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就說吧，他們都不是外人。“紀綱笑了笑。

穆雲熙猜到紀綱對他的防備，暗自冷笑一聲，面無表情，”有關這火銃，我懷疑來自福建軍營。“

紀綱聽言臉色微變，手一擡，令諸位退下，片刻，屋內只餘他們二人，紀綱走下案臺，來到穆雲熙面前，”哦，何以見得？“

穆雲熙將火銃遞給紀綱，紀綱先看了看裏面並沒有火藥，這才放心下來。

“朝廷火銃的配置，除了神機營，便是沿海一帶軍營，主要是為了對付海盜，並且這些配置都有朝廷記錄在冊，每支火銃上面都有朝廷制作的年號與標志，可這火銃上面什麽都沒有......”

紀綱擡頭瞟了一眼穆雲熙。

”義父再仔細看看。“穆雲熙指了指火銃底座，”這裏有刻劃的痕跡，是有人故意將朝廷年號與標志劃去了。“

紀綱再看，的確有些劃痕，他卻不以為然，“如此細小的地方，能說明什麽？我看你是小提大作了。”

穆雲熙垂了垂眸，“若是一兩支便也罷了，或是湊巧，但這樣的劃痕在收繳的火銃中大都如此，不得不讓人懷疑。”

紀綱心頭一緊，明顯聲音有些不悅，“那你是懷疑什麽？”

穆雲熙道，“白蓮教的火銃火藥來自何處？”

紀綱道，“孟知祥以采石廠為掩護，那采石廠本就需在大量火藥，開山挖石，不足為怪，至於火銃......沿海一帶除了朝廷有火銃，其居民私下擁有的也不少，他們長年出海打魚，是為防止海盜，在遇到海盜襲村時，也會自發組織起來抵抗，這些朝廷都知曉，並沒有阻止，或許白蓮教從那些村民手中購得，也有可能是自制而成。”

“村民所有的火銃不能與朝廷相比，而這些火銃所制作精良更像是朝廷的手筆，孟知祥處定是問不出什麽來，不如，可以將兵部的人請來，請他們來認認，也可以查查福建總督李將軍的賬目，朝廷所配發的火銃總是有記載的。”

紀綱聽言怒道，“福建總督曾是隨著皇上打天下的功臣，可是你想查就能查的？就憑這麽幾支火銃，就說他有問題？你可是這是多大的罪嗎？再者，兵部是皇親，你查火銃也是查他們，這一連串查下去，會有多少人陷入其中。”

“正因為事情嚴重，所以才要徹查。”穆雲熙毫不退步。

紀綱將穆雲熙上下打量一番，十分驚訝，“雲熙，這些事不該你來管，也不該我來管，你現在應該把心思放在如何對付白蓮教餘黨的身上。”

穆雲熙道，“正是為了對付白蓮教，我猜測朝廷內部定有人與白蓮教有勾結。”

“大膽。”

紀綱怒不可遏，“你想說什麽，說誰？李將軍還是兵部的人？李將軍是功臣，兵部的人是皇親，如今己經查明江都郡主與白蓮教勾結，這事就完了。”

“只要不是義父與白蓮教有勾結，其餘的人，我皆不在乎，不管是功臣還是皇親。”

紀綱聽言驚鄂不己，他猛的看著穆雲熙，見他依舊平靜如常的神色，卻多了一份堅持與固執，還想再看出點什麽呢，便無其他。

可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拭探他？還是另有他意？或許只是巧合？

這世間那有什麽巧合，紀綱是何等聰明之人，難道聽不出這話隱藏的深意？

是他知道了什麽？

紀綱突然覺得自己深陷被動之中，一直以來，他都勝券在握，他防著他，也不屑於他，他只是他手中的利器，沒有什麽別的心思，但兩年前，他突在開始調查他父親之死的經過，他得知後，一度深深不安，他倒是真的舍不得他，一把如此好用的利器，但以防萬一，他先下手為強，未料他命大，他再次回來，他懷疑，但他依舊那般唯命是從，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再者，錦衣衛有些失龐於皇上，他怎能沒有查覺，錦衣衛暫時不能離開他，他需要他為他立功，但也不能不防著他，為此，他挑撥他與龐英之間的關系，想借龐英之手，一面用他，一面打擊他，他絲毫不露破綻，不，他這是露了破綻。

