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桑桑有些意外。

有朝一日, 她的連玫瑰花都沒送過的大直男韓叔叔會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每一個字賦予了美好的未來，還帶著一絲專屬的甜味兒。

他此刻正看著她, 眼神裏分外專註。

這個點已經沒有了陽光,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一道接一道的海浪聲。

啪, 啪, 啪的，像是在打在了程桑桑的心頭上。

她的眉眼, 她的唇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開笑意, 白凈紅潤的臉蛋登時像是集聚了萬千星光一般, 美得令人難以挪開目光。一整個食堂的糙老爺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噓！看什麽看！吃飯！收回你們的目光！”

“那是船長的女人！”

“我們以後要喊嫂子的！”

……

蔣立軍一個接一個地敲頭, 低聲喝斥。終於在短時間內讓所有人都低下頭來，他滿意地頷首，再瞄一眼某個角落的兩人, 他功德圓滿地和食堂大叔打了兩份番茄炒蛋。

吃過晚飯後，程桑桑和韓毅離開食堂。

走時, 食堂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非常有紀律地埋頭吃飯。

程桑桑多看了幾眼。

走到食堂門口的時候，忽然一只寬大的手掌覆來, 牽上她的手，很快的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登時，有幾道口哨聲響起。

沒一會，竟然有人鼓起掌來, 啪啪啪，帶動了所有人。

程桑桑在一片掌聲與口哨聲中，被韓毅牽著離開了食堂。她這輩子真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還真沒試過這樣的。她終於沒有忍住，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韓毅問她：“笑什麽？”

程桑桑又忍住，可眼裏藏不住，滿當當的都是笑意。

程桑桑哪裏會不知道以韓毅這樣的性格，要說出那麽煽情甜蜜的話，可能性太低了，她敢打百分之百的包票，是蔣立軍教的。不過嘛，不能打擊自己男人的積極性。

她倒是很好奇，想知道在蔣立軍的教導之下，她的韓叔叔能做出什麽來。

她使勁地搖頭，問：“你說要追我，接下來你要做什麽？”

韓毅略微沈吟，說：“跟我來。”

程桑桑說：“好呀。”

片刻後，程桑桑被韓毅牽到了甲板上。

韓毅說：“你等一會。”

程桑桑點頭。

接著，她就看到韓毅大步往船艙裏走去，看那方向，應該是去廚房。程桑桑實在猜不著韓毅和蔣立軍聯手能做什麽，如果在陸地上的話，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韓毅會給她送花。

直男所認為的浪漫追求，永遠離不開玫瑰花。

但現在在船上，不可能有玫瑰花，連菜花都稀缺。上船一周後，保存的青菜早已吃光，補給船來之前現在吃飯都是湊合著的。

不過，程桑桑還挺開心的。

她感覺到了韓毅確確實實是把她放在了心上，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剛這麽想，視線裏就出現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程桑桑打量著韓毅。

他只露了一只手在身前，另一只手藏在了身後。

程桑桑知道他身後肯定藏了東西，但肯定不是玫瑰花。她的腦袋飛速地轉著，想著船上能有什麽適合追求女孩子的東西，然而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

韓毅已經走到她的身前。

程桑桑在內心演練了兩遍表現出驚喜的模樣。

“送你。”

他說了兩個字，然後從背後拿出了一束玫瑰花來。

呃，準確來說，這不是一束真玫瑰花，而是由青瓜茄子土豆雕刻而成的玫瑰形狀的“花”，大大小小的，包裹在精美的紙張裏，底下還束了一條紅絲帶。

程桑桑終於沒有忍住，破功了，這一回是捂著嘴笑個不停。

她擦著眼角，問：“是……蔣立軍的主意？”

韓毅見她這個模樣，臉色微青，從鼻子裏哼了一句出來。

程桑桑趕緊忍住，抱過花，如小雞啄米式地點頭，說：“不，我……我很喜歡，第一次收到這麽實用的花，很……很有心思，也很……很有創意。我怎麽不知道船上有雕工這麽好的船員？”

反正不可能是她家韓叔叔做的。

韓毅說：“蔣立軍。”

程桑桑重重地咳了一聲，說：“船長，你的船員們才藝出眾啊……”大抵是破了功，程桑桑實在裝不下去了，她好奇地問：“之前說什麽別的女孩子有的我都要給你，也是蔣立軍的主意吧？他從哪裏看來的臺詞？”

