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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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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程懷仁送走了曹家哥倆, 登時覺得心裏輕松了一大截,他以後再也不帶這對兄弟來家裏了,根本就不是來做客的, 是來搶人的!

越想越不舒服, 程懷仁忍不住納悶道, 沈玉憐不是說賀雲昭對他有那個意思嗎?怎麽她反倒還去親近曹宗渭的兒子?難道說她真的因為曹正允只是個小孩子,才喜歡他的嗎?

賀雲昭到底還是避諱著在, 曹正麾不過十來歲, 她不也沒留下他說話嗎?

思及此,程懷仁心裏好受點了,平心而論, 賀雲昭對自己還是更好些,不然她怎會舍得把產業都交到他手上,怎會因為嫉妒而把他身邊好看的丫鬟都支開,特地撥了長相醜陋的丫頭過來。

難道不是因為怕他鐘情於別人嗎?

程懷仁正意.淫一些不著調的事,便被人一把抱住了, 他聽見了沈玉憐的聲音:“表哥,憐兒終於見到你了!嗚嗚……”

沈玉憐穿著桃紅色的縐紗褙子, 和雪白挑線裙,把頭埋在程懷仁肩頭嚶嚶哭泣。

程懷仁想推開沈玉憐,偏偏表妹勁兒太大, 輕輕推根本推不開。他不好意思再使勁兒, 僵著臉道:“你怎麽來了?沒和萬嬤嬤學規矩?”

說到這個, 沈玉憐哭的更厲害了, 學的都是什麽規矩啊!怎麽站怎麽坐都有講究,怎麽吃飯也要講究!她天天腰酸背痛,腳背浮腫,都差點不能走路了。

沈玉憐哭了一會兒,才小聲道:“表哥,你終於來內院了,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程懷仁這才意識到,送了曹家哥倆出去之後,他不自覺地拐來了院內,看方向,似乎是要去修齊院,可他根本沒有理由去那邊!

程懷仁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往修齊院走,但是他知道,心裏是很想見賀雲昭的。沈玉憐低著頭細聲道:“表哥,我不想學了,你去跟夫人說,我不學了成不成?”

不知怎麽的,程懷仁一想到沈玉憐不學規矩就會天天粘著他,便有些心煩,於是義正言辭道:“怎麽能不學?難道你以後不想高嫁?”

沈玉憐猛地一擡頭,“想!”

這一擡頭,程懷仁差點嚇到了,沈玉憐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黑了?尤其她還穿著桃色的衣裳,越發顯黑,顯得土氣。程懷仁差點都認不出這是她表妹了。

沈玉憐本就是小家碧玉的類型,長相並不出挑,勝在氣質溫婉,不過人一曬黑,就沒有氣質可言了……碧玉也變黃土了。

沈玉憐從程懷仁震驚的表情裏解讀了很多內容,委屈巴巴道:“萬嬤嬤她肯定就是聽了夫人的話故意磋磨我的,還說夏日裏要行不出汗,否則花了妝便是不莊重不體面,這麽熱的天不叫我在屋裏用冰消暑,偏要我在外面打著傘走來走去。”

沈玉憐皮膚勉強算白,但非常容易曬黑黃,以往艷陽天她都不敢出門,只等涼爽天氣才略出來走動走動,這回在烈日底下行走了幾遭,早就把以前好容易養白的臉蛋曬黑了。

程懷仁面色青黑,這還是打著傘走來走去,這要是沒打傘,豈不是更黑了?

沈玉憐纏著程懷仁沒有松手的意思,甚至放低了聲音恨恨道:“她就是想讓我變得比她醜,這樣表哥你的眼裏就只有她,沒有我了!表哥,你可別被她的手段給騙了!”

程懷仁正仔細琢磨著這句話,沈玉憐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難道真是這樣的嗎?那他只能說賀雲昭太厲害了,現在他真覺著這世上就只有嫡母最好看,便是自小一起長大,看順眼的表妹也比她遜色幾籌。

沈玉憐生怕一語成讖,便哭著道:“若是你不去同她說,我便告訴姑姑!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對我,姑姑難道不想我將來過的好嗎?但她就沒逼著我學這些!”

