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結束的時候才正值下午。

梁雅雅和江衍寒順勢在附近的咖啡廳坐了下來。

她捏著調羹攪拌著咖啡, 臉上有些藏不住的笑意。

江衍寒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發言。

梁雅雅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低頭喝了口咖啡。

江衍寒也並不著急, 摩挲了下手邊的冰水。

“父親讓我去C市的子公司擔任執行總監, 為期大概半年。而昨天, 他將手裏的部分股份轉給了我。”

梁雅雅嘴邊不自覺勾起了點笑意, “現在, 我與大哥的股份持平了。”

江衍寒喝了口冰水，“恭喜。”

“所以，訂婚的事情我覺得可以不用考慮了。”

梁雅雅頓了幾秒, “父親已經開始看到我了，他現在有放權的意向。”

江衍寒點頭, 沒有說話。

他對這些事情沒什麽興趣。

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是個置換資源的契約。

梁家只有梁旭和梁雅雅兩兄妹，梁旭作為兄長又是男性自然被家族看好。

而梁雅雅作為梁家千金, 商業聯姻似乎無法避免。

但梁雅雅看似恬靜優雅，腹內藏著的野心卻不小。

她找上了江衍寒，以引薦學術大牛的條件和他簽訂了契約。

江衍寒的身份，足以讓她擺脫家族的想法和一些難纏的的蒼蠅。

但是現在, 也該結束了。

果然, 梁雅雅認真道：“所以我希望能結束契約, 半年後我會再拿到一部分產業，那時候我們宣布分手。”

江衍寒道：“可以。”

見他這樣，梁雅雅心裏有些感慨，“謝謝你三年間的照顧。”

江衍寒話音平淡, “你介紹的教授對我的幫助遠遠比這多。”

客套的話說完，兩人都沒話說了。

兩人都是性格淡漠的人，三年裏兩人私下交流更是寥寥無幾，更別提這會兒了。

好幾分鐘，梁雅雅到底是開心，便主動打破了沈默。

她打趣道：“半年後的我們，又該被一片催婚聲包圍了吧。”

江衍寒喝了口水，沒搭話。

大概是兩人結束了這段契約，梁雅雅沒了後顧之憂的關系。

於是她絲毫不忌諱地道：“我承認我醉心於手裏能掌握到的權力，所以我不想被戀愛家庭之類的東西纏上。但是你看起來好像根本沒有熱愛的東西，哪怕是數學，我也看不出你的熱愛。”

江衍寒看著面前的玻璃杯，水只剩下半杯了。

他看起來並沒有想說話的**。

梁雅雅有些無奈，但也習以為常。

他是個非常古怪冷淡的人，他不想回答問題的時候，從來都是如此沈默著。

正在她準備起身離開時，江衍寒的聲音響起了。

他話音透出了些微散漫，“因為無趣。”

梁雅雅擡頭看他。

江衍寒靠著椅背，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玻璃杯。

他黑眸深邃，平靜極了。

“祝你一路順風。”

梁雅雅道謝，隨即起身離開。

她微微搖頭，三年了，她還是覺得江衍寒是個古怪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事情那麽多，為什麽他會覺得無趣呢。

********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

家政婦打開房間門，“章小姐啊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告訴我啊。”

她擺擺手，拖著行李進了房間，“謝謝。”

關上門，章之杏將行李安置好後，發現自己年前放在公寓的洗漱用品都過期了。

她嘆了口氣，準備下樓去周邊買點洗漱用品。

剛下樓，就見江遠霆回了家。

他正準備脫下西裝外套，見到她後停止了動作，“你要去哪兒？”

“我想采購點洗漱用品。”

章之杏道。

“我開車送你去吧。”

江遠霆套上了西裝，笑了下“剛好還能幫你提點東西。”

兩人一路開車到了附近的商場。

章之杏買了些日用品後，眼睛卻怎麽也離不開零食區了。

她看向江遠霆，“你健身嗎？”

江遠霆笑了下，“不忙的話，一周去兩次健身房。”

