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盛玉珠跟陸嶼來到買車票的地方時, 一詢問，發現這幾天到過年的車票，都已經賣完了。

火車線長, 站票倒是還有幾張, 但陸嶼又怎麽舍得讓盛玉珠這麽吃苦，若不是離首都太遠，他都想請人開著拖拉機送回去了……

盛玉珠說, 剛才那車裏的味道太臭, 太難聞……

“什麽時候有坐票？”陸嶼關心的是這一點，從這兒到首都坐火車大概還要好久好久, 剛問完, 又接著開口問道，“從這兒回首都, 大概要多久？”

“大概要一天左右呢。”賣票的姑娘看到是一個俊美帥氣的男人出聲詢問，態度特別好，還揚起了笑容。

“如果是坐票的話，除夕那天開始就有了。”賣票的姑娘翻了一下, 而後補充，“年初二到年初四的已經沒了。”

聽了賣票姑娘這話的盛玉珠沈默了幾秒，陸嶼轉過頭看向了盛玉珠, 詢問道，“買個年初五的？”

盛玉珠點了點頭, 她可不想站著回去，一天的路程，說明自己要站那麽久，腳都要斷了。

可能是年邊到了，又或者是恢覆高考而指使大批知青回城, 所以才沒票了。

“那就來張年初五的。”陸嶼說的時候，已經掏出了錢，遞到了那位賣票姑娘的面前。

盛玉珠都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陸嶼的動作，想要出聲勸阻，看了一眼周旁不少人，財不可露白，還是回去了再算。

那位賣票的小姑娘看著兩個人都長得這麽好看，還以為那位漂亮的姑娘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妹妹呢。

賣票小姑娘將票給陸嶼時，還想攀談，比如：有對象沒有……

可惜，陸嶼根本就沒有給予她這個機會，拿到票了，轉身就走，對盛玉珠十分悉心的呵護。

賣票小姑娘看到陸嶼正扶著盛玉珠下梯時，粘得這麽近，一看就不是兄妹關系，眼底劃過了一絲惋惜。

盛玉珠又喝了幾口熱水，覺得身體好許多了，想到一會兒回去還要坐車，就覺得一片窒息，也不知道現在的供銷社有沒有口罩賣。

“對了，我得先給家裏打個電話……”之前在信上說要過年前回去的，可惜現在回不去了，反正以後在京市還要住很久，也不急於那麽一時半會兒回去。

盛玉珠沒逛過縣城，但聽鎮裏的郵局說，鎮裏的郵局沒有電話，但縣城裏的有，可惜鎮裏離縣城有些遠，不然你就可以去縣裏郵局打電話了。

問了路人，得知怎麽去郵局，盛玉珠跟陸嶼兩個人來到郵局時，的確看到了郵局那窗口那裏的那臺座機電話。

盛玉珠眼睛亮了下，轉過頭看向了陸嶼，語氣歡喜，“陸嶼，看，真的有電話！”

盛玉珠從自己的記憶腦海中搜出了原身家庭的電話，走過去，跟郵局的人員說了聲，交了錢，盛玉珠便開始按號碼。

傳來‘嘟嘟’的聲音時，許久，盛玉珠都懷疑是不是他們不在家，又在研究院了。

***

京市，盛家。

聽到電話響，盛母在寫著文章呢，推了旁邊的男人一把，“快去接電話。”

盛父起身，眼神帶著些無奈，還以為是研究院那邊又催他們了，催催催有什麽好催的，都已經快要到過年了，他們要休息了。

而且，他們家玉珠要回來了，他們怎麽可以不在家裏等著呢？

“餵！”盛父的態度有些淡淡的，不是研究院，就是黎家請自己幫忙，都過去那麽久了，沒點兒數，也不瞧瞧他們兒子什麽德行。

“玉珠？怎麽了？”盛父突然驚喜道，那聲落下，旁邊還在寫著文章的盛母聽到盛父這話後，猛然擡起頭看了過來。

“什麽？玉珠打來的電話？給我聽聽。”盛母一直沒有收到過玉珠的來電，以為是因為鄉下那地方沒有電話。

“哦，哦，知道了。”盛父點頭應聲，都沒有給予盛母接電話的機會，就掛了。

盛母在旁邊還一直等待著，手都伸出來了，然後……就看到盛父將電話給掛了，掛了……

盛母頓時瞪大了眼睛，憤怒的拍打著盛父，“哎呀，你幹什麽啊？我要跟我家寶貝玉珠講電話，你怎麽不將電話給我？”

