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茶水間內。

林玖晨環著手臂, 等著茶水間內的水壺燒開熱水。

早上周寒逍問她要不要搭他的車, 天寒地凍的，饒是平日裏不太遠的十多分鐘路程, 也著實艱難。

林玖晨還是回絕了，雖說周寒逍在公司有自己的專屬車位，但是地下車庫人多眼雜, 她和他一起出現, 不管怎麽說，都著實打眼。

在這個圈子裏，一切都是小心為妙。

所以她叫了出租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家門，等到了辦公室，周寒逍早早的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周一早上八點的例行晨會結束，林玖晨趁著集合競價還沒開始, 躲到茶水間內給自己泡杯咖啡續續命。

倒沒想見在茶水間內見到了王曼。

林玖晨見她面色有些憔悴，不似以前嘰嘰喳喳的樣子，便隨口問了句：“周末浪high了？”

看起來一副宿醉臉。

王曼支支吾吾了半天, 看的林玖晨滿臉奇怪，最後王曼實在憋不住，她見四下無人, 便咬著牙小聲的告訴了林玖晨：“我和方特助睡了。”

林玖晨挑著眉毛，“那恭喜啊, ”王曼這算是求仁得仁，“體驗感如何？”

她依稀記得王曼之前還大放厥詞過, 說方特助鼻梁挺拔，看起來那方面能力不錯。

王曼被林玖晨說紅了臉，“還......還不錯，”林玖晨看她也不過就會打打嘴炮，實戰經驗估計也是寥寥無幾，“挺.....挺紳士的......”

林玖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拍了拍王曼的肩膀，“好就好咯，”總歸是春風一度，大家好聚好散。

可惜王曼不心裏想要的，可不是一度風流，她小心翼翼的問林玖晨，“玖晨，你說，如果我想要和方特助長期發展‘合作關系’，你說可能嗎？”

她端著水杯，肩挨著林玖晨，滿臉的期待，眼底冒著“咕嘟咕嘟”的希冀，看的林玖晨有些話到了嘴邊又半路收了回去。

林玖晨最後還是沒說出打擊王曼的話。

“這事兒你不該問我，”林玖晨將熱水倒滿在杯中，滿屋子彌漫出咖啡的香氣，“男歡女愛，要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不由的想到自己現在和周寒逍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又覺得一陣棘手和頭疼，“男女之間的這種事情你要想開點，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等著他上門來找。”

這個論調聽上去有點渣女，但是卻格外試用在當今的愈發快餐化的男歡女愛之中。

畢竟兩廂情願的事情，也就是尋找一夜的激情。

林玖晨不經想到之前和周寒逍相處的種種經歷，似乎她從一開始，就秉持著這種態度，讓自己隨時保持高度的清醒，好在這段關系結束的時候自己可以果斷的瀟灑的抽身離去。

拔吊無情，可不止只有男人會幹。女人幹起來，也可以毫不留情。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幹脆利落的她，到如今，卻也在這段男女關系之中，慢慢沈淪，愈陷愈深。

左右都是局中人，誰也看不透。

王曼懨懨的“哦”了一聲，林玖晨見狀，嘆息了一聲，她對王曼說：“你知道麽，不管是什麽男人，總歸都有劣根性，”她希望王曼想開點，“得不到的永遠最好，你趕巴巴的上桿子，他們反而不屑，”似乎她和周寒逍就是最好的印證，“所以不管你心裏面有多在乎，表面上還是要端著，要表現的忽遠忽近，給他若有若無的感覺。”

王曼大約是有些被林玖晨點醒了，她點了點頭，“知道了，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總歸是要吊著男人的胃口，“我明白了。”

林玖晨回到位子上，她看著屏幕上閃爍跳動的數字，難得的走神。

她與王曼說的，看似簡單，做起來何其的困難。她自己如今都深陷感情的泥濘中，竟還充當感情的顧問，幫王曼指點迷津。

呵，與其說是給王曼指點迷津，不如說是在一語雙關的點醒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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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競價很快開始。

拋開生活中那些難纏的瑣事和錯綜覆雜的關系，還是銀行賬戶裏日漸增長的數字來的可靠。

林玖晨關註著華陽控股的走勢，周末那些利好的消息的確還是影響到了股價，集合競價期間下單的價格水漲船高，林玖晨捏了捏眉心，不由感慨。

呵，這長虹還真是處心積慮，也不知道買通了多少關系打點了多少人才能把一支日薄西山的公司股價一路拉飆，直到漲停。

不過，這還不是關鍵。

老王給她發來消息，讓林玖晨先去聯系那五家他們拆解股票的broker，看看能不能游說成功，讓他們反口，延長兩天期限，至少熬過這個禮拜w。

大概老王他們也是沒了法子，打算死馬當成活馬醫試試。

至於為什麽要林玖晨出面打這通電話，似乎也是吃準了這個圈子男性操盤手遠比女性操盤手來的多得多，由林玖晨出面他們還抱有了一絲絲僥幸心理，指望對方看在林玖晨是女性操盤手的份上開口通融通融。