話音落下，江遠霆微微靠近她，“怎麽了？”

兩人靠得有些近。

章之杏看了他幾秒，手突然貼近了他的腰部。

然後將他身後的購物車拉了出來。

她笑瞇瞇的，“我想買點零食。”

最終，以江遠霆提著兩大袋零食和日用品作為商場之旅的結束。

兩人剛走出商場沒多久，便看見街上有一對情侶站定著，似乎在吵架。

章之杏走近了些，很容易便聽到了些內容。

“方麗麗你能不能不要在這麽無理取鬧了？”

穿著時髦的男人推了一把面前的女人，“實在不行就分手！”

女人臉紅成一片，淚珠都快掉下來了，“我沒有無理取鬧，我就是想問個清楚，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我們什麽關系關你什麽事，當初還不是你巴著我？”

男人面色愈發不耐煩了。

此時，這對小情侶周圍已經圍了一小圈人了。

江遠霆看著這出戲碼，嘴角勾了下，笑意有些嘲諷 。

他揚了下下巴，“走吧，沒什麽好看的。”

兩人到了附近的停車場，江遠霆將東西放到車內。

突然，他動作頓了下，“我好像有點東西忘了買。”

章之杏坐在副駕駛，乖乖巧巧地坐好，“那我等你回來？”

江遠霆笑了下，“好孩子。”

他關上車門，起身離開。

江遠霆原路返回，只見那對小情侶還在進行拉鋸戰中。

他沈吟幾秒，笑了下。

江遠霆松了松領帶，從口袋裏摸出了張東西。

他步履悠閑，氣質慵懶，慢慢地走近了人群。

站在離小情侶兩三步的位置，周圍圍觀的人們都註意到這名氣質不凡的男子。

江遠霆笑意大了些，隨即腳步加快。

他迅速走過去，狠狠地撞上了男人。

男人一個踉蹌往一旁摔去，兩手胡亂抓著空氣，無暇顧及周圍。

江遠霆順手將手中的紙片塞到了正在落淚的女孩手中。

女人面色驚詫。

江遠霆薄唇勾了起來，他眨了眨一只桃花眼，伸手比了個電話在耳邊搖了搖。

這樣吊兒郎當的動作由江遠霆做起來，卻襯得他風流不羈。

女人楞在原地，手卻捏緊了手中的紙片。

圍觀全程的路人們紛紛發出了小聲的議論。

男人站穩了身體，可惜全然沒有註意到異常。

他惡狠狠地看著江遠霆的背影道：“你瞎啊，看沒看路啊？”

江遠霆轉頭，聳了聳肩，嘴角的弧度滿是嘲弄，“抱歉。”

男人翻了個白眼，面色難看地看著面前的女人準備繼續羞辱她。

女人卻擦了擦眼淚，面色也冷了下來。

男人頗有些享受著在眾人面前教訓女朋友的感覺，卻全然未發覺周圍的目光似乎變得奇怪了些。

江遠霆手插在西裝口袋裏，狹長的桃花眼裏滿是戲謔。

他剛走沒兩步，便在一眾吃瓜人群中發現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只猹。

章之杏兩手揣著兜裏，一臉驚艷，“遠霆哥你的技術可以啊？”

江遠霆面色尷尬了些。

他現在算是在追求章之杏，如今被章之杏撞見了這一幕，生出了警惕心就不好了。

江遠霆將章之杏帶離了現場。

直到上了車，他才問道：“你全都看到了？我不是讓你看車嗎？”

章之杏眨了眨眼，“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江遠霆一時失笑，他頓了幾秒才道：“我沒給她聯系方式，只是做了個樣子。”

章之杏看著他。

江遠霆繼續道：“剛才的情況下，她應該很難受吧？我這樣做的話，她或許會好很多。”

章之杏點點頭，恍然大悟。

江遠霆剛才並沒想太多，只是順手為之。

如今說出來後，江遠霆卻覺得有些別扭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礦泉水喝了口。

章之杏微微咬唇，有些好奇，“真的沒留聯系方式嗎？”

