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清甜氣息猛地襲上鼻尖。

男人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下, 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一個拳, 凝神失敗後直接垂下了眼睫不去看她，迫使自己摒除心中的雜念，“沒什麽。”

簡希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冷淡了下來，不過鑒於前不久她剛剛狠狠地打過對方一個耳光, 雖然兩個人再見之後十分默契地都沒有再提這個話題，可要說心中沒有芥蒂，也是不太可能的。是以, 簡希很有自知之明地站了起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我就先回去了。”

畢竟在外人看來，她今天是剛和新上任的副總經理打了個照面就被單獨拎進辦公室訓話了，她擔心小周的嘴不是個把門的，回去以後再鬧得人心惶惶也不大好，與其在這兒糾結沒有意義的問題, 還不如先回去穩定一下軍心。

臨時起意的男人顯然沒什麽借口將她繼續留下去, 遲疑了大約兩三秒鐘就點了點頭答應下來，等簡希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忽然叫住了她：“簡希！”

一只手已經搭上門把手的簡希不明所以地扭過頭去，“怎麽了？”

男人望著她裁剪得體的西服套裙下濃纖有度的嬌小身軀擡手無奈地按了按眉心，“你平時也穿成……也是這樣打扮嗎？”

科威雖然並沒有要求員工穿統一的制服, 但畢竟不是張揚個性的互聯網公司，從高層到員工，絕大多數還是西裝革履的職場人形象，簡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套裝, 雖然說是板正嚴肅了點沒有那麽時尚吧，但大體上還是得體的，“有什麽問題嗎？”

男人大約也察覺出他管得有點太寬了，被簡希這無心地一問噎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沒有問題，只是覺得你……今天很漂亮。”

簡希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也彎著眼睛笑了，說了一句“謝謝”，就扭身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一窗之隔的秘書臺裏，幾個人正伸長了脖子往這邊偷瞄。

簡希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被百葉窗遮得嚴嚴實實的總辦，恰好趕上他擡手打開了百葉窗，隔著一道玻璃朝她淺笑著點了點頭。

簡希回敬了一個微笑，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更強烈了。

等到她回了二十一樓，才出了電梯廳，還沒等過門禁，就見小周抱著一本文件夾殷切地迎了上來，“您要的資料已經整理好了。”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成績可觀。”

這後一句基本上起到了一個定心丸的作用，不過雖然成績可觀，可某人除了問了問她和希瑟的關系，好像對她們這一個多月來的工作成果並沒有特別感興趣。簡希“嗯”了一聲，接過去翻了翻，就塞回了小周手上，叮囑她保存好，預備著下次會議的時候直接在會上匯報工作的時候用。

小周點點頭接過了文件夾，跟著簡希進了辦公區轉了一圈，又進了簡希的辦公室。

“軍心還是很穩定的嘛。”簡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

莫非各種能力都很強就是嘴沒把門的小周回來以後並沒有說起在十六樓發生的事情？簡希覺得按照常理推斷，除非是小周沈溺於方景洲的美色忘了說，不然沒道理她突然轉了性，居然沈穩起來了。

“當然了。”小周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臉上的笑容叫簡希心裏有點發毛，“他們軍心非常穩定，前所未有的穩定。”

“你看起來也很淡定。”簡希望著她笑盈盈的臉摸了摸下巴，探究地說道。

“我不淡定，我心中充滿了興奮。”小周果然很開心，完全沒有自家領導被洪水猛獸拉去□□的危機感，“怪不得您對Vincent長什麽模樣一點都不感興趣，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您的朋友啊。”

簡希這才想起來，上次她帶著小周去C.N科技的時候恰好碰上了方景洲，後者還把她拐去吃了頓飯。顯然方景洲已經帥到了驚鴻一瞥就叫小周記住並且這麽久了還念念不忘的地步。不過她之前對Vincent不感興趣並不是因為知道對方是方景洲，她也是今天在十六樓電梯間才知道的。

“對了，您的手……”小周忽然想起之前簡希被潑咖啡的事情，剛要將簡希的手拉過來看看，一低頭瞟到她已經塗好了藥的手，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噎了一下，很快將話鋒一轉，“您的衣服已經送去幹洗了，說是明天下班前給您送過來。”

