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中。

當周寒逍進門的時候，老曹已經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椅子上。

老曹見了周寒逍進了門，他的喉嚨不自覺的上下吞咽，心中閃過一絲慌亂，有點坐立難安。

周寒逍隨手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他隨意的抽出一把轉椅，接著坐了下來。

“說吧，”他示意方曉打開錄音筆，“你的內幕消息都是從哪裏來的。”

他需要知道消息來源，分銷的渠道，還有坐莊的人。

顯然老曹身後藏匿著一群老鼠，並且隱藏的頗深。

老曹搓了搓指尖，他小心翼翼的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周寒逍，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如果我說了，能不能……”他想要周寒逍把事情隱瞞下來。

“不能，”周寒逍毫不猶豫的打斷他的話，“老曹，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主動坦白，或者是，”周寒逍頓了頓，“被逼著坦白。”

但是，兩者都註定了老曹難逃牢獄之災，更別說巨額的罰款。

只是輕重之分。

老曹的臉色灰敗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被暴露之後，自己面臨的會是什麽處境。

周寒逍顯然不會放過他。

他緊緊的咬著後槽牙，一言不發。

周寒逍顯然是料到了老曹會有這個反應，他慢條斯理的開口：“老曹，你聽過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嗎？”

“我知道。”老曹悶聲的回答。

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是指兩個被捕的囚徒之間的一種特殊博弈。

而現在，老曹就如同困在屋子裏接受審訊的囚徒，只有坦白真相，才能有一線生機。

“聰明人有時候會因為太過於聰明而作繭自縛，”周寒逍起身，他走到老曹的身邊，環抱著雙手抵在桌沿邊，“但是個人的最佳選擇有時候會和集體的利益背道而馳。”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老曹的幻想。

“說不說在你，”周寒逍言語中沒有任何的強迫，“坦白出來，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他需要給星源裏所有的人一個公平、公正的解釋。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在星源資本裏內幕交易、操縱市場，從而進行作弊。

雖然他知道這是賺錢最快的渠道和方法。

一夜暴富也不過是彈指之間。

但是利用內幕消息進行交易，這不僅僅是對星源裏所有努力的人不公平，更是對整個市場的不公平。

敬畏市場。

這四個字，說起來很容易。

老曹將雙手抵在額前，像是喪失了鬥志了一只敗犬。

話有時候就在嘴邊，但是說出口，需要的是勇氣。

“老曹，”周寒逍出聲道，“有時候，cross the line（越線）是個很簡單的行為。”他的聲音很低沈，整個會議室悄無人聲，只有周寒逍一個人的聲音空落落的回蕩著，“但是，堅守底線卻很難。”

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交易員被禁止操盤，被巨額罰款，甚至招來牢獄之災的原因。

人心貪婪。

這是本性。

但是如何抵制本性中的貪婪，這是生而為人的修行。

“人的貪欲總是得不到滿足，”周寒逍看著會議室的落地窗外，黎明的曙光在漸漸的驅趕走黑夜的靜謐，整個城市即將從沈睡中醒來，“當你擁有第一桶金的時候，你就會想要第二桶，第三桶，到最後，你會成為金錢的奴隸。”

這似乎是他們這種職業的死循環。

追逐金錢，因為金錢而內心狂熱，再到逐漸的喪失本心，最終徹底淪為金錢的奴仆。

說到底，還是人性本貪。

講到這裏，周寒逍微微嘆息，“老曹，你要知道，在你渴望更多的金錢的同時，錢對你而言不再是等價交換的貨幣，而是一傳冰冷的數字，躺在你的賬戶裏，一動不動。”

金錢，不再具有帶給你快樂的動力，而是一串沒有意義的數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你有多久沒有飛去美國陪一陪你的兒子和老婆了？你有多久沒有去看一看你的父母了？你又有多久沒有去書店靜下心來看一本書了？”

周寒逍一連串的問話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又如同醍醐灌頂的良藥，直接插進了老曹的內心，餵進他的嘴巴裏。