江遠霆笑了下，黑眸意味深長，“小杏這麽糾結與我有沒有留聯系方式嗎？”

章之杏點頭，“對呀。”

“因為，感覺很容易被纏上。”

江遠霆握緊了礦泉水瓶，微微皺眉。

這話……可真不像是個乖乖女能說出來的。

章之杏接著道：“釋放了一點好意就自作多情的人很多的，不識相地糾纏著真的很煩啊。”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

江遠霆眸色深了些。

他看向她，“小杏的話，是在警告我嗎？”

章之杏笑了下，貓兒眼彎彎，“沒有哦，只是說說而已。”

既然都是濫情的人渣還玩什麽霸總寵妻的晉江甜文，幹脆把老底全都揭了，大家各憑本事嘛。

就憑這個憨批誇頭像這個事情，章之杏覺得他未必玩得過她。

江遠霆松了下領帶，靠近了她，眼眸瞇起。

章之杏沒有絲毫害怕，她仰著臉，直視著他。

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勢在必得的自信。

比起暧昧，兩人更像是宣戰。

江遠霆啟動車子，覺得事情有趣了些。

原來，這才是真面目嗎？

一個才不到二十的女孩，又能強到哪裏去呢？

*******

翌日。

開學典禮在禮堂舉辦，慣例就是老師們的各種雞湯演講，然而江衍寒的存在成了異數。

他站在演講臺上，整理了下麥克風。

僅僅這樣簡單的動作，整個禮堂都安靜了下來。

江衍寒身穿著灰色大衣，黑襯衫紮進西褲，襯得他身材高挑清瘦。

他面容英俊，黑發整潔，氣質冰冷，頗有些禁欲/感。

章之杏眼睛有些挪不開。

“大家好，我是江衍寒。”

江衍寒開始了他的自我介紹。

他話音起伏不大，慢條斯理，全場師生聽得認真極了。

“在我看來，數學於我就是砸正確的思路下，進行正確的推導，經過正確的步驟，得出來正確的答案……”

然而，當演講中的這句話落下後，整個禮堂都小聲議論開了。

縱然江衍寒成就耀眼，但是畢竟年輕，這種話實在過分狂傲了。

數學系的學生們都面面相覷，他們看向江衍寒，有些神色不滿。

可是江衍寒面色平淡，表情沒有什麽起伏，仿佛一切理所當然。

會議結束後又是班會。

闊別了一個寒假，大家都還有著說不完的話，教室嘰嘰喳喳亂成一片。

教師門被推開。

嘎吱的響聲過後，一道在今早驚艷眾人的身影出現了。

江衍寒走到了講臺上，話音冷淡，“鄭老師休產假，由我當你們班主任一段時間。”

他捏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江衍寒”三個大字，瘦金體淩厲有勁。

江衍寒拿出手中的通知，簡單地講了些註意事項。

在教室這種大小的地方，江衍寒好看的面容不禁激起了多少少女的蕩漾春/心。

章之杏沒忍住摸出了手機。

她點開微博，發現首頁關註的同學們果然已經開始了雞叫。

章之杏撇嘴。

他怎麽就有女朋友了，哎呀好氣啊。

她無聊地刷著微博 ，等待著班會結束，卻陡然間聽見到冰冷的聲音。

“班長這個職位，就由那個在玩手機的同學擔任吧。”

章之杏動作一僵，她擡頭，對上了江衍寒平靜無波的黑眸。

她咽了幾口口水，然後默默將手機放到了口袋及。

隨即，她掩耳盜鈴似的和周圍的同學一切到處張望，嘴裏嘟囔了句，“是誰啊？”

江衍寒手指點了下點名表。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章之杏，班長由你擔任。”

章之杏自知躲不過，值得扯出了個難看的笑意，“好的。”

“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就散會吧。”

“等等！”

一個聲音嬌俏的女孩舉手了。

林蕓笑意甜美，話音帶著撒嬌似的抱怨，“老師，你還沒有留聯系方式呢。”