老王在電話裏說的輕松，他告訴了林玖晨幾個談判的訣竅，不過說白了也只是紙上談兵，最後他掛電話前說了，再不行就讓林玖晨去人家公司下堵人，這哪裏是做金融交易，簡直就是皮肉買賣。

一個個為了賺錢真的是不擇手段。

林玖晨掛完電話後就一陣頭疼，她向來心高氣傲，很少忍氣吞聲低眉順眼的拉下臉來去求人，因此遇到第一個broker的時候，是從頭到腳的被徹底的奚落了一頓。

簡直是自取其辱。

人家在電話裏說：“哎喲，這不是星源的人嘛，怎麽，你們合夥人周寒逍搞不定麽，還需要讓手底下的分析師出動，”林玖晨聽到後一陣氣結，“讓你們周寒逍跪下來給我打個電話求求情，我們說不定會松這個口。”語氣裏滿是囂張跋扈，眼高於頂。

不僅如此，更過分的是，電話那頭似乎是在公放對話，這人話音剛落，電話那頭便傳來嘻嘻哈哈，陰陽怪氣的一陣笑聲，嘲諷與奚落的意味十足。

林玖晨氣不過，沒說一句的直接給掛了電話。

她將列表上這家公司的名字狠狠的畫了個叉，覺得這樣不夠，又給用紅色的馬克筆塗黑了公司的名字。

對方這下也徹底的把星源這得罪了，也不知道長虹那邊給了多少好處，才能讓這個broker有這個資本和底氣在和星源叫板。

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後，林玖晨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煩躁與火氣，和按捺住掀桌的沖動，又打了第二通電話。

而第二通電話撥響的時候，對方倒是好言好語，林玖晨抱著一絲絲的希望，跟對方軟磨硬泡，希冀對方看在同行份上，至少給星源緩緩的餘地。

對方倒也無奈，“唉，林小姐，不是我說啊，我這裏也沒辦法，要是我們這裏能通融自然會想辦法給星源這邊行方便的，都是賺錢，賺哪邊不是賺呢，但是啊，”他頓了頓，這才接著說，“這都是上面的指令要提前叫回華陽的股票，我們只是下面的小羅羅，上面怎麽安排我們就怎麽執行，不行的話你們就找其他家拆借一下看看？”

總之就是在反覆的和林玖晨打著太極，想要推遲日期歸還股票，那肯定是門也沒有。

林玖晨還想再磨一磨嘴皮，可惜那邊卻再次推諉，“林小姐，現在開市了，你也知道的，時間就是金錢，我們就不多聊了，我要去盯盤了，”說完不等林玖晨反應，便掛斷了電話。

林玖晨只能哀嘆一聲。

希望在一次次的破滅，猶如騰空在半空中色彩斑斕的泡沫，輕輕一點便破碎了。

林玖晨不由的在心裏暗罵，媽的，這長虹的底子到是真的硬。

林玖晨不信邪的又接著打了剩下三家裏的兩家，得到的口風卻出奇的一致，都是必須要星源按時的歸還賣空的股票。

內心的煩躁再一次被刻意的壓抑住，她起身，出門抽了根煙，逃避了片刻，又只能硬著頭皮再回來打最後一家broker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姓陳，他先是聽見林玖晨軟軟的女聲，原本不善的口氣立刻放緩了幾分，再聽到林玖晨說明了來意後，對方倒是沒有一口回絕，而是委婉的猶疑了片刻：”林小姐，我們這邊也不是不可以……“

林玖晨這麽一聽，便覺得對方有戲，她趕忙說道：”你們那邊可以延遲兩天叫回華陽的股票麽？“她生怕對方開口就是拒絕，”如果可以的話，下次星源找broker做deal會優先考慮你們，“畢竟這也不是一刀切的買賣，考慮到以後的長久性，自然是先讓人應承下來再說。