紀綱頓升警惕之心，他緩緩回到案前坐下，手放在案臺上，上面有一把繡春刀。

他的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穆雲熙的雙眼。

他是要與他攤牌嗎？可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侯。

穆雲熙突然又一掠衣擺單膝跪下，紀綱又是一驚，但臉上松了不少。

”還請義父斷了與李將軍的聯系。“

”你說什麽？“紀綱剛落下的心又緊緊懸了起來，他猛的站起身。

穆雲熙臉上依舊沒有情緒，與他的言行舉止全完不協調。

“我也是聽二弟說起過，說義父常與李將軍有書信往來。”

紀綱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龐英？他的確知道些，但他並不知詳情。

“我是擔心李將軍牽扯到白蓮教一案上，而義父與李將軍的關系會引火上身，我願意替義父除去李將軍，以絕後患。”

紀綱又驚又氣，己是無法言語。

“只不過，我有一事相求於義父，望義父成全。“言畢，朝紀綱深深一拜，像是在求他，可這又分明是威脅。

紀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紀綱一直不開口，只等著他亮出底牌。

穆雲熙擡起頭來，“馮沅......希望義父救她性命。”

紀綱目光緊緊瞪著他，穆雲熙迎上他的打量，他的探究，不動聲色。

“馮沅......你要我如何救她？”紀綱壓著怒氣。

穆雲熙道，“李代桃疆。”

“穆雲熙，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

“她是白蓮教的叛黨。”

“她不是，她只是被遺棄的人。”

紀綱冷笑，”這話你可當著皇上去說。“

穆雲熙淡定道，”我知道自己份量，還不足以讓皇上赦了她，我也無法單槍匹馬的救她，但......義父就不同了。“

紀綱氣得混身發抖，卻強裝淡定，緩緩坐了下來，適才激動的情緒有所平息，還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卻心思百轉。

必得套出話來，他都知道些什麽。

”我的確與李將軍有些書信往來，但那些都是正常的公事，皇上授我督軍的責任，錦衣衛對朝中大臣有監視之職，你也是知道的。“

穆雲熙依舊不驚不惱，猜到他有這麽一說，於是道，“可是義父與李將軍來往的那些信，並非是公事，像是......沿海賦稅一向是朝廷的重項，我朝與外邦多有商貿往來，不知那些外邦的貨物，是否按朝廷規定交納稅收，其中有一封信便是談到這問題......”

穆雲熙的話還沒有說完，紀綱臉色再次大變，“你說什麽？”

穆雲熙道，“那日二弟單獨與我說話，說是有一封信在他哪裏，正是李將軍寫給給義父的，誰知被小廝們誤送到二弟的屋子，二弟好奇便撒開看了，他是想拿給義父的，但又忙於皇上祭天之事，一時忘了，二弟告訴我回到京城後，將信交還給義父。“

一派湖言。

紀綱怎不知穆雲熙還有這等說謊一本正經的本事。

他與李將軍的信一向是王伯親自在辦，根本不可能會有小廝誤送給了龐英，可他說的信中內容，的確是真，那夜書房受盜，他猜是穆雲熙，如今果然印證了，但他看完信後，都會焚之，他根本盜不到，唯一可能的是......紀綱一驚，這些日子他沒有收到李將軍的信了，適才他還與王伯說起此事，難道被他半路所截？

所以他拿這事來威脅他。

穆雲熙己經在懷疑他了，從兩年前，他開始調查他父親的事開始，不，不是懷疑，或許是認定，穆雲熙在收集他的證據，那麽不動聲色。他做得如此小心，卻還是被他發現與李將軍交易之事。

紀綱驚出一身冷汗。

若穆雲熙真有截得李將軍的信，那麽他將萬劫不覆。

何時，自己的把柄竟被他握在了手裏。

悔恨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紀綱認真的看著穆雲熙，他還是那副模樣，他沒有與他攤牌，沒有與他撒破臉，他有所顧忌。

所顧及的便是馮沅的性命。

好一個穆雲熙。

紀綱怒得將手上的茶杯狠狠的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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