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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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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與Summer的500天》的結尾,當那句“When Summer is gone, Autumn is here”的臺詞響起的時候,我不禁翻了個白眼。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夏天沒有完成的故事,秋天也不會有結果。“愛情總有下一季”?我只知道,生命中任何一天的結束,便永不重來。

這個秋天我過得異常忙碌。除了森洋項目如火如荼地進行外,另有幾個項目同時推進,加上還要給新員工培訓,一度忙到昏天暗地生無可戀。

終於到了周五傍晚,講了一天課的我啞著嗓子在電話裏對張小桃說:“小桃,看在我以前替你唱白臉拒絕掉這麽多男生的份上,能不能讓你家葉總不要催得這麽急,我真的忙不過來了。”

“不關我家老葉的事,是你家陸帥催得緊好伐”,小桃賊兮兮地笑,“誒不是我說,你倆這樣熱火朝天地一起工作,就沒有再擦出點火花嗎?”

“一個女人最酷的的時候是心裏沒有喜歡的人,一個女人最殘的時候是心裏只有工作,我現在就處於一個女人最殘酷的時候。”我嘆了口氣。

小桃不依不饒:“你跟林臨糾纏了這麽多年,神仙都看不下去了你還執迷不悟,結果現在出現了個陸地,你立馬就幹凈利落地放下林臨了。忘記一個人最好的兩個辦法是時間和新歡,真真是沒錯……”

“林臨都要結婚了!難道我還要繼續等下去,等到他老婆來敲門罵我是小三嗎?”我有點氣急,“罷了罷了,我好不容易決定向前看,你怎麽就不能給我一點掌聲呢!”

“掌聲響起來,我心更明白……”小桃哼唱起來,聲音清脆悅耳,“我懂我懂,蘇蘇,真的為你開心,所以,周末約個飯慶祝一下?”

“葉太太,拜您先生所賜,周末我要加班……”

“哎呀,這樣這樣,明天老葉和陸地都要跟你一起加班吧,那下班了就約在公司附近,我們四個好好吃一頓,犒勞一下你為了森洋這麽辛苦。”小桃興高采烈。

“我不去,會影響審計獨立性……”想到和陸地的私人飯局,我突然有點緊張。

“得了吧,當時你和陸地單獨吃飯怎麽就不影響獨立性了,難道現在你是想和陸地單獨約會那你就直說嘛,我不會壞了你們的好事……”

“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求你別說了,我吃,我吃還不行嘛!”我無奈地扶了扶腦袋。

平心而論,小桃說得沒錯,這個IPO的確看上去是陸地比葉子博更急,又想到之前小桃說陸地舍棄了更優厚的待遇來到這裏,我不禁有些疑惑。不過考慮到森洋已經給了他不少股份作為激勵,公司上市後這些股份變現,將是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也不難理解陸地為何如此拼命了。

這段時間,無論我人出現在森洋還是不在,陸地每天都會和我微信語音兩句,談的都是工作。但是每次當他以專屬於我和他的“月昔”作為開場,後面的那些實為催促工作進度的話,也變得讓人沒有那麽討厭起來。

而如果我和團隊待在森洋加班,無論多晚,他都會比我走得更晚。好幾次我看到他熬紅的雙眼,忍不住讓他可以先回去或者派一個下屬陪我們,他都說:“我是應該的,是你們辛苦,讓其他人陪,我也不放心。”

真是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

周六我來到森洋,一走進陸地給我們團隊安排的辦公室,就看到我的辦公桌上赫然放著一包潤喉片。隨即便看到陸地發來的一條新信息:“昨天跟你語音,聽到你嗓子啞了,希望這個會讓你好一點。月昔,不要硬撐,如果身體不適還是好好休息吧。”

“謝謝陸總,我沒事,讓你費心了。”我心下感動,趕緊回覆。

掰開一顆潤喉片放進嘴裏,讓舒適的涼意慢慢從舌尖蔓延到喉部直抵心間。我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不一會兒,就看到陸地出現在了辦公室的門口。他做了個打擾的手勢,說:“蘇經理,請到我的辦公室一趟,有些事項想和你討論。”