江衍寒看向章之杏，“上來。”

上來幹嘛？自己動？

章之杏有些茫然，動作緩慢地上了講臺。

江衍寒道：“把電話寫上去。”

隨即，他看向林蕓，“我的聯系方式只會給到班長，以後你們有什麽事打給班長，讓她聯系我。”

林蕓一楞，有些不甘心，“為什麽啊？”

江衍寒整理了下手上的教材，語氣散漫，“過濾無效信息。”

章之杏捏著粉筆，顫顫巍巍地寫上了自己的號碼。

但她心裏卻暗想：這是什麽刁蠻女學生倒追冰山教授的校園言情場面啊。

林蕓向來傲氣，被這樣拒絕便有些不滿了起來。

她看著江衍寒，大聲道：“萬一我遇到什麽危險境地班長又沒有接到電話呢？”

江衍寒看著她，面色冷淡，“你碰到了危險，你可以打電話求助，但是你無法求助家人警察，只能求助於你的班主任，而班長恰巧又沒有接到電話，你無法再次撥打電話求助他人。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你覺得多大？”

林蕓仰臉，語氣肯定：“萬一就是遇到了無法求助家人警察只能求助於班主任的意外，結果班長沒接到電話沒傳達到，您無法幫助我，於是我陷入了非常的危險境地呢？您能保證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等於0嗎？”

“表述錯誤。”

江衍寒道。

林蕓懵了下。

江衍寒接著道：“概率論中把在一定條件下不可能發生的事件叫不可能事件。人們通常用0來表示不可能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即不可能事件的概率為0。但概率為0的事件不一定為不可能事件。”

他頓了幾秒，“你應該說我是否能保證這肯定是不可能事件。”

林蕓咬牙，她聲音尖了起來，“江老師我就問你，你是否能保證我肯定不會碰到這種事？那如果這種事發生了您又該怎麽辦？”

江衍寒道：“無法保證。”

林蕓神色放松了些，面色有些得意。

“如果事情發生了，那麽恭喜你。”江衍寒話音依舊冷淡，“下學期的概率論課程，我會向你的學弟學/妹們詳細分析你的事件”

林蕓被懟得一楞，班裏響起了一陣笑聲。

“散會。”江衍寒看向章之杏，“班長和我來辦公室一趟。”

於是，在班級一眾人等的艷羨目光下，章之杏跟著江衍寒去到了辦公室。

江衍寒坐好，將一沓表格拿了出來，“你核對一下學號帳號等等有沒有錯。”

章之杏拿過那沓表格，面露難色，“這、這也太多了吧？”

江衍寒兀自從抽屜中抽/出了一沓試卷。

章之杏坐在他身旁開始核對表格，核對了半小時後，眼睛都有些花了。

她看了下空蕩蕩地辦公室，小心翼翼地道：“江叔叔，我能不能找別人一切核對啊，眼睛都要瞎了。”

江衍寒批卷的動作頓了下，轉頭看她。

半晌，章之杏被看得毛毛的，她小聲道：“我自己核行了吧。”

“原來，你不是盲人啊。”

江衍寒突然道。

章之杏：“……”

她氣呼呼地咬嘴，“我這不是幫你擦了下玻璃，順便照下鏡子麽，這有什麽好計較的……”

江衍寒頓了幾秒。

他手指點了下試卷，像是回憶一般。

然後他道：“你在我車窗上了畫了兩個裸/女，三個音符，以及兩個男性生/殖器，還有幾個變形的五角星。”

章之杏：“……”

江衍寒提溜著一張試卷抖了抖。

他面色更加冰冷了。

“而這種高數補考試卷上，你畫了三只烏龜，五只兔子，四只像是狗和鹿雜交的生出來的動物。”

章之杏一把搶過來試卷，淚眼婆娑。

是自己說得太嚴重了嗎？

江衍寒看著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摸著試卷，委屈極了：“那是麒麟！你為什麽這麽侮辱我的畫技。”

作者有話要說： 章之杏：就是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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