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外面暴雨如瀑, 春寒料峭, 夾雜著刺骨的冰雨，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深深的陰影之中。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 還有擁擠的街道上如梭的車流，無不是這座繁華城市的日常街景。

公寓內，足足的暖氣燒的人火燒火燎。

“你決定了嗎？”林玖晨攏了攏單薄的肩上披著一層羊絨的毛毯, 她倚靠在冰冷的門框邊, 冷眼看著面前的周寒逍，在一點點的收拾他的行李箱。

屋子裏的餘溫，隨著他手上的動作, 在漸漸消失。

“嗯，”周寒逍手上的動作不停，“那邊的房子裝修好了，”他淡淡的解釋道。

一時間, 林玖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因為Emily嗎，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落了地的懷疑的種子, 生出藤蔓，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

看來是真的了, 她無奈的苦笑，自從流言蜚語在整個星源上下彌漫之後, 她在他面前，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就當是裝聾作啞。

可惜, 到如今，他這般的舉動，倒是與她攤了牌。

而現在的她，竟找不到挽留下他的任何理由。

只能看著他慢慢的打包行李，從她的生活中抽身離開。

最後嘆息一聲，好聚好散。

“我幫你叫車吧，”她看著周寒逍簡單的行李，除去一個行李箱的衣物和一個拎包，他什麽都沒有留下。

簡單而利落，像是這個人從沒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一般。

“不用，陳初來接我，”周寒逍拒絕了她提出的好意，“好好照顧自己，”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我走了，”邊說著，周寒逍邊拉著手邊的行李箱，“記得晚上早點睡，別熬夜。”

離開的最後，他仔細的叮囑她：“晚上記得早點睡，冰箱裏有新鮮的牛奶，三天沒有喝的話記得倒掉，還有少吃泡面，別老叫外賣，對身體不好，泡腳桶我剛在網上訂好了，你記得有空晚上睡前泡泡腳……”

他斷斷續續的對著林玖晨說了很多叮囑的話，關於生活的，也有關於工作的。

林玖晨發著呆，只看見他薄薄的唇瓣一張一合，而他說出來的話，像是在提點著她，他周寒逍要徹底的離開她的生活。

心，像是被鋒利的尖刀狠狠的刺中，帶著剁肉的聲響，而刀柄拔出的時候，是鮮血淋漓。

她看著他，而他的背影，在冷清的夜裏，被拉的很長。

相比較於來時侯的歡聲笑語，走的時候，未免太過孤寂。

直到周寒逍整個人離開，林玖晨都沒有開口說出半句，挽留下他的話。

門被“嘭”的一聲關上，窗外，是寂靜無聲的夜。

像是兩人之間的關系，徹底的破裂。

這一刻，林玖晨想要邁開腳步追出門外，可是雙腿猶如灌了沈重的鉛，怎麽也邁不動。接著，她想要張口挽留，甚至想要大聲的呼叫，卻感覺到整個身體與她意願的背道而馳。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寒逍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而她就這樣被落在了原地。

而下顎突然沾染了某些濕潤，她擡手抹去，卻發現自己的衣袖早已被沾上了大片的水漬，在杏色的睡衣衣袖上，顯得格外的紮眼。

她……哭了嗎？

———————

“醒醒，醒醒，”睡夢中被夢魘住的林玖晨被周寒逍推醒，“玖晨？”

睜開眼，是燈盞昏黃的臥室，而睡在她邊上的，是滿臉擔憂的周寒逍。

“怎麽了？”穿著黑色睡衣的周寒逍滿臉擔憂的看著她，“怎麽哭了？”

睡夢中，他隱約聽見身邊的人在斷斷續續的哭出聲來，等到他清醒過來，便發現身旁的林玖晨的確是哭，眼淚順著纖長的睫毛滑落在臉側，掉落進松軟的枕頭中。

她的眉頭緊皺，雙手緊緊的掐著被褥，像是在夢裏遇見了不可言說的怪物，但是卻又一聲不吭，若不是偶爾的嗓子裏傳來的呢喃，他肯定察覺不到枕邊人的動靜。

等到林玖晨真正從噩夢中驚醒後，她眼神呆滯了很久，似乎全然不敢相信，之前周寒逍拖著行李箱離開的背影，竟然是一場夢境。

好在是一場夢。

她悄悄的松了口氣。

後背的睡衣因為噩夢中的冷汗而濕透了一半，她掀開被子，準備去換身睡衣，而早她一步下了床的周寒逍，已經替她熱好了一杯牛奶，遞到了她的手邊。

“喝完了再換，”周寒逍盯著她說道。

牛奶在周寒逍的監視下，終於被林玖晨喝空了杯，等她換好了睡衣，兩人再次躺在床上的時候，周寒逍終於再次問出了口，“剛剛夢到了什麽？”