“你今天看上去還好,昨天語音裏你聽起來的那個狀態,讓我有點擔心。”進了陸地辦公室,他和我面對面隔著一張辦公桌坐下,仔細看了我一會兒後說。

我被他看得臉紅,忙說:“真的沒事,昨天只是給新員工培訓了一天,可能有點用嗓過度。你也放心,我不會影響你們的進度……”

“不不不,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陸地的目光牢牢地鎖住我,全然不顧我的臉燒得越來越厲害。

“那真是謝謝陸總關心了。不知道陸總要和我討論什麽……”我的聲音不自覺地緊繃起來,用客套的語氣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也沒什麽事,就是看到你最近除了我們,還有其他幾個項目要忙吧,培訓又弄得嗓子成了這樣,太累了……”他似有為難,但頓了頓便很快接了下去,“所以我在想,建議你們老板換一個經理接手這個項目,你也不用再這樣辛苦。”

我楞住了。

工作六年,我一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再難對付的客戶也用自己的專業水平和耐心熱情一一化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客戶炒魷魚,還是一個我自認為對彼此都有好感的客戶!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也不去想自己的措辭有多不恰當,只有滿腔的不解和憤懣傾瀉而出:“陸總,我們已經合作了兩個多月,如果你對我的專業勝任能力有質疑,或者對我有任何工作上的不滿,大可以早就提出來,不必制造我們一直合作很愉快的假象。”

陸地沈默地看著我。我真的恨自己眼神不好,不然怎麽從第一次見面就被他蒙蔽,而直到此刻,他將我棄若敝屣的此刻,我居然還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痛苦、糾結、無奈、隱忍和……不舍?

我忍不住閉上眼睛,想再睜開的時候,能夠將眼前這個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陸地已經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走近我,俯身把水遞到我的手上。

他身上有Chanel Blue的淡香水味道,以前覺得這個香悸動著來自西西裏島的陽光的味道,像徜徉在湛藍的天空與蔚藍的海岸之間,倒是與他的氣質渾然一體。而今天,我只感到海浪翻滾,苦澀的海水味讓我窒息。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把手放到我的肩上,但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他開口,音色溫柔,語氣和緩:“月昔,我對你沒有任何質疑。相反,我對你的工作非常滿意,對你也非常欣賞。做這個決定我真的只是為了……”

“……為了你好。”這幾個字他說得堅決果斷,不容置疑。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掙紮著用沙啞到微不可聞的聲音說:“決定?你是說你們已經做了決定?”我慘然一笑,“剛才你那樣說了,我竟然還存有一絲幻想,以為你是想跟我商量,哪怕是想跟我談什麽條件我都認了。原來……原來你只是通知我。”

他低頭,沒有否認。

“好……好,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像被拋上岸無法呼吸的瀕死的魚,用盡全力發出最後一絲聲響,“我是要有多傻才會讓你這樣愚弄!”

我轉身去擰陸地辦公室的門把手,他卻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攔在門前。

他靠得太近了,我甚至都能看到他的眼睛裏,我因為羞憤而漲紅的臉的倒影。

“對不起……”他神色黯然,欲言又止。我重新轉動門把手,只想趕緊逃離這個讓我不能思考、無法呼吸的地方。

然而陸地突然俯身抓住我的肩膀,他的眼睛裏閃過一道異常熾熱的光芒,像一個火球突然砸進我的世界。

我動彈不得,腦袋嗡嗡作響,只看得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他的聲音像從外太空傳來,我聽不真切,可字字卻又那麽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蘇月昔,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這都什麽跟什麽。

我一定是墜入了最荒謬的夢境。

陸地還要說些什麽,我趕緊趁他的手微微放松的片刻,迅速用力打開門,落荒而逃。

走回團隊所在的辦公室,我整個人仍然像漂浮在空中。明明已經是快要深秋的溫度,我的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努力讓自己平靜了好幾次,電腦上的數字卻依然一個都看不進去。我揉著太陽穴,手機鈴聲響起,顯示著老板來電。