“玉珠說，沒坐票了，買了初五的火車票，年後才回來。”盛父也讚同盛玉珠的做法，要讓女兒買站票回來，在火車上站這麽久，可真舍不得呢。

“哦……也好，反正不急於一時。”盛母點點頭表示同意，可剛說完，又想起自家老公剛才的做法讓人生氣，繼續質問。

盛父心裏有些慌，他怎麽敢說自己剛才跟玉珠說話的時候，已經忘記了老婆，沒有註意到她在跟自己說什麽嗎？

當然不行啊！

“玉珠那邊沒錢了，講電話貴。”盛父隨便找了個借口，不能讓盛母知道這一點。

“沒錢了？”盛母一聽，有些擔心了起來，“的確，還要買火車票，我們家玉珠幹活又不怎麽行……”

盛父跟盛母之前也考慮過這個情況，玉珠幹活不行，得寄多點東西過去，希望玉珠能夠用那些東西換人幫忙幹活。

“初五，很快了。”盛母也沒有去糾結這一點，想了下時間，又不適宜現在寄東西過去，恐怕到了那邊，玉珠都已經上了火車了。

“買好東西等玉珠回來吧。”女兒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過他們身邊這麽久，十分想念，又十分擔心，還有些驕傲。

但又難過女兒的驕傲時刻自己不在身邊，因為兩個父母的炫娃行為，盛父跟盛母的同事們都知道他們下鄉的女兒考上了清華大學。

“恭喜啊！”

“看來還是你們教得好！”

“真羨慕，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教孩子的，我們家孩子現在別說是清華了，就是高中都有些難……”

盛父跟盛母兩個人特別開心，同是大院的人都知道了，紛紛表示恭喜加羨慕。

此時，掛了電話的盛玉珠當然不知道遠在京市的情況，跟家中老父親說了之後，便跟陸嶼去車站，坐車回鎮裏了。

也不知道陳家二哥有沒有開著拖拉機回村去了，不然，他們可要走著回去了。

陸嶼知道盛玉珠還可以再留幾天，心情十分開心。

回去的車子上，盛玉珠又再次暈車了，只能夠埋在陸嶼的胸膛前，捂著鼻子，終於，回到了鎮裏。

幸好拖拉機還沒走，盛玉珠滿是慶幸，要是讓她從鎮裏走回去，她恐怕腿都要瘸了。

本以為盛玉珠同志會在年前離開，畢竟知青點那幾個考上大學的就差沒連夜走，早就離開村子了，那迫不及待的樣子，明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可是等著等著，都到年邊殺豬分豬肉了，還差一兩天就過年了，終於有人覺得好像不太對勁兒了。

李燕還特地去找過盛玉珠，以為盛玉珠這麽傻要留在村裏，“玉珠，你怎麽還沒回城？是不是陸嶼不讓你回城了？”

這會兒，盛玉珠正出門找陸嶼，就半路遇到了李燕，聽到李燕說的這話時，滿是詫異的看著她。

“當然不是啊，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準備年後再回去。”盛玉珠搖了下頭，語調輕快，似乎完全沒有被現在的情況而困擾到。

李燕睜圓了眼睛，上下的打量了盛玉珠一番，發現盛玉珠好像真的不是被綁架了，一點兒都沒有勉強，才讓李燕有些錯愕。

“那個，玉珠啊，你該不會……以後，還會回來吧？”李燕都不知道盛玉珠圖陸嶼什麽了，地主家的身份，難道還不夠垃圾？

盛玉珠詫異的看了一眼李燕，她跟李燕之間的關系，似乎還不到這種談心的地步吧？

“或許吧？”那也要等陸嶼以後會不會回來，不過他的祖先墳墓都在這邊，應該會回來拜祭？

聽著盛玉珠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李燕不太懂的眨巴了下眼睛，望著盛玉珠的眼神茫然不解。