當天就在風平浪靜中度過了。

有吃瓜群眾好信兒，豎著耳朵等了一天沒等到什麽動靜，也就作罷了，不過看副總秘書臺的反應，是不是相談甚歡不知道，但至少兩個人之間並沒有爆發他們預想中的戰爭——往常日天日地的簡希這一次居然奇跡般的收斂了。

這種平靜大約持續到當周周五的下午，科威高層半月例會上。

簡希是個不大喜歡開會的人，絕大部分的會議對她來說都顯得太過冗長、因為很難抓住重點而效率低下無法忍受。這種情況在簡希回國後達到了一個頂點，以至於無論是開什麽規模的會議，簡希永遠隨身帶著自己的筆記本，常常只分出一點點精力聽著，主要還是埋頭做自己的事情。

科威的高層會議也是一樣。

不過大約是因為有新上任不久、已經毫不留情處理過一個犯錯高管的副總方景洲在，會議又是一向註重效率和內容的希瑟主持，當天會議的節奏明顯要比往常要快一些，簡希難得能多分出一些精力來聽大家討論，聽著聽著，就被希瑟Cue到了。

“簡，來說說你的看法？”

簡希在鍵盤上翻飛的手指一頓，凝神思考了大約三四秒鐘，擡頭回答道：“目前科威的內部數據庫在辨識客戶的時候仍然采用的是IP地址統計的方式，這種方式實際上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問題，很多在做數據分析的公司已經用摒棄了這種獲取數據的途徑，我建議科威也可以考慮嘗試換用其他獲取方式……”

“比如說cookie？”

說話的人是最近正在惡補相關知識的丹尼斯。

這倒也不是因為他突然醍醐灌頂大徹大悟、打算從鉆營小人轉型技術人才，而是因為前些天丹尼斯剛剛在方景洲面前說過希瑟的不是，本來想借方景洲的手殺殺簡希的銳氣，卻千算萬算沒算到簡希居然和方景洲認識。

這幾天簡希非但沒有被收拾，反而因為那天被叫到總辦喝茶後居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導致大家紛紛對她客氣了起來。

丹尼斯本身是小人之心，又才被方景洲敲打過，目前最好的選擇顯然不是和簡希硬碰硬，而是盡量在面子上配合她的工作，是以才特意在會議上表現出積極的樣子。至於他們之間的帳嘛……左右簡希想要扶植建立科威的分析團隊，最終還是要從市場部抽掉人員的，兩個部門關系如此密切，想給她挖坑還不容易嗎？

簡希是真沒想到油膩鉆營的丹尼斯會說出這句話來，微微揚了揚眉毛側頭看了他一眼，有點驚訝，還沒等對他另眼先看，又聽見他繼續說道：“如果使用讀取cookie的方式獲取數據，就能有效解決IP地址統計上的弊端，關於這一點，我們市場部已經……”

“你稍等一下，讀取用戶電腦上的cookie記錄確實是個好辦法，但如果客戶刪掉自己電腦瀏覽器上的cookie記錄，服務器就會判定客戶為新訪客，也就無法鎖定特定客戶了。”簡希本來就是被他打斷了話，聽丹尼斯的意思想直接沿用他的想法，也沒顧及他的面子，就直接反駁了。

本來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丹尼斯聽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自己所提供的方法的漏洞，還以為簡希是故意駁他的顏面，登時有些惱怒，餘光掃見坐在對面首位上的方景洲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在想著什麽，好像並未註意到他們之間的爭辯，便懟了回去：“那你說用什麽！”

這可是他已知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半天沒說話的希瑟忍不住插了一嘴：“DPI。”

“對，Deep Packet Inspection，深度包檢測，也叫深度數據包嗅探。”簡希側頭看了叼著一根筆回答她的希瑟一眼，朝他會心一笑，“這種方式可以讀取並分析網絡傳輸下的每一數據位或者數據包。”

希瑟一拍大腿坐直了，聲音裏帶著些隱隱的興奮：“並且它可以追蹤一切數據，不僅限於瀏覽網頁。”

簡希讚同地點點頭，扭頭看向方景洲，後者正漫不經心地翻著眼前的文件： “在整理個人信息方面，采用DPI技術比cookie有效得多。目前國內做的比較好的公司是C.N科技，可以考慮和C.N深度合作。”

“嗯。”坐在首位的男人“啪”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冊，輕描淡寫地說道：“就按你說得辦吧。”

雖然男人毫不遲疑地同意了她的提議，但簡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好像哪裏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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