沈蘭芝不也想著沈玉憐將來能夠做忠信伯府夫人嗎?但是她就逼著外甥女學豪門規矩。

所以沈玉憐固執地認為,這不過是賀雲昭整她的借口而已。

沈玉憐添油加醋道:“她天天把我拘在內院,你又只能待在前院,我們若成日地不相見,便是再深的感情也要淡了。可她呢?表哥日日要同她請安,便天天都要與她相見。她打的什麽主意,表哥你難道不知道嗎?可她是你的嫡母,她這是在害死你!”

程懷仁聽了這話,卻只把重點放在賀雲昭對他的感情上。

難道說,賀雲昭確確實實對他有心思?

抿了抿唇,程懷仁不知為何心情反而變得不錯。

沈玉憐挽著程懷仁還未放開,搖著他的胳膊央求道:“表哥,你幫我去同夫人說,讓萬嬤嬤別教我了!”

程懷仁現在也很想見見賀雲昭,便答應一起去修齊院了。

路上,程懷仁問沈玉憐道:“何不直接同萬嬤嬤說?”

沈玉憐嘟噥道:“萬嬤嬤是老夫人跟前出來的老人,我怎麽好對她開口說?”萬嬤嬤兇巴巴的樣子像是隨時能捏死人,況且比她長了不止一個輩分,她哪裏敢直接對她說實話?

程懷仁心裏明白,沈玉憐這是真的被萬嬤嬤訓怕了,不然也不會是這副樣子。

沈玉憐一找到程懷仁撐腰,底氣足了不少,心思也活絡了起來,她甜蜜蜜地笑著問他:“表哥怎麽想起來後院了?”莫不是想她了吧?

還不待程懷仁答話,便又問道:“那兩個新去的丫鬟怎麽樣?伺候的可周到?”

“我不常讓她們在跟前伺候,只當三等丫鬟來使喚。”

三等丫鬟,那是連主屋都進不去的,沈玉憐很滿意這個答案,表哥這是在為她守身如玉呢。

然而事實是,程懷仁見慣了美人,尤其還有賀雲昭這樣絕美艷麗的朱玉在前,其餘長相平平的人,他多看一眼連飯都吃不下了。

到了修齊院,程懷仁臨進門前一腳看了沈玉憐一眼,她便乖乖地把自己的手從他身上拿了下來。

賀雲昭在屋裏正準備叫人擺飯,聽說程懷仁又來了,還帶著沈玉憐,就知道她肯定受不了萬嬤嬤教的規矩了。

也是,就連賀雲昭小時候學那套規矩也吃了不少苦,更遑論一直沒什麽人拘束的沈玉憐。

程懷仁和沈玉憐一跨進次間,賀雲昭正悠閑地坐在羅漢床上喝茶,看模樣明顯來者不善。

賀雲昭早習慣了這種場面,就他們兩個的口齒,她一個人就能說得他們落荒而逃。

兩小輩作揖的作揖,福身子的福身子。賀雲昭請他們坐下後主動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直說,過會子我要擺飯與你父親一起用膳了。”

程懷仁便直言不諱了:“母親,能不能別讓憐兒同萬嬤嬤學習了?”

賀雲昭挑眉道:“當初是她自願學的,你當時也在場,還是她自己個要選難些的內容西,怎麽今日卻要我開口同萬嬤嬤說?”

事實如此,程懷仁辯無可辯,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裏,心裏開始埋怨起沈玉憐,當初她好高騖遠要學難的,現在又這般鬧騰。

沈玉憐眼看著程懷仁都不幫她說話了,委屈兮兮地道:“我是想好好學,但是沒想到那般困難,再說了學東西都有個先易後難的過程,一上來就是最難的,便是再聰明的人也吃不消。”

賀雲昭手指敲打著桌面,目光如炬,盯著沈玉憐道:“我問你,萬嬤嬤教你的可是基本的站坐行立的姿勢?”