對方心不在焉的”嗯嗯“了兩聲，林玖晨卻猶如大赦，試圖立馬跟進，”那我們星源這邊立刻草擬合同給你們傳過去，“她在skype上尋找草擬合同的分析師，”給我五分鐘。“

她耳朵夾著電話，手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敲著。

對方倒是沒料到星源這邊這麽上桿子，電話裏面的中年大叔戲謔而油膩的說道：”不著急，我們還沒聊完呢小妹妹，再多聊聊啦，“林玖晨聽見電話裏的聲音便一陣惡寒，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都豎了起來，”當然我們這裏是有條件的啦，“林玖晨心下一沈，她不經冷笑，就知道天上沒有平白無故掉下來的餡餅。

”您說，“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著專業的態度，”只要不過分，我們星源這邊一定盡量滿足您。“

有了林玖晨的這句話，對方倒是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般，對方說道：”聽聞林小姐在星源很有名氣，我們這裏也是久聞大名，“林玖晨聽到這話後先是一楞，完全沒有明白此人話中何意，”不知道林小姐有沒有興趣出來一起吃個飯，我們再好好商議合同的事兒？“

林玖晨這才反應過來。

敢情這根本不是在談公事，這居然是在暗中和她談皮肉買賣！

原本已經徹底在暴走邊緣徘徊的林玖晨徹底被激怒了，但是想到對方是星源的broker，現在還捏著星源的生死命脈，她硬生生的將爆表的怒火壓制下來，只是言語之間已經非常的毫不客氣，”陳先生，我想請您自重點，我們星源是在和您談合同不錯，但是單獨約我出來吃飯這種事，我想還是免了。“

”唉，林小姐你再考慮下嘛，“對方油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下聽來，卻是格外的刺耳，”考慮好了可以今天晚上給我電話哦，我的電話是139XXXXX……“那人似乎是吃準了林玖晨為了拿下工作肯定最後要不惜出賣皮相。

林玖晨徹底炸了，她對著電話聽筒裏罵道：”你給我滾，考慮你媽……“

最後一個”逼“字還沒說出口，她手裏的電話聽筒便被人強勢的拿走。

”誠信投資？我是周寒逍，“林玖晨轉過臉來，發現周寒逍站在她座位的邊上，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舉著電話，沈著張臉。

陰沈的可以滴出水來。

而四周圍的同事都不自覺的放緩了手上的工作，將視線投註過來，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不知道電話裏的男人和周寒逍說了什麽，周寒逍很不耐煩的打斷道：”我沒興趣聽你們解釋，我就是想告訴你們誠信投資，以及你們身後的靠山，長虹的向飛，“他聲音平緩而冷淡，本辨別不出他的情緒。

只是接下來的話，卻聽上去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周寒逍說：”星源從此以往斷絕和誠信投資在內的五家broker的所有業務往來，並且你給我記住，“他微微的側身，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林玖晨，林玖晨心下一個”咯噔“，只聽見周寒逍猶如寒冰般冷絕的聲音響起：”我們星源的交易員是用來操盤的，要找’小姐’就滾去會所找，星源是投資公司，不是做皮肉生意的下九流。“

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周寒逍便立刻掛斷了電話。

態度是真的剛。

整個交易區域安靜如雞，誰也不敢出聲。

林玖晨見狀，立刻站起身來想要起來解釋，卻聽見周寒逍譏諷的聲音響起：”林小姐，您是不是真的以為，星源截止到周三是交不出來華陽那些賣空的股票是麽，所以需要你這麽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的去挨個求人，只差臨門一腳把自己給人送上床去？“

他嚴厲的話語猶如一道鋒利的匕首，直直的刺向林玖晨的心底，說的林玖晨面上發燙，張口便想要辯解。

只是周寒逍卻搶先一步奪過了話頭，”如果真想要做皮肉的買賣，您怕是找錯了地方，這裏是星源，是投資公司，不是夜總會，更不是紅燈區。“

他薄唇裏吐露出來的”您“字格外的刺耳，林玖晨低垂下頭，兩肩聳動，滾燙的清淚瞬間奪眶而出，一旁的老王聞聲走了過來，他抽出張紙巾讓林玖晨擦擦眼淚，林玖晨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的哭聲洩出。

任誰也受不了周寒逍在大庭廣眾下的這番譏諷。

更何況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四周的同事都是滿目的同情，可惜周寒逍正值盛怒，誰也不敢插嘴。

周寒逍轉身，走之前，他對林玖晨冷冷的拋下一句話，”到我辦公室裏來。“

老王趕忙想要攔住周寒逍，畢竟林玖晨是他手底下的人，他自然要盡力的維護，只可惜周寒逍絲毫沒有顧及老王的情面，他眼神如炬，對老王只說了一個字：”滾。“

便頭也不回的帶著林玖晨去了他辦公室。

徒留一整個辦公室的人噤若寒蟬，只能在心中暗暗的為林玖晨點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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