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嚷嚷要看劉奶奶的日記,套上衣服就往樓下跑。

JOJO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伸手抓住他拖回床上：“淩晨三點多，你要到樓下去刨葡萄架？會被當成偷兒抓起來吧？”

“啊，也是……”林曦也意識到了這點，順從地坐回床上。

秋日的京城，太陽升起來之前，溫度跟初冬沒什麽分別。林曦脫掉外套縮回被子裏,想了想，拉起被子對JOJO拍拍床單：“冷嗎，坐下聊聊？”

JOJO毫不猶豫,貓一樣鉆進被子裏，蹭坐到林曦身邊，眉開眼笑。

窗臺上的比桃花枝子抖了抖，一團紅霧飄起來,小花嘟囔著“好吵，還讓不讓妖睡覺了……”,恍恍惚惚飄出門去。

林曦：“……等等，妖怪不是不睡覺的嗎？”

JOJO：“呃，可小花是腦子有病的妖怪啊。”

林曦：“……”

他眨眨眼睛，註意力從小花身上轉開,說起了劉奶奶的事：“我還是很在意那老兩口，剛才做了奇怪的夢。夢的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只有結論非常明確：劉奶奶一定很在乎趙爺爺。”

“可趙爺爺明明說劉奶奶一直挑剔他、一點都不在乎他……那老頭子的怨恨可不是假的。”JOJO卻說。

“我的感覺是，趙爺爺要麽在說謊,要麽就是因為什麽原因誤會劉奶奶了。”林曦說。

JOJO不太明白：“你推論的依據是什麽？”他前期閱讀了大量書籍，後面為了演戲也看了很多資料，基本上形成了對人類情感的認識，不過這種認識側重於理性而非感性。

林曦對他聳肩：“我說不出來，就是感覺……劉奶奶的鬼魂看趙爺爺的方式，她向我們求救的語氣，在醫院心灰意冷的樣子，每一樣都讓我覺得她很在乎自己的老伴。”說到這裏，林曦有點惋惜，“可惜劉奶奶已經走了，在醫院時應該多問兩句的。”

“是啊。”JOJO揣摩林曦的話，“憑感覺推斷一個人在乎另一個人……我不太明白。”

林曦見JOJO糾結這個，就好笑地揪揪他的耳朵：“這是比較高階的人類種族技能，你還有的學呢？”

JOJO順著林曦的力道在他手心裏蹭了蹭，金眸含笑：“放心吧，我學起來很快的。”

對上這雙漂亮的妖瞳，林曦不自覺有些沈淪。

現在的JOJO散發著一種特殊的氣質。在智力和魅力上，他淩駕於大部分人類男性；而在世故和閱歷上，他又格外刻板，有著天真的理智。智慧與懵懂，兩種矛盾的內涵在JOJO身上碰撞，使現在的他成為一個驚喜的集合，沒有人知道他下一秒會展現怎樣的光彩，就比如說現在，跟林曦對視兩分鐘後，他突然用特別偶像劇的語氣說了一句經典臺詞：“你再這樣看我，我就吻你了。”

林曦“撲哧”一聲笑出來，紅著耳朵滿床打滾。

JOJO不禁懊惱，張牙舞爪滿床抓人：“小林子，你笑話我？我這句話說錯了嗎，電視裏都是這樣演的！”

“都說別什麽都跟電視裏學了，哈哈哈，蠢死了！”

JOJO咬牙，整個人都撲在林曦身上，雙手壓著後者的雙手：“還敢不敢笑話我？”

“不笑不笑，哎喲你好重！”林曦笑容滿面地掙紮，忽然動作一頓……因為JOJO覆在自己身體上的某給部位硬了。

不等林曦有所反應，JOJO率先彈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慌和歉意。他瞪大眼睛，動作別扭地連連後退，口中喃喃：“對不起，小林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它自己就硬了，我，嘔！”退到墻邊，不受控制地幹嘔起來。

這個反應反而把林曦嚇著了，他來不及回想春天在鬼屋裏那場差點發生的意外，滿眼滿腦子都是JOJO幹嘔到渾身痙攣的樣子，緊張地爬下床幫JOJO拍背：“你怎麽了？”

“嘔……呃！”感覺到林曦的觸摸，JOJO不自覺瑟縮了一下。他抱住自己，使勁兒往遠離林曦的地方挪動，眼睛籠了一層生理性的水霧，斷斷續續地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你不要害怕，不要生我的氣，不要趕我走……我再也不敢了……小林子……”

“JOJO？”林曦僵住動作，仔細聆聽他的自言自語，過了一會終於恍然：“……你害怕我因為你……硬了，就像當年鬼屋那件事以後那樣趕你走嗎，JOJO？”

“不要，不要趕我走，不要不理我，對不起小林子……嘔！”

林曦抿緊嘴，他滿心困惑，不知所措：那件事情過去大半年，他早已刻意忘卻和釋懷……當初鬼屋那件事是JOJO剛變人不久身上還有貓性，再加上被關公像影響……JOJO當時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即使被他趕走、辱罵、冷戰，也始終是懵懵懂懂、“厚顏無恥”，滿嘴“小林子是我的我就是可以抱抱親親”……怎麽現在突然？