沈玉憐一點頭,道:“是。”

賀雲昭道:“那便沒錯了,這些便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東西,只有學好了這些,把規矩滲入骨子裏,行動交談起來,才真正地像大家閨秀。真正難的琴棋書畫,你還沒開始接觸呢。我看你不是學不了,是吃不了苦頭。”

沈玉憐知道賀雲昭是五品小官之女,料到她不可能學過這些,便隨口一說想糊弄過去,也存了刻意抱怨的想法,沒想到夫人居然不是門外漢,還這般毫不留情面地把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給說出來了。

沈玉憐有些無地自容,說要學的是她,不學的也是她,末了還要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這些事都發生在程懷仁面前,她真覺著太難看了。夫人的那張嘴,怎麽那般會說?

沈玉憐自知理虧又不肯服軟,拿胳膊輕輕撞了程懷仁一下。

到底是自家妹子,程懷仁心一軟,便開口求情道:“母親,既然憐兒實在不願學,便罷了吧,萬嬤嬤那裏還是勞煩母親說和說和。枉費萬嬤嬤一番好心,我改日也親自去謝她,也跟她道個歉。”

賀雲昭嘆了口氣,拿怒其不爭的眼光去看沈玉憐,一臉無奈道:“罷了罷了,她不願學就算了。既然自己要低人一等,任誰也沒法子擡舉!”

沈玉憐聽得臉上火辣辣的,賀雲昭這比給她一個耳光還要厲害!一賭氣,她便不管不顧了,提高嗓門道:“夫人,您不也沒學麽!”

沈玉憐料定賀雲昭就算懂得一些,那也是和萬嬤嬤在一起耳濡目染學會的,未必就真的上的了臺面。

賀雲昭面無表情道:“難道平日裏你都沒看出我與你,與沈姨娘的不同之處?”

沈玉憐一楞,賀雲昭雖然長的艷美,平日裏顧盼行走之態確實大氣端莊,那股子氣質,還真不像五品小官之女。

難道她真學過?

賀雲昭氣勢太過淩厲,甚至在外人面前也是那樣放縱,沈玉憐覺著,她也就是裝腔作勢罷了,真遇著什麽重要場合,夫人說不定也要出醜鬧笑話呢!

沈玉憐強烈表示不信,最能體現這套規矩的,便是用膳時的規矩,她一咬唇便道:“請夫人指教。”

賀雲昭掃了沈玉憐一眼,這樣上趕著自如其辱,她豈有放過的道理?

扭頭沖文蘭微擡下巴,賀雲昭道:“去吩咐人在西次間裏擺飯——仁哥兒和憐姐兒也留在這兒用飯吧!”

程懷仁和沈玉憐都應了,坐在東次間裏邊等著擺飯。

沈玉憐開始心虛起來,賀雲昭怎麽什麽都會?從內宅庶務到大家規矩,她難道天生聰敏,過目不忘嗎?

不可能,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賀雲昭!沈玉憐覺著,夫人不過是在強撐而已,待會兒一定要看她怎麽出醜!

廚房裏早就開始做了晚膳,正院這邊一吩咐,飯菜立馬被丫鬟們擡了過來,碗筷等一應用具,也都一一送來。

魚貫而入的丫鬟們手腳利索,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次間裏邊已經布置好了。文蘭請主子們過去用膳。

賀雲昭先一步去了次間,梢間裏邊,萬嬤嬤便也把忠信伯推了出來。

用膳之前,賀雲昭便對萬嬤嬤道:“往後您就不用去教憐姐兒了。”

程懷仁還是客氣感謝道:“多謝嬤嬤費心了。”

萬嬤嬤面無表情,把程志達推到桌前朝門的位置,譏諷道:“已經不錯了,這也學了好幾天了。”

沈玉憐咬牙低著頭,修齊院簡直是地域,這裏面的都是魔鬼,一個賽一個牙尖嘴利。待到有一天她成了家裏的女主子住進了正院,這些人她統統都不會放過!