林玖晨沈默了半晌，才幽幽的開口：“我夢到你走了。”

幹脆利落，頭也不回。

“我想要讓你留下來，但是卻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

內心的那種絕望與焦躁，還有喊不出聲的崩潰，在夢中猶如死死掐住她喉嚨的無形的雙手，讓她的心被緊緊的捏住，並且鉆心的疼痛像是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具體的夢境，她沒有對他細說，寥寥幾句，她便將整個夢境說完了。

周寒逍聽到林玖晨的描述後，沈默了很久。

接著，他將她摟在懷裏，單手慢慢地撫摸著她的後背，輕輕的在她的耳邊說道：“沒事，我不會離開的。”

“你要相信我。”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

而上一次，是在不久前，她詢問他，是不是長虹的事情很棘手的時候。

“好，”就在周寒逍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林玖晨突然出聲，她的聲音很輕，若不是周寒逍時刻註意著她的舉動，便會輕易的錯過她這聲呢喃。

我相信你。

入夢前，林玖晨在心裏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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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林玖晨熟睡後，周寒逍悄悄的掀開被角。

他看著林玖晨熟睡的臉龐，有一縷發絲落在了她的眼皮上，他小心翼翼的將它勾在她的耳後。

書房內，他雙手環臂，靜靜的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也夜上海，點上根煙。

裊裊的煙彌漫在整個書房裏，他坐在書房的窗邊，一語不發的思考著之前林玖晨對他說的話。

她說，她夢到他走了。

並且她想要讓他留下來，但是卻叫不出聲。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她內心的深處，已經出現了他會離他而去的恐懼感？究竟她內心之中，是有多麽的恐懼與畏怕，才會在夢境之中哭出來，並且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她心中壓力了多少百轉千回的心思，他竟一點也沒有知曉？

想到這裏，他的薄唇不由的向下抿出一道弧線，看來，Emily與他之間的流言還是影響到了她。

而最最不該的，是他竟然在這些日子裏，絲毫沒有察覺出來她的不對勁。

Emily是他用來將林玖晨置身事外的一顆絕佳棋子，若是就此打住這些流言蜚語，Emily不再具有棋子的價值，那麽長虹的下一個目標，則是通過逼迫林玖晨來給他施壓。

而Emily現在的存在既能混淆視聽，又能保護住林玖晨，若是就此澄清一切，那麽之前的努力卻又會功虧一簣。

現在，長虹那邊一定以為，Emily是他周寒逍的新寵吧，畢竟之前，Emily如此的積極想要爬上他的床，這下，他也算是讓她得償所願。

只是，這不過是表面的人前風光。

而之後通過Emily傳遞出來的消息，長虹那邊，便可以更加篤定他們得到的數據庫是千真萬確，那麽之後所有的後手，則可以順理成章，將向飛背後的人可以一網打盡了。

若是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結束這件事，就好了啊。

就這樣，伴著一根又一根的煙，周寒逍對著月涼如水的月光，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就這樣靜坐了一個寒寂的夜。

當日出刺眼的光亮劃破寂靜的黑夜的時候，他起身，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煙灰，轉身進了廚房，去給林玖晨做早飯。

廚房裏，淡淡的油煙味慢慢的飄散在整個密閉的空間內，周寒逍耐心的站在爐竈前，煎著荷包蛋，而睡眼惺忪的林玖晨打著哈欠出現在他面前。

“唔，”她揉了揉眼睛，“早啊，”她下巴抵在門框邊，“這麽早起來做早飯嗎？”

周寒逍手裏拿著鍋鏟，“去洗臉刷牙，包子蒸在鍋上了，馬上吃早飯，”他解開前胸的圍裙，“我下去買豆漿。”

他知道林玖晨喜歡喝樓下老太太攤子前的甜豆漿。

“唔，記得幫我帶個麻團，”林玖晨隨口說道，似乎昨夜那個令人後怕的夢境早已被她忘記在了腦後，“要裏面參了芝麻的，”她口味挑的很。

“知道了，”周寒逍道玄關處換上運動鞋，“記得看著鍋上的火，”走之前，他不太放心的說道，“別燒糊了。”

林玖晨嘴巴裏叼著牙刷，她揉著散亂的長發，嘴裏含糊的說道：“知道了，不會燒糊的，去吧去吧。”

她想喝甜味的豆漿了。

周寒逍看著她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模樣，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發頂的雞窩長發，兩人像是在一起許久的老夫老妻，在一個稀松平常的早晨，無聲的相愛著。

這樣的日子真好吶。

若是沒有工作中那些煩人的瑣事，那就更好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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