“蘇臘,你現在在森洋對吧?這段時間你同時要兼顧多個項目,辛苦了,公司真的很感謝你……”欲抑先揚,是領導慣用的套路。

“老板,應該的。”我艱難地開口。

“嗯……森洋這個項目,當時接下來的確是你的功勞,葉總太太跟你是好朋友嘛,你的能力我們也是非常相信的。”

我在等著他的“但是”。

“但是呢……”老板輕咳了兩下,說,“你也知道,最近對於審計的獨立性查得嚴。另一個事務所不是剛因為這個出事嘛,所以考慮到你和葉總太太的親密關系,我們覺得吧,還是謹慎一點,換一個經理來做這個項目。”

“我不認為我和葉總太太的關系違反了獨立性的要求,所裏通過朋友關系介紹的項目也不止這一個。如果影響,一開始就不應該讓我參與這個項目……”我仍然不甘心。

“哎呀,這不是最近風聲緊,怕撞在槍口上嘛……蘇臘,不做這個項目你也可以輕松一點,看你的嗓子都啞成什麽樣了。這樣,後面這個項目沈琳會來帶,你下個禮拜就跟她交接一下。”老板的態度很堅決,末了,還特意補充了一句,“這家公司的CFO很強勢對吧?難為你了。”

我無言以對。沒錯,是很強勢,強勢到我尚未起訴,就直接被宣判了死刑。

放下電話,同事夢琪一臉關切地看著我說:“蘇臘姐,你臉色很不好,要不今天還是休息一下吧。昨天你沒來,陸總監還特意來問我們你是不是病了,今天來不來,知道你來就立刻準備了潤喉片……”

“我下個禮拜就不來了,沈琳會接手這個項目,到時候你們就跟著她好好幹吧。”

我突然覺得很累。今天,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啊!”夢琪誇張地叫起來,團隊裏的其他同事也一陣騷動,“這個項目我覺得你帶得挺好的呀,客戶也一直在誇你厲害,蘇臘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別的事啊?不要拋下我們呀!”她一邊說一邊拉住我的手。

我有些不忍,可也只能說:“公司有一些別的方面的考慮,沈琳也挺好的,你們工作都是一樣做,沒什麽影響的。”

夢琪晃著我的手,臉上不依的神情倒也不像是假裝:“可是我們喜歡你呀!蘇臘姐,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喜歡你……剛才那個人在我耳旁說的這三個字,像毒蛇的信子一樣嘶嘶地觸摸著我,讓我的身體一陣燥熱又一陣發涼。

手機傳來新消息的“叮咚”聲,是張小桃的微信:“晚上玉玲瓏B30包廂,你和兩位帥哥一起來哦,Muma~”

“已被兩位帥哥炒了魷魚,下周這個項目就換人做了。這樣的鴻門宴我還是不去了。”

“什麽鬼?!你等著,我去找老葉算賬!不過無論如何,買賣不成仁義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這頓飯就是你的青山,一定要來!不然友盡!”小桃回得很快。

我無奈地笑,到底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太太,哪裏能真正明白我對於工作的較勁和不甘?

我還是赴約了。對於這次項目換人,我的老板雖然言之鑿鑿,但不難聽出影響獨立性的借口是假,被陸地施加了壓力是真。而葉子博至始至終沒有出面,今天在公司碰到的時候,他也只是對我略顯尷尬地點點頭,顯然是默許了陸地的提議。

陸地……倒是給了我一個換人的解釋,而在我看來這個解釋簡直就是放屁。照顧我的身體?之前天天追著我的工作進度,不把我累到送進醫院還要感謝他呢。喜歡我?喜歡到影響獨立性的程度?在感情上蠢鈍如我,也不會自作多情到相信這樣的解釋。

那到底是為什麽?我細細回想了這兩個多月與他的相處,確認在工作上沒有出現任何紕漏,項目進展也完全符合預期。在私交上也和他親疏有度,有時候甚至還覺得延續著第一次見面的默契,應該不存在得罪之說。

所以我決定和他吃上這一頓飯,看看能否再發現什麽端倪。

一走進包廂,小桃就把我拉過去坐下,指著慢我一步進包廂的葉子博和陸地罵道:“好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以為我家蘇蘇是蘇菲姨媽巾嗎,一個月用過一次以後就可以扔掉啊!你們怎麽想的啊!老葉你這個IPO不用做了,先賠償蘇蘇加班費和精神損失費!”

