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很老實地臥在榮光腳邊，下巴搭在兩只前爪上，不時擡頭看看他，他在鍵盤上戳弄幾下，鐵盒子裏就會有一個陌生女人講話：“一切危害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安全，分裂國家、顛覆人民民主……“

榮光聽了一個小時，直到鐘表響起報時聲，才站起來活動了一會兒，做了一百個俯臥撐，從恒溫水壺裏倒了杯水，又坐回去接著聽。

榮曜到家的時候，電腦裏正念到：“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回來了？”榮光把電腦關了。

“覆習到哪兒了？”

“不到五分之一。”

“那也很了不起了，你這星期就能聽完了。”

小狗從臥室沖出來跟榮曜親熱，纏著他的腿向上索要愛撫。榮曜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擡手去抱榮光，摟住他親了親，才說：“也不用那麽用功，又不著急。”

“只剩半年了，得抓緊時間。”

榮曜放下包，一邊脫外套一邊往臥室裏走，猶豫了半晌，還是把話咽回肚子裏，回頭牽住榮光的手，一起往廚房去。

電砂鍋裏的米粥已經煮好了，又濃又香，榮曜嘗了一口，送到榮光嘴邊，讓他也嘗。

“放點兒糖？"

榮光點點頭，又說：“總吃糖對身體不好。”

“好著呢。”榮曜不聽，往鍋裏加了兩勺糖，攪和幾下，把下班路上買的青菜和土豆拿出來洗了，一邊切菜，一邊跟他聊天。

榮光還是靠在冰箱上，問：“今天在單位幹什麽了？”

“上午坐辦公室，下午去三中聽了幾節示範課。”榮曜說，“課間看見兩個學生牽著手站在走廊上罰站。”

“罰站還牽手？“

“因為打架，不知道那老師從哪兒學的招。”他笑起來，“那倆小子也聽話，整牽了一上午。”

“說不定樂在其中呢。”

榮曜假意嗔他：“別拿你的齷齪思想揣測別人純潔少年的心。”

“初幾的學生？現在小學生都知道可多了。”

“我初中的時候就不知道。”榮曜故意靠過來。

“那是因為你笨。”榮光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做飯。”

“那是，聰明孩子初二就知道猥褻別人了。”他不但不退開，還要靠近兩步，挨著他的嘴唇用氣聲說，“那時候……我的屁股嫩不嫩？”

榮光無力抵抗，只好張嘴咬了一下他的鼻頭：“還吃不吃飯了？”

“別吃飯了，吃我吧。”

榮光張了張嘴，無奈地忍著羞恥說：“騷貨，別發騷，快做飯。”

“那你親親我。”榮曜把嘴唇送到他嘴邊。

六月，全國統一司考開始報名，榮光以現役軍人的身份申請參加考試，由於他視力障礙的特殊情況，報名雖然通過，考場卻不提供盲人試卷，一切如榮曜所料。

向上級報告，領導通融：“小榮，你是為了國家的榮譽才遭受殘疾，國家會給你公平待遇的，我們會努力為你解決這個問題，你放心。”

榮光在家休養了大半年，雖然目不能視，可他站在那兒，還是頂天立地，一副挺拔的軍姿，敬了個禮說：“謝謝領導。”說完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忍住，“抱歉領導，有些話，在這裏講大概不太合適，但我忍不住。”

“沒關系，你說。”

“我身為軍人，可以得到特殊待遇，但全國上下一千四百多萬視障患者，他們沒有我的軍人身份，沒辦法得到這樣的優待。可公共考試為盲人提供盲文試卷或電子試卷，本來就是《殘疾人保障法》中的一條硬性規定，是咱們國家……“

領導打斷他：“小榮啊……”

榮光嗯了一聲停住。

“全國上下一千四百多萬視障殘疾，每年能來參加司法考試的有幾個？我們耗費國家資源，難道就是為了給一個不一定來參加考試的人提供幫助？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成本？再者……我說話可能有些直接，就算盲人通過了司法考試，獲得了律師資格，又會有多少人會請他們辯護？”

“可如果不提供機會給他們，他們豈不是永遠都不會也不能來參加考試？這樣一來，確實沒有人會請盲人律師辯護了，視障患者也只能生活在社會底層，永遠不能走出家門，永遠得不到社會的接納。”

“……現在全國已經增設了幾個電子考試試點，並不是全無機會，以後……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九月下旬。

榮光意氣風發走出考場的時候，榮曜正在考場外等著他，手捧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遞到他嘴邊去：“餓不餓？”

“還好。”榮光喝了一口，喘了口氣跟他說，“四百五靠上。”

“考試一向是你的強項，我就知道你沒問題。”

榮曜把狗繩遞給榮光，榮光彎腰輕輕揉了揉小狗的腦袋：“以後咱們並肩作戰！”

黃昏落了滿屋，臥室門緊閉著，裏面不時傳出黏人的親吻聲，還有榮曜討饒的呻吟。小狗臥在門邊，擡一擡耳朵，最終噴了一口氣趴下腦袋，聽見許多見不得人的話：“別夾那麽緊……”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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