“你呢？今年高考，可要勤奮刻苦些了。”盛玉珠不喜歡跟人談感情的事兒，轉移話題問道。

說到這兒，李燕就滿臉後悔，“早知道當時就跟你一起好好學習了……”

盛玉珠挑眉，“那是因為我天資聰明，而且現在國家扶持特長，像我這種考上外語系的攻讀英文，肯定會降低些許分數線……”

盛玉珠在這兒瞎幾把亂說，糊弄著李燕，不過盛玉珠之前也琢磨過這個問題，現在兩大強國，與M國建交，或許外語系的英語專業降低些許分數線，也不一定？

哦，當然，也有可能是看在她的英語成績很好的份兒上？

要知道，她曾經可是家裏有兩個外教輪番教導的人！

聽到盛玉珠這話的李燕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不過，唯一可惜的是她英文不咋地，以後盛玉珠也不在這兒了，或許不能夠往這邊方向走。

“你啊，以後好好學習吧。”盛玉珠不知道李燕過來是關心自己還是來看笑話，不過看李燕現在的這個神情跟話語，不像是來看笑話的。

伸手拍了拍李燕的肩膀，勸慰了兩聲，將來國家越來越看重人才，可不能夠被時代淘汰啊。

哦，對了，她還有一本英語書，看了一眼李燕這腦子，沈默半秒後，決定將那本書送給李燕吧。

“我還有本英語書，是我多年心得，我去給你拿吧。”盛玉珠想了想，還是覺得那些書太厚了，到時候帶東西回京城，還不知道有多少，能減負就減一些。

聽到盛玉珠說要將她多年心得的英語書借給自己，李燕頓時就歡樂的笑了起來，“好好好，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放心，我肯定會在你回城之前抄好的！”

果然，跟著盛玉珠有飯吃，可惜自己之前沒有把握住，不然跟著盛玉珠一起學習，自己就算不能夠考上清華，也定然能夠考上其他大學！

“不用，送你了！”盛玉珠十分大方，大學的教程跟高中的不同，要來也沒用了，而且就是她隨手記下的筆記，不知道對別人有沒有用。

也得想想該怎麽收拾東西了，太多東西她可提不起，扔了又覺得可惜。

李燕歡喜的跳了起來，太棒了！

盛玉珠將英語書送給李燕的時候，李燕整個人歡快的蹦跶回知青點，然而盛玉珠還有個問題，就算將英語書送給李燕，李燕會讀嗎？

沈默，是今晚的明河村。

盛玉珠又覺得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李燕又不是蠢蛋，自然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學習，於是，盛玉珠很快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了。

歡快的去找陸嶼了，至於其他人的詢問，盛玉珠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陸嶼更加，充耳不聞，那冷淡的神色，不知擊退了多少人。

其他小夥子也沒辦法，只能夠在心裏惡狠狠的詛咒陸嶼，最好被盛知青拋棄了更好。

今年的過年，陸家依舊很熱鬧，歡聲笑語，陸嶼知道，這是因為有盛玉珠在。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有些快，一眨眼，就到年初四了。

這一天，陸秋浩明顯的感受到家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可是，以他的智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只知道，哥哥讓自己早早上床睡覺去，陸秋浩很聽話的‘哦’了一聲，然後上床睡覺了。

盛玉珠看著如此難過的陸嶼，臉上的神色多了些心疼，拖著陸嶼到房間，悄聲的給陸嶼說著未來的秘密。

“陸嶼，你別擔心，過不久，國家要改革市場經濟，我們將來可以在京市買房落戶……”盛玉珠說這話的時候，又有些遲疑了。

“陸嶼，你有沒有想過去大城市生活？還是說，你想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小鄉村裏？”盛玉珠轉了個語調，詢問起陸嶼。