現在突然？啊！

林曦恍然大悟：是啊，當初現在的差別在於，那時候的JOJO像貓多過人，而現在的JOJO向人多過貓。對於貓來說，欲望是天經地義的事，倫理道德只是概念；而對於人來說，唐突欲望是無力的，倫理道德是束縛在身上的鎖鏈，做錯事後會愧疚、會自我厭棄，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會害怕被拒絕、害怕被拋棄……

他的特殊經歷讓他春天接收的懲罰在秋天才伸展威力，彼時林曦受傷的表情、難以隱藏的恐懼、發洩情緒的唾棄、自我保護的拒絕、溫柔包容的讓步，化成掛滿倒刺的長鞭，狠狠鞭撻在JOJO身上，讓他痛、讓他怕，讓他在終於習得人類的道德後，立刻被自身的道德感徹底懲罰！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對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JOJO還在道歉，情緒近乎崩潰，他忍不住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哭泣，“我都做過什麽……我明明不想再這樣的……我不想被拋棄……”

他正式為他剛變成人時的“年少無知”付出代價。

而當初的“受害者”林曦卻並沒有覺得痛快，正相反，在JOJO哭出聲的同時，林曦也忍不住哭了。

他一邊哭一邊抓住JOJO的手將他拉近自己，張開雙臂擁抱對方。他不斷摩挲JOJO的後背和頭發，親吻他的鬢角和耳朵，一遍又一遍說：“JOJO不怕，我原諒你了，早就原諒你了……不要怕，硬了跟強迫別人是兩回事，有欲望不要緊，不是惡心的事，不要討厭自己……我在這裏呢，不會不要你，再也不會趕你走了……再也不會趕你走了……小林子在這裏呀，在這裏呢。”

JOJO的幹嘔終於緩解了，他像抱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樣抱住林曦。

林曦也緊緊的回抱。

此時此刻，飽受折磨的不僅是JOJO，還有林曦。他們倆緊緊地擁抱著彼此，像是兩棵彼此糾纏、彼此支撐的藤蔓……

待兩個人的情緒都平覆下來，晨光已經從窗外透了進來。

JOJO松開因為擁抱而有些僵硬的手，首次害羞又尷尬地低頭：“抱歉，突然就……”

“沒事。”林曦也捶捶自己胳膊，“那件事之後，咱倆冷戰還沒結束就進了劇組……鬼屋那件事相當於被粉飾過去，從來沒有被徹底解決掉。在劇組這半年發生了那麽多事，你又要學拍戲又要學做人，住賓館雖然也跟我親近，卻沒法像待在家裏一樣徹底放松……昨天這不是回家了嗎？”

“嗯……”JOJO體貼地伸手給林曦捏捏肩膀，“昨晚你辛苦了。”

林曦笑：“沒什麽啦，那件事對咱倆都是心結，現在徹底打開了。其實昨天鬧的時候我就想說，你不願意讓我笑話你，就是有了羞恥心……像現在這樣會害羞，還挺可愛的。”

JOJO擡眸看著他笑：“你是暗示我以後走禁欲嬌羞路線？”

“什麽跟什麽呀。”林曦想象一下小媳婦一樣的JOJO，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少作妖啊你，保持現狀就不錯。”

“那麽說你喜歡我的坦率？”JOJO笑得像個小太陽，勾得林曦耳根發燙，他湊近小聲說，“小林子，我想我愛你，想跟你做羞羞的事情那種愛。”

“嘶！”林曦倒抽一口涼氣，一把推開JOJO的俊臉，連滾帶爬地逃走了——怎麽辦，懂得了羞恥的JOJO比以前更不要臉了！

兩個人各自洗漱，然後到樓下吃早餐。

吃著豆漿油條，他們商量著如何拿到葡萄架下埋著的日記箱子。畢竟這箱子屬於趙爺爺，又埋在院子裏，要挖，怎麽都得跟趙爺爺和物業的人協調好……

吃過早飯，兩個人買了點水果去到醫院。

去的路上，林曦編了一套說辭：他想在原本葡萄架的地方種點花，想翻翻土，昨天聽說趙爺爺把一個箱子埋在地裏，就來問問要不要幫他把那個箱子挖出來保存到某處。

趙爺爺的氣色看著比昨天好了很多，聽兩個年輕人問那箱日記，大手一揮：“都是廢紙，你們賣掉或者丟掉就行。”

林曦和JOJO交換了一下眼色，後者直接問道：“其實我們對劉奶奶日記的內容還挺好奇的，如果挖出來的話，能不能打開看看。”

“打開？打不開的。”趙爺爺搖頭，“那個箱子上掛著個密碼鎖……你們要是真的想看，可能還得想辦法把那個箱子撬開。”

獲得了趙爺爺的允許，又跟物業打了個招呼，當天中午，兩人就拿著工具把箱子挖了出來。

這箱子不是很大，長100厘米，寬和高都是80厘米左右，木制。掂量一下，有點重量，想來趙爺爺那天自己抱著這箱子下樓也挺吃力。箱子蓋上有個鎖扣，上面掛著一個四位小密碼鎖。

“就這？我還以為會有多高端……”JOJO吐槽道，“一共一萬種解法，試上幾個小時不就得了？”

“哪有那麽覆雜……”林曦則說，“我感覺密碼就是1104。”

“看你的感覺準不準吧。”JOJO笑，撥動密碼盤，1104，輕輕一拽。

“哢噠”一聲，密碼鎖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