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光的映照下, 章之杏能清楚地感受到江遠霆更抑郁了。

他悶聲喝了幾口酒，再也不說話了。

章之杏托腮看著他，話音帶了點笑意, “生氣啦？”

江遠霆“哼”了聲, 繼續喝著酒，頗有些委屈的感覺。

章之杏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起身，站到他面前。

章之杏彎下腰，扶住他的下巴向上擡了擡，“真生氣了？”

江遠霆的桃花眼微微下垂，白皙的面容有些酡紅。

他的黑眸滿是霧水, 薄唇緊抿著，一看就知道醉意濃重。

好幾秒，他才悶悶地道：“我沒生氣。”

章之杏的手沒忍住撓了撓他的下巴，像是逗貓一樣, 輕柔極了。

江遠霆晃頭, “你幹什麽啊？”

章之杏黑眸彎彎。“給你順毛呢。”

江遠霆眼睛不看她, 但是嘴邊已經有了點笑意。

“你現在還難受嗎？”

章之杏突然發問。

江遠霆仰頭, 離開了她的手。

他喝了口酒, 沒有應聲。

“那沒辦法了呀。”

章之杏坐了下來, 話音有些苦惱。

“停止你的毒雞湯。”

江遠霆提前囑咐道。

章之杏“撲哧”地笑出聲。

好幾秒, 她都沒再說話。

江遠霆淡淡地喝了口酒, 兩人一時無話。

他喝了口酒，不禁想道：不讓她別再扯皮了她也不安慰自己？

突然，他感到頭上似乎重了些。

江遠霆有些迷糊地擡頭, 看見了章之杏的面容。

她笑瞇瞇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頭，“別難過了。”

輕柔的撫弄從頭上傳來，江遠霆竟一時反應不過來。

幾秒，他才猛地退後，話音低沈了些，“我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

章之杏收回了手，“還難受嗎？”

江遠霆頓了幾秒，輕輕應了聲。

章之杏摸了摸下巴，“真沒辦法。”

江遠霆笑了下，“我習慣了，喝完酒就——”

他話音突然頓住，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帶著溫暖的懷抱中。

江遠霆桃花眼瞪大，有些不可置信。

章之杏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背部，話音依舊帶著笑，“還難受嗎？”

江遠霆嘴巴張了張，嘴唇幹澀，話音卡住了。

他的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手也僵住了，腦子也動不了了。

他確實喝了太多酒。

不然，他怎麽會這麽笨拙，笨拙得全然不像他。

若是平時，他理應摟住她，加以甜蜜的話語，吻，肌膚貼近。

然後，這會是一個再美妙不過的繾綣夜晚。

但是江遠霆什麽都沒有，只是呆呆的，楞楞的，陷入這個懷抱中。

章之杏的笑聲回響在他頭上。

“還難受嗎？”

不知道。

他什麽也不知道。

在這溫暖中，江遠霆好像醉得更嚴重了。

下一秒，江遠霆就被推開了。

章之杏撅著嘴，抱怨道：“你這人怎麽這麽難伺候啊。”

江遠霆不自覺舔了舔嘴唇，心臟狂跳。

他慢慢道：“我還是難受，你——”

章之杏頓了下，“我知道了。”

江遠霆心跳得更厲害了，摸頭，擁抱，再下一步，應該怎麽安慰自己呢？

章之杏輕笑了下，她從口袋裏掏出了瓶酒，哢嚓地咬開了瓶蓋。

然後，她握著酒和江遠霆幹了一杯。

江遠霆楞了下。

章之杏猛地喝了口酒，語氣豪邁。

“話不多說，都在酒裏了。”

江遠霆：“……”

他看了眼手中的酒，也笑了。

清風，明月，美人。

江遠霆碰到天下人都會醉的組合。

********

已經早上六點了。

代駕師傅是個四十左右的憨厚中年男人。

他駕著車，語氣帶了些抱怨，“你們年輕人體力是真的好，這個時候才回家啊。”

章之杏懵懵地點了下頭，打了個激靈。

她轉頭，看著一旁不省人事的江遠霆，苦笑了下。

昨天從夜店出來，他們又一家一家的酒店地去喝，還好章之杏留了個心眼只淺酌。

“嗡——”

章之杏接了電話，“餵？”

江衍寒微冷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人呢？”

“啊？”章之杏懵了下，“怎麽了？”

江衍寒語氣不變，“我不是讓你早上把試卷發給我？”

章之杏這才反應過來。

她看了眼表，六點二十級，他這會兒應該在學校。

於是章之杏轉了下眼睛，開始扯謊。

她用著恍然大悟似的語氣道：“啊，我昨天好多題不會，不好意思打擾你，就找朋友一起做了，結果熬夜太晚了忘了去找您。”

車速減慢，已經到老宅門口了。

代駕師傅點頭示意，下了車。

章之杏開了車門，拉扯著江遠霆，“我待會兒就去學校找您，把作業交給你。”

“你昨天在同學家做作業？”

“對啊，怎麽啦？要不我讓同學給您說句話？”

低沈的男聲從背後響起，“可以。”

章之杏動作僵住了，手一松，倒在了車座上。

她咽了幾口口水，緩慢地轉頭。

微冷的清晨，江衍寒穿著淺色的高領毛衣。

他長身玉立，好看深邃的五官上並沒有過多表情。

江衍寒抱臂，看著衣衫淩亂的她，又掃了眼倒在車座上呼呼大睡的江遠霆。

他話音沈了些，“在夜店寫作業？”