陸嶼從盛玉珠的話語中似乎聽出了什麽，幽深的眸子席卷著晦澀，他當然知道在大城市買房子可以落戶，可……重要的是，他手上沒有那麽多錢。

黑市裏賺來的錢，雖然不少，能夠讓他們在這兒吃好喝好，但……不夠買房子，而且還是在首都那個地方。

盛玉珠對未來倒是充滿了希望，坐在旁邊，雙手握住了陸嶼的手，語氣充滿著期待，“陸嶼，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能夠可以的。”

她不可能留在這個地方，而且，若是未來在一起，除了自己外，將來還會生孩子，孩子的教育，可不能夠被耽擱。

“在這兒，大家都會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你跟阿浩，那麽將來呢？若是娶了媳婦兒生了孩子……”盛玉珠出聲，勸說著陸嶼。

走吧，一起去大城市生活吧。

被盛玉珠說及孩子的事情，陸嶼的眸子猛地縮了下，而後看向了盛玉珠的肚子。

“嗯。”陸嶼應聲。

“我們爭取開放市場經濟後一年內在京市買到房子吧。”盛玉珠語氣滿是對陸嶼的鼓舞，低頭，親了一下陸嶼的臉蛋。

“陸嶼，你可不能在我離開的時候，跟別的女人接觸哦。”盛玉珠嚴肅的對陸嶼開口，需要以對待敵人般冷酷的態度對待她的情敵，知道嗎？

“嗯。”本來，就沒有人接觸他。

盛玉珠在思考自己將來能夠做什麽，英語專業可以做翻譯……到時候可以往這方面找工作，給雜志社、報紙……翻譯外國文獻？

在盛玉珠還沒有想好的時候，陸嶼已經抱住了她，似乎是明白盛玉珠的意思，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語來表達，只好身體力行。

剛開葷的男女有些難以節制自己，也幸好陸嶼知道要叫醒盛玉珠，不然，盛玉珠絕對要跟陸嶼打起來……

因為上次坐車去縣裏搞得盛玉珠難受極了，陸嶼這一次還特地去找了村長租借拖拉機。

東西加起來有三四袋，當然，都是日常生活用品，貴重物品用一個書包反覆著，陸嶼千叮囑萬囑咐，在火車上一定要看好。

因為東西太多，陸秋浩也幫忙一起去，主要是沒去過這麽遠的地方，也不多人（指的是拖拉機上），陸秋浩不知道有多高興。

拖拉機上，陸秋浩還一直嘰嘰喳喳的詢問起盛玉珠關於大城市的事情，盛玉珠低聲哄著陸秋浩。

陸嶼就在旁邊，板著個一本正經的臉，沒說話。

盛玉珠偶爾擡起頭，都能夠看到陸嶼身上傳來的低沈氣息，但是沒有開口哄他。

陳家二哥將他們送到火車站的時候，幫忙將袋子提了下來，拉住了陸秋浩，“我幫你看著他。”

這兒可人多著呢，別到時候被人拐跑了走不知道。

“謝了。”陸嶼朝著陳家二哥點了下頭，而後叮囑陸秋浩，必須留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等他回來再帶他出去，知道嗎？

陸秋浩乖巧的點頭。

“阿浩乖。”盛玉珠遞了一顆糖過去，讓他一邊吃一邊等，而後，看向了陸嶼，“走吧。”

檢票前，盛玉珠深深的看了一眼陸嶼，緊緊地抱住了他，“陸嶼，我會給你寫信的，記得每次集鎮放工休假的時候，去取信！”

火車站前，都是分別的人群，陸嶼與盛玉珠兩人只是抱在一起，並不是特別稀奇。

拖著幾個行李袋，盛玉珠有些煩惱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東西了，可是，現實不是電視劇，來送行的人，不能夠將東西幫忙放上去。

陸嶼就站在火車外，視線一直看著車內的盛玉珠，喧嘩的車站，好像遠離了陸嶼，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滿身心，唯有那個要離自己遠去的女人。

許久，許久，直到火車呼嘯駛向遠方，陸嶼才收回目光，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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