沒喬嘉文漂亮啊，都看上你哪兒了？”林強還在琢磨，他仔細盯著馮小河研究了下，臉只有巴掌大小，顯得五官還沒完全長開的樣子，倒像高中生，“發育都不健全。”

膚淺，馮小河不屑說道：“沒聽過要低調要深藏不露嗎？”

“還深藏不露？你得有東西可露啊。”林強撇撇嘴，“喬嘉文那身段你能比得了？”

“瞧不起人啊。”馮小河想到什麽，挑了挑眉，“你剛才那個都字是什麽意思？”

林強一怔，差點把何東給賣了，遂咳了一聲：“當然是我了。”

明顯是敷衍了事，馮小河眨眨眼睛，壞笑道：“我這沒東西可露的，林助理可別客氣了，有空想想回去怎麽把會議紀要整理的漂亮吧，咱們何總還等著呢。”倒被個丫頭片子將了一軍。

林強瞪了瞪眼擺出公司老人的派頭，嚇唬她：“我說新來的，你膽子肥了不少啊？”

前排坐著的幾位老總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他才不甘心地悶下了頭，馮小河嘆了口氣，這位居心叵測的小青年還是更看重自己的仕途，得空趁著他不敢有大動作的時候馮小河偷偷換了個位置。

生產基地的負責人叫陳偉，通泰以前歸豐慶管的時候，生產基地的員工基本上屬於流放，見過最大的領導就是總助，康駁的到來無疑讓生產基地的員工們備受鼓舞。

陳偉在現場挑氣氛：“既然康總來了，咱們就請他給講兩句。”

顯然，這不是事先排練好的，陳偉發揮的有點兒超常了，馮小河見康駁微微怔了下，皺皺眉頭，然後大大方方起身上臺，他站在璀璨奪目的小光圈裏鄭重介紹自己：“大家好，我是康駁。”

“知——道——”癡心泛濫的大媽們在各自的角落裏眨著星星眼，就連響應也是異口同聲。

然後臺上臺下笑成一片，氣氛活躍起來，康駁帥氣的外表無疑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猶如眾星拱月般綻放著耀眼的光芒，馮小河神情覆雜地望著康駁，此刻他穿著白色棉質襯衫，領口微微敞開，筆挺的黑色西裝長褲，站在那裏，自成一道風景線，再往下看馮小河就頓住了，他腰上那條愛馮仕的小牛皮腰帶她是熟悉的，那是她送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情人節禮物。

馮小河舔舔嘴巴，望著那張側臉心猿意馬。

臺上的康駁似乎心有靈犀，停下講話順著馮小河的視線望了下自己，無聲地笑了。

會堂裏幾乎所有人都註意到他的小小舉動，以及笑容裏的甜蜜。

康駁眨眨眼打趣道：“這位同學的小眼神有點明目張膽啊。”

會堂裏哄得笑起來，馮小河陡然回神，發現大家都在望著自己，在各色目光中馮小河耳朵都熱起來了，她低頭擺弄著上衣拉鏈，大家該不會把她當流氓了吧？臺上康駁搖搖頭繼續剛才的話題。

臺下馮小河再也不敢擡頭亂看，但基本可以斷定，此人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出醜。

會議結束，馮小河走出會場，被人從後面追上來：“你是馮小河吧？”

“……您是？”馮小河側臉望著與她並行的人，淡淡的妝容，得體的西裝顯得幹練，如果以前見過，應該會有印象的，她皺皺眉，不認識，馮小河歪著頭疑惑地望著對面的美人兒。

“你好，我是總部的技術指導朱靜。”朱靜友好的伸出手來。

“你好，朱小姐。”馮小河客氣同她握手。

“我猜就是你，康駁常跟我提起你來。”朱靜甜甜笑道。

說起康駁，朱靜在她面前毫不避諱稱呼上司的名字，自始至終都在標註兩人是統一戰線，兩人關系或許非同一般，又或許是朱靜想讓她覺得兩人關系非同一般。

馮小河想到這淡淡一笑：“我們以前認識。”

朱靜細長的柳葉眉向上輕輕一挑：“僅僅是認識那麽簡單？”

馮小河將問題拋回去：“那麽朱小姐認為上下級關系能有多覆雜呢？”

朱靜同她並肩走著：“不如我跟你說說我認識的康駁？”

馮小河聳聳肩：“你已經站在我的面前，我有不讓你說的理由嗎？”

“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朱靜以為的，包括從很多人口中聽到的馮小河，都是文靜優雅與世無爭的女孩子，可沒想到她有點野蠻，朱靜想到這微微一笑說道，“康駁拿你比自己的命還寶貝，可沒想到的是，你竟然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

馮小河笑了笑，沒說話，朱靜繼續說道：“你走的那兩年，他去了很多地方，打聽了很多人，折騰的滿城風雨，後來累了相信了才安靜下來，他到舊金山買了房子，養老用的，他每天計算退休的日子，希望時間過得快點，他能馬上老去，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可笑，小河？”

馮小河搖搖頭表示否認。

朱靜繼續說道：“其實一點也不，沒有你的日子他依然認真地生活，比誰都認真，他按時吃飯按時工作按時鍛煉，前年還養了一條拉布拉多，你知道叫什麽嗎？叫河安。”

“朱小姐，我只能走好自己的路，安排不了他人的人生。”

朱靜殷切地望著馮小河，繼續勸說道：“我想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深知自己改變不了他，但是我知道你能，我了解他，小河，只有你能讓他變成以前的康駁。”

馮小河退後一步，雙手隔在兩人中間，她搖搖頭：“朱小姐，他現在過得怎麽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也不是孩子了，不需要誰去引導或者改變，而我，更不是天使，抱歉。”

最後這場談話以不歡而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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