苦澀哽咽在喉嚨裏，久久的難以下咽。

“我……”老曹張了張嘴巴，竟然說不出一句的反駁。

空氣裏良久的沈默。

一片死寂。

周寒逍在等一個答案。

直到太陽最終在天邊亮了起來，刺眼的光線在天空中綻放開來，老曹才艱難的開口，但是剛一開口，聲音中卻滿是哽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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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逍走進交易區域的時候，所有人都圍在交易區域中心的大屏幕前。

屏幕裏播放的是今天的財經新聞報道：“根據前方發來的最新消息，星源資本於今天淩晨一點十分左右，數據庫遭遇外部網絡黑客的攻擊，部分客戶數據與交易數據已經通過網絡傳播出來，預計損失高達千萬，其中還不包括信譽上的損失……”

所有人聽到後心頭一緊。

消息比他們想像中傳播的要更快。

“星源資產的重新配置你們都做好了嗎？”周寒逍雙臂環繞在前胸，冷眼掃視了一圈站著的眾人，“還有時間看新聞？”他“吧嗒”一聲關閉了中央的大屏幕。

“現在我們需要的是抓緊時間重新配置資金，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外界的輿論身上，”周寒逍出聲說道，“外界的媒體自有公司聘請的公關處理，我希望大家可以抓緊時間進行交易，別讓同行再站著看星源的笑話。”

周寒逍的神情嚴肅，大家心裏清楚，這絕不是玩笑話。

他們必須爭分奪秒的進行操作。

現在已經進入到了集合競價的時間節點，毫不意外的是，市場的確是對他們不利。所有星源大量持有的股票，或多或少的都出現了跌幅。

顯然有人在借機做市。

周寒逍也早已經料到。

他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就此原地解散。

“周總，IT那邊打來電話……”方曉把手機遞給周寒逍，“他們那邊貌似調查進度並不太順

暢……”

周寒逍的下巴緊繃成一條直線，“我是周寒逍，”他把手機夾在耳側，順手接過陳初遞來的文件，他快速的瀏覽紙上的內容，是陳初決策下達的一筆大宗交易。

需要賣出他們手上持有的十萬股電器行業的股票。

他快速的簽字。

電話那頭IT的程序員傳來聲音：“周總，我們跟蹤到入侵的加密來源是來自太平洋的一座小島，不僅如此我們還比對了內部員工的數據庫使用痕跡，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行跡……”

周寒逍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緊鎖的眉頭，一晚上的高負荷談判讓他身心具疲，“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IT部門暫時找不到任何的可疑人員是不是？”他的聲音冰冷了下來，“這是你們忙了一個晚上的成果？”顯然他並不滿意IT部門的效率。

“我們正在加緊處理……”IT聽到周寒逍的話後，聲音變的有些唯唯諾諾，“我覺得對方應該是很熟悉我們的系統並且是有備而來，”所以不會輕易的留下給他們追蹤回去的痕跡。

周寒逍也知道這種事情的調查也不能急於一事，因此他的聲音放緩，“啟用備份的數據庫吧，同時開啟新的加密，所有進入數據庫的權限都要二十四小時做一次更新，晚上十點以後禁止所有人登陸數據庫裏調取信息，務必要杜絕這類事情的再次發生，”他的大腦飛速的轉動，努力周全所有的方案，“對方是有備而來，你們盡全力調查，”他感覺雙眼一陣酸澀，畢竟他已經連續四十八個小時都沒有合眼了。

而坐在交易區的很多人都和他一樣。

“但是如果真的是內部的員工參與數據洩密的話，”對方非常擔憂，“不查出來會……”讓星源遭受到二次攻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周寒逍打斷了電話裏的話，他的聲音略微沙啞，像一把破敗的琴弦，於是清了清嗓子，又重新說道，“是我們的系統安全做的不夠到位，先專註於升級系統吧。”事情畢竟有個輕重緩急，與其浪費時間追蹤一個不確定的人或者代碼，不如先把當下的事情給處理好。

IT沈默了片刻，“行，我們清楚了，”說到底，還是他們的安全系統沒有做到位，才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周寒逍掛了IT的電話。

方曉見狀後立馬上前，“周總，公關那邊和董事會都打來電話……”

周寒逍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說：“我去天臺抽根煙，”他摸了摸口袋，“打火機有嗎？”方曉從西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給周寒逍，“抽根煙後下來。”

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他需要吹吹風，來根煙醒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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