開晚膳之前,程志達先入座,賀雲昭又最入了座,他們兩個才敢坐下。

賀雲昭站坐姿態溫婉淑睿,給程志達布菜的時候舉止得體,衣袖都不帶風,頭上簪釵也未擺動,往昔火烈的性子頓時收斂了起來,頗有賢妻良母的氣質。

一頓飯吃下來,賀雲昭細嚼慢咽,不言不語,莫說程懷仁覺著嫡母秀色可餐,使他食欲大漲,便是沈玉憐也不得不承認,看夫人吃飯,還真是賞心悅目!

飯罷,賀雲昭漱口凈手,一絲不錯,動作行雲流水自然流暢。

比較之下,沈玉憐差點打翻了了杯盤,又險些將漱口水當做茶水喝下去,才丟人現眼!

這場較量,沈玉憐輸得體無完膚。

丫鬟們撤去殘羹冷炙,賀雲昭笑容明艷,問道:“服不服?”

沈玉憐慘白著一張已經膚色黑黃的小臉啞口無言。

程懷仁也如同被打了個耳光,下次他再也不跟著沈玉憐一起胡鬧了!

賀雲昭大度道:“行了,既然你實在不肯學,不學也無妨,那便把女紅學好些,總不能一件拿得出手的都沒有。回去吧。”

程懷仁和沈玉憐鎩羽而歸。

這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沈玉憐一路無言,垂著腦袋不敢跟程懷仁說話。

程懷仁這幾日就沒一件事順心的,臨到二門前要分別了,還是忍不住把火發洩了出來:“日後你少往夫人那邊去,也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安心學好女紅,省得一樣體面的活兒都拿不出手,將來……”

程懷仁都不確定他將來的正室夫人是不是真的要娶這種人了?

沈玉憐淚盈於睫,低聲抽泣著。

程懷仁心一軟便只能好言安慰道:“回屋好生學習就是,又哭做什麽?眼睛哭壞了怎麽辦?”

沈玉憐哽咽道:“表哥是不是煩我了?”

“怎……會。我不過是不想你在夫人面前這般難堪。”連累他在夫人面前也總是沒臉。自打知道賀雲昭於他有意之後,程懷仁在她面前就更在乎顏面的問題了。

沈玉憐附和道:“她若真有意教養我,豈會這般羞辱我?”

程懷仁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玉憐一直在抱怨賀雲昭,可她也不好好審視下自己,她那副學習態度,讓人看著就不痛快,說難聽些,有些侮辱她就是自找的!

這話程懷仁頂多在心裏想想,不會真的說出口,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表妹,不忍在這種情況下出言傷害她。

略安慰了幾句,程懷仁便打發沈玉憐回去。

沈玉憐好些日沒見著程懷仁,十分不舍,拽著他的袖子道:“天黑了,我怕。”

程懷仁微微嘆息道:“我送你。”

這一段路似乎格外的長,程懷仁好不容易把沈玉憐送到門口,她仍舊眼巴巴地看著他。

天黑下來,沈玉憐黑黃的膚色沒那麽明顯,端看五官,加上程懷仁以前的印象,這個表妹好像也沒變醜很多,比他屋裏的那兩個老實丫頭好看很多。

夜色掩蓋之下,程懷仁的欲望蠢蠢欲動,他已經是個十五歲的男子了,那種事不是沒幹過,可對著屋裏的兩個丫鬟實在沒有什麽心情,思來想去,還是表妹可愛些。

沈玉憐牽著程懷仁的袖子不放,咬著唇睜著水潤的眸子看著他。

程懷仁呼吸一滯,還是推開了她,道:“表妹,進去吧,我看著你走。”

沈玉憐微微點頭,便轉身進去了。程懷仁到底是尊重著她,舍不得傷她,沒得和那些丫鬟爭寵,將來明媒正娶指日可待。

程懷仁回院子之後身上積了些火,欲發洩出來,可對著那玉枝玉葉他實在提不起欲望。沐浴的時候,大著膽子,終究是一解心中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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