葉子博好脾氣地笑笑,走過來按了按小桃的肩膀,溫柔地說:“是是是,老婆大人罵得是,我這不就要給蘇經理賠罪了嘛!”說著就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滿滿一杯的菊花茶,雙手遞給我。

“蘇經理,葉某實在是對不住……”他俯下身子,向我鞠躬。

我和小桃關系親密,跟葉子博倒是真的只有點頭之交。我和小桃的約飯逛街出游,他都不會參與,只是在活動結束後,風雨無阻地來接小桃,和我只是客氣地打個招呼。

我也樂得如此。一方面,閨密的丈夫,又是一個傳統意義上十分吸引女性的霸道總裁,我無論如何都應該保持距離。另一方面,我可能還是對於當年他用盡手段娶了小桃的做法,有點耿耿於懷吧。

葉子博比我和小桃年長五歲,大學一畢業就跟著父親管理一千多號人的企業,身居高位多年,管理方式也以鐵腕著稱,平日裏不怒自威,旁人見著也頗有幾分忌憚。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謙恭的樣子,不禁有些惶恐不安,忙說:“葉總這樣我可不敢當。客戶是上帝,上帝自然有權利換個人來服務。我們沈琳經理也是經驗非常豐富的經理,相信能和你們合作得更加愉快。”

說完,我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陸地。他的面容一半隱在頂燈投射下來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要死了要死了,蘇蘇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小桃上下摩挲著自己的玉臂,皺著眉大叫起來,“惡心死了,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轉身拉住我的手說:“哎呀不過你看你為了這個項目都熬成黃臉婆了,不做了也好。12月份我要送夭夭去澳洲參加夏令營,你也請假跟我一起去,老葉出錢,就當精神損失費了。”說著就給葉子博使眼色,葉子博笑著連連點頭。

“那可不行,這個項目我畢竟已經做了兩個多月,無論葉總後面請不請我做,我怎樣都脫不了幹系了。留了案底,收了葉總的錢,到時候你到牢裏來給我送飯啊!”我對著小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餘光中,我瞥見陸地的唇邊似乎浮現著淡淡的淺笑。

服務員端上了一瓶赤霞珠,陸地從醒酒器裏緩緩地倒出紅寶石色的液體至自己的酒杯中,又站起來替我斟上。

他晃了晃酒杯,舉到胸前,神色竟然有些動容,“蘇月……蘇經理今天能來吃這頓飯,我陸某就已經如臨大赦,不勝感激。一切盡在不言中,紅酒代表我的心。我先幹為敬,蘇經理隨意。”說完便一飲而盡。

我依言舉杯,“我和陸總相識已兩月有餘,對於這個項目來說也算半個舊人了。都說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但我這個舊人在此,還是要哭著說上一句: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說完也一口氣將杯中的液體喝盡。

陸地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我身邊,他眉眼含笑,聲線似酒香般勾人:“蘇經理真是個有趣之人,以前總是礙於工作關系不能更近一步。為了以後可以放心大膽地跟你做朋友,思來想去只能出此昏招……請蘇經理一定要原諒我的自私。”

紅酒在我的胃中彌漫開來,泛起絲絲縷縷的暖意,好像白天他靠近我時的,溫熱的呼吸。

我看著陸地,周圍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眼波裏,柔和而暧昧。我松弛下來,突然覺得也許我孜孜以求的答案,其實並沒有這麽重要。

就像第一次和他見面,相談甚歡時收到林臨讓我提防他的提醒,我也置若罔聞一樣。

我相信他這一刻的真心。無論出於何種目的。

“好啊你個陸地,原來安的是這個心!”小桃一拍桌子,手指著陸地,對葉子博嬌嗔道:“老葉,你還不趕緊開除這個假公濟私的混蛋!”