他板著張臉，又說：“蔣立軍這個小兔崽子，說從網上看到堪比撩妹指南的小說。”

韓毅至今也難以相信怎麽早上就被蔣立軍說服了。

早上他喊來蔣立軍，先是揍了一頓，再解釋清楚了來龍去脈。

然後蔣立軍躍躍欲試，說知道很多追女孩子的辦法，他在網上搜了一本說堪比撩妹直男的叫什麽甜甜圈先生的言情小說，裏面的段數高超，一撩一個準。

韓毅嗤之以鼻：“甜甜圈還能成精？跨越物種？”

“不是，就是個書名，不是甜甜圈成精，就是網紅播主，男的，叫甜甜圈大神。這些都不是重點！”蔣立軍慷慨激昂地說：“船長，您別小看這些不接地氣的小說。你想想！這些言情小說是誰寫的？女孩子寫的！誰能比女孩子更能理解女孩子？她們真正想要什麽，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寫出來的那都是她們最想要的！我知道船長你不看言情小說，不過不要緊，我看完了，還寫了簡單明了的撩妹總結，以及讓女孩子恨不得立馬嫁給你的必備臺詞。”

於是，船長被說服了。

韓毅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腦子進水，還真聽了蔣立軍的。

程桑桑笑瞇瞇地問：“蔣立軍還給你準備了什麽招數？”

韓毅從兜裏拿出一面小鏡子，擱在了掌心上。

“把星星送給你。”

海洋上的天空汙染少了許多，一到了夜裏，漫天都是星輝，此刻從韓毅掌心的鏡子裏，她清清楚楚地見到了滿鏡子的星星。程桑桑笑：“蔣立軍還是個單身的吧。”

韓毅收回鏡子。

程桑桑連忙說：“嗳，韓叔叔，你別惱嘛。你重新追我，我真的很開心。我知道你把我放在了這裏……”她指著他的左胸腔，眉眼又彎彎地笑起來，“花也好，星星也好，我真的都很喜歡，不是因為蔣立軍說的什麽撩妹招數，而是因為這些都是你做的，是我的韓叔叔做的，所以它才是與眾不同的。”

手指倏然別握住，緊緊地摁在了他的胸腔上。

程桑桑能感受到指尖下心臟的跳動，砰咚砰咚的，令她耳膜也在震動。

“程桑桑。”

他的聲音驀地低沈起來，好似夜裏的海風，嗡嗡吹過她的心頭。

“我承認我不是個善解人意的男人，我不知道女人想要什麽。我當年太年輕，也太幼稚，自以為異地沒什麽，只要你信我我就會回來。我不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擔憂，會這麽沒有安全感。即便是現在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可安全感對我來說，是個很虛幻很飄渺的東西，我不知道要怎麽給你。我沒法像其他男人那樣給自己的女朋友準備驚喜，我一直認為這很無趣，也很浪費時間。但是，如果你需要，我願意為你做這些事情。你需要，我就認為是值得的。你想我怎麽做，只要你說，我就能記住，下次不會再犯。”

程桑桑微怔。

韓毅怕她聽不懂自己笨拙的言詞，又說：“比如你心情不好，又或者來了親戚，我需要怎麽哄你？我知道給你熱水，你會不高興。你告訴我，我需要怎麽做？還有如果我惹你生氣了，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提示？我每次都猜不著，反而讓你更生氣了。”

話音未落，韓毅就有點慌。

程桑桑的眼眶泛紅了。

她使勁地搖著頭，說：“你沒惹我生氣，我就是被感動了。”

內心暖得一塌糊塗。

什麽甜言蜜語，什麽撩妹招數，通通都及不上此時此刻男人用笨拙的方式說出來的話，是那麽的真誠，那麽的實在，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敲打中了她的心。

她又說：“你不用給我準備驚喜，我不需要這些，真的不需要，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很開心了，我偶爾作一作，看你哄我，我也很開心。還有……”

她反握住他的手，踮腳親了他一口。

“你親我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韓毅像是許下一輩子的諾言那般鄭重，說：“你喜歡我就哄你，多作都哄你。”眼角的餘光瞥到程桑桑懷裏的蔬菜花，猛然間覺得有些礙眼。

艹，蔣立軍出的什麽狗屁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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