章之杏咬了下嘴，“嗯。”

江衍寒看向她，“嗯？”

章之杏小心翼翼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皺巴巴的草稿紙。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謹慎地將幾張草稿紙遞給他。

江衍寒：“……”

他接過草稿紙，掃了幾眼，然後閉上了眼。

章之杏慌了，“這真是我認真寫的，我——”

江衍寒打斷她，“不是。”

他頓了幾秒，才接著道：“我只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章之杏：“……”

她咬了下牙齒，幹巴巴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章之杏看了眼江遠霆，小聲道：“我真的搬不動他，江叔叔你——”

江衍寒沒等他說完，徑直走了過去。

章之杏跟過去，準備和他一起扶江遠霆，卻陡然楞住了。

江衍寒一把扯住了江遠霆的後衣領，然後將他拽下了車。

“嘭——”

江遠霆摔到了地上，在昏睡中喃喃了幾句話。

章之杏咽了咽口水。

江衍寒全然未覺一般，他拖住江遠霆的衣領就往老宅裏走。

章之杏瞪大眼睛，看著他像拖屍體一樣拖著江遠霆，周身一陣發寒。

所幸，剛進老宅，幾個傭人立時過來扶住了江遠霆。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進到了客廳。

傭人們將江遠霆放到沙發上，接著又囑咐著熱水醒酒湯之類的東西去了。

章之杏坐坐在江衍寒對面，有些局促。

幾秒後，江衍寒話音微冷，認真地看著她，“以後和江遠霆出去，和我報備。”

是看不慣自己去夜店嗎？老古板。

章之杏扯著沙發，小聲道：“我出去玩兒幹嘛要和你說啊。”

江衍寒話音淡淡，“你寄住在這裏，我就必須對你的安全負責。”

章之杏反駁道：“我和遠霆哥一起出去也不是很安全嘛。”

江衍寒皺起了眉頭，“我無權幹涉你的自由，但是既然江遠霆帶你出去了，他就不該喝醉到這種地步，這會讓我很質疑他是否能保護你。”

章之杏一楞，這才想起來，第一次去和江遠霆玩兒時，江衍寒確實沒有說過什麽。

她自知理虧，只得咬著嘴，不說話。

“先生，醒酒湯煮好了。”

傭人拿著小碗，輕輕搖了下江遠霆。

江遠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但醉意仍在。

他推開了傭人，撒起了酒瘋，“都、都離我遠點。”

傭人小心翼翼地捧著醒酒湯道：“先生，您醉了，喝點醒酒湯吧？”

“我醉了？我沒醉”

江遠霆半躺著，迷瞪著眼。

“先生，您喝點醒酒湯吧，不然更不舒服。”

傭人小聲地哄著，又貼近了些。

江遠霆推開了傭人，身體搖搖晃晃，“我不要你餵！”

他的眼睛停在了章之杏身上，“我要她餵，不然我不喝，我要！”

江衍寒眉頭皺得更深了。

章之杏有些錯愕，她心裏有些煩，但還是起身了。

她走過去接過了醒酒湯，“我餵。”

章之杏坐在一旁，舀起了一勺醒酒湯，“喏。”

江遠霆向來閃爍著精明的桃花眼這會兒冒著傻氣。

他張開薄唇，乖巧地喝了下來。

章之杏放下了心。

但買幾秒，江遠霆的手就不老實地摟住了章之杏的腰部。

他的臉貼近了些，“繼續啊。”

章之杏有些羞窘，她並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下表現親昵，尤其是江衍寒和諸多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傭人們在。

於是她微微蹙眉，掙紮了下，“不要鬧。”

酒後的江遠霆極其任性。

他一口咬住湯匙，不松口，兩手都抱住了她，像個孩子似的。

章之杏扯了扯湯匙。

江遠霆猛地張口，她差點摔倒，湯也撒了些。

你媽的，醒來老子就收拾你。

章之杏心裏罵了臟話，但是被在場的傭人們註視著，她更羞窘了。

江遠霆難耐地蹭了下沙發，他看著章之杏道：“一點也不醒酒，我好難受。”

接著，他又小聲道：“但是你陪陪我，我就好多了。”

你說你媽啊，你叔叔都在！

章之杏恨不得把碗塞他嘴裏。

“錯了。”

江衍寒突然發話。

他抽了幾張至今，走了過來，遞給了章之杏。

章之杏連忙接過擦了擦身上的水漬。

江衍寒接過了她手中的醒酒湯。

江遠霆一看他，就開始大喊了起來，“你別過來，你好兇，走開！”

江衍寒看向章之杏，“醒酒湯，外用比較好。”

章之杏懵了下。

接著，江衍寒手一翻轉，一整碗溫熱的醒酒湯就狠狠地潑到了江遠霆的臉上。

他冰冷的聲音回響在客廳，“醒了嗎？”

江遠霆的黑眸一片迷茫。

良久，江遠霆小聲道：“還行。”

章之杏：“……”

江衍寒拿起了桌邊的另一份醒酒湯。

傭人小心地補充道：“先生，這份是給章小姐的。”

江衍寒的動作頓了頓，看向了章之杏。

章之杏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

江衍寒微微蹙眉，手一動，準備將醒酒湯遞給她。

沒想到章之杏突然猛地抱住了腦袋，聲音猛地提高：“叔叔！我可以內服！不要外用！”

江衍寒：“……”

作者有話要說： 超慫·杏

抱歉了，昨天前天開學回校，事情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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