葉子博微微一笑,看了看我倆,說:“陸帥把小蘇收了,我們公司等於不出一分錢就多了個得力幹將,如此高策,我怎麽會開除他呢?”

小桃眨眨眼,恍然大悟似的對著陸地說:“陸帥,我這個閨蜜,你也看到了,一等一的才貌雙絕。我說你也算是個聰明人,怎麽會推開如此絕佳的接觸機會,原來你早就在打自己的小算盤啊!”

陸地不置可否地笑,只說:“這是自然。”

我扶著腦袋。想起白天的當頭棒喝劍拔弩張,竟然發展到現在這樣其樂融融的畫風,不禁覺得一切都是幻夢一場。

而那句突如其來不明就裏的“喜歡你”,到底有多少假意和真心?

我拿起酒杯,理不清紛紛擾擾的思緒,索性停止思考,一醉方休。

飯畢,陸地叫了代駕,我幾乎是被張小桃連推帶趕地送上了陸地的車。

我暈暈乎乎地看著小桃擠眉弄眼地對陸地說著要把我安全護送回家,然後給了我一個飛吻就關上了車門。

我和陸地並排坐著,一時無話,氣氛有些寡淡。我只能轉頭看向窗外。

車子正行駛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一條街道。霓虹閃爍,在車窗上投射出流光溢彩的倒影。白天那些棱角分明的高樓此時似乎都幻化成了柔和的輪廓,包裹著川流不息的行人車輛,最後匯成一條河,沖刷走所有難言的心事。

我想我是喝醉了,眼前的種種漸漸開始迷離,直到陸地的聲音悠悠響起:

“今天你說,認識我兩個月,其實,兩年前我就認識你了。”

我的心驀地一跳,手心發涼,酒意突然醒了大半。

兩年前?我飛速地在記憶裏苦苦搜索,但找不到絲毫的線索。從初次見面起,就一直存在但被我刻意忽略的疑慮此時一下子全部浮上心頭。

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到底想幹什麽?

我試圖裝醉,但是僵硬的脊背暴露了自己的緊張。陸地似乎對我這樣的反應很滿意,像看透了一切似的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他緩緩開口,卻目視前方,並不看我,像是在自言自語一個別人的故事:“兩年前,我去參加一個行業研討會,有個女孩子坐在我的右前方。會議冗長,周圍的不少人都在刷著手機,只有她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紙書。我不禁好奇,是什麽書讓她看得這麽入神,就仔細看過去,發現是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我努力回憶著。好像是有這麽一次會,只記得我是被拉去湊數。可能是之前就預見了會議無聊,特意帶去了一本書。至於是什麽書,會場裏有些什麽人,我已經全然沒有了印象。

“我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臺簽,蘇臘,這個名字我第一眼見到就覺得是蘇月昔,詩情畫意,跟她看書的樣子很般配。”

他停頓了片刻,用手抓了抓頭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又像在痛苦著什麽。

他的聲音微微起伏,像一場秋山夜雨,雨滴落在一汪碧潭上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兩年了……我都忘不了她的臉……”

如果說之前我一直在強裝鎮定地等著陸地把話說完,然後輕松地調侃一句,“跟陸總學套路多少錢一個月?”

那麽聽到這裏,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他:“陸地,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他終於轉頭看我,黑漆漆的車廂裏,我只看到他的眼睛亮如昭星,唇角的笑燦若晨曦。

我一時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他解開了安全帶,我來不及疑惑,他就用雙手捧住了我的臉,吻輕輕地降落在我的嘴唇上。

像蝴蝶扇動著蝶翼,翩翩欲飛。像花瓣承載著露水,顫顫欲落。

Chanel Blue的海浪,帶著陽光的灼熱,終於席卷了我。在將我吞沒前,我隱約聽到了陸地的回答:

“我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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