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韓國，裴夕檸為了把先前耽誤沒拍攝的行程補上，在公司慘絕人寰的壓榨下連軸轉了將近兩個月。其實也不完全怪公司安排不當，是她有點貪心，在制作新專輯的同時物色新劇本，她又那麽久沒回來，大量工作堆積在一起，她不忙誰忙。

中途還抽空參加了NCT Dream的Idol radio，不過也是受邀請在MC位置讀讀臺本，順帶在非活動期沾他們光給粉絲露個臉，裴夕檸權當是休息了，對面六張嘴誰不比她能講。她在接到計劃表時還猶豫了一會兒，仔細想想，跟他們正式在同一個節目裏露面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再說她也沒什麽拒絕餘地，就放平心態跑行程了，甚至還跟他們一車去的。

她作為Solo成員沒怎麽參與過電臺，大致流程還是清楚的，無非是給回歸期愛豆展示和預熱歌曲的新平臺，然後抽取評論進行提問。依次落座後，裴夕檸跟著前輩的節奏不緊不慢地主持，跟Dream隊的互動都不過火，偶爾會有幾次眼神交流，但因為本人那時候處於有點困的狀態，對視也沒什麽感情。

然後MC又拋出了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如果成員們有妹妹會想介紹給誰。李楷燦反應很快：“以前渽民說過了，要介紹給我。”

羅渽民不知是否真的不記得，側頭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嗆聲：“我說過那樣的話？”

“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能介紹給楷燦。”

“啊……是那樣嗎？”

成員們七嘴八舌之際，MC又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拋出來一句：“夕檸是跟你們從小一起練習的吧？年齡上也是在場好幾位的妹妹，帶著這種假想重新來看這個問題，不知道成員們的答案會是……？”

房間裏瞬間被按下靜音鍵，在意猶未盡吵架的李東赫和黃仁俊都停下來，面面相覷倒不至於，總歸是被這個話題震住了。羅渽民伸手調整了一下麥克的位置，靠近時先朝裴夕檸的方向擡了擡眸，然後有磁性的低音落下來：“這可不能隨便介紹啊。”

裴夕檸的視線與羅渽民在半空中碰了一下，便不著痕跡地移開了。疲憊使大腦非本意地緩慢運轉，意識到火已經燒到自己身上時，她只來得及抓住第一瞬間躍出來的想法。她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羅渽民獅子座的控制欲總在這些場合若有若無地發作，一席話不知是在正經應答還是對她的暗示，總之他這麽一開口，其他隊友仿佛都需要看他們眼色來找補似的。

“我剛剛有在認真思考，但是怎麽都——覺得夕檸跟我們之間一個人談戀愛這件事很離譜。”黃仁俊迅速填補空白音軌：“這個前提反而讓問題變得更難了，再說不是介紹的問題，夕檸也不聽我們話啊。”

裴夕檸面上波瀾不驚，甚至保持著三十秒前的淡淡微笑，楞了一刻便逐漸緩過神來，笑著跟他拌嘴：“呀，請不要把我說成很惡劣的人啊黃仁俊xi。”

“如果裴夕檸是我妹妹的話——”鐘辰樂邊講這話邊瞇著眼笑，像解除封印的小惡魔，徹底把年齡階級無概念的裴夕檸搞清醒了：“Stop,stop,鐘辰樂，誰是你妹妹？”

“說了是如果，如果啊，裴夕檸是我妹妹。”他生怕她再打斷似的，飛快講了前半句後，又一字一句地重覆了一遍假設：“我要介紹給渽民哥和楷燦哥。因為……裴夕檸不會做飯，她得有人照顧，所以剩下的人全除名！”

她噎了一下，一時間不知從何反駁，皮笑肉不笑地整理局面：“謝謝你哈，這麽細心地替我考慮，不過渽民哥和楷燦哥確實比你牢靠很多。”

“那楷燦xi，被點名的感覺怎麽樣？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呢？”

李東赫從聽到這個問題的一刻起就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後挪了半寸，人也松松散散地靠在上頭，雖然笑著卻沒半分參與的勁頭似的，倒是繞過身側的羅渽民與李帝努抽空交換了幾次眼神。饒是被點名也不見慌張，他歪著頭有些漫不經心地回應：“我家裏是有親妹妹的，倒不必代入夕檸去假設……還是不願意介紹給成員們，有種都靠不住的感覺。”

樸志晟總結：“哥呢，其實是最靠不住的人之一。”

“也許吧。”他笑了笑竟然沒有反駁，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對忙內逆來順受的委屈樣。最後在MC的整理下，眾人便說說笑笑地略過了這個提問，跟著臺本進入了下一環節。

下了節目是晚上，裴夕檸和黃仁俊都饞辣了，就一拍即合捂好鉆進了麻辣燙店。兩人身板小，又坐在角落裏，在光線並沒有多麽充足的環境裏隱藏得很好。本來就跑了一天行程，加上活動期又太久沒過嘴癮，兩人真的只顧著埋頭吃，仿佛多講一句話都是浪費面前的美食。

九十點鐘不知為何還是店裏的營業高峰期，不大的一家店鋪裏擠滿了顧客，吵吵嚷嚷的交談聲疊了好幾層，悉數融在升騰的熱氣中。於是驟然拔高的音調便很刺耳，同他們隔了一桌的兩個年輕女生，其中一個正氣憤地刷著手機，另一個筷子沒放下，探著頭試圖越過窄窄的桌子窺見對方屏幕：“怎麽了怎麽了？”

“裴夕檸又跟我們家哥哥一起活動！啊煩死了！”她說著又多看了幾眼屏幕，大抵是越看越氣，幹脆把手機扣在了桌面上，罵罵咧咧地重新拿起筷子：“公司有完沒完啊？這女的是NCT成員還是怎麽的，電臺不能分開上嗎？怎麽一回韓國就緊趕著過來捆綁？”

“啊她呀。”對面女生了然，想來平時沒少聽她念叨：“去年跟你喜歡的那小子演戲的那個漂亮女生吧。”

“不許誇她漂亮。”女生狠狠地剜了好友一眼：“連我們渽民一根頭發絲都配不上。”

黃仁俊聽著對面的動靜早早側頭，一邊又把自己往角落裏擠了擠，一邊豎著耳朵聽了個全程。他癟了癟嘴，看到對面的裴夕檸無動於衷，正哈著氣咬年糕，忍不住低聲問了句：“你不生氣啊？”

“這樣的話以前聽過很多了。”裴夕檸被他靠近打斷，手一松，吃了一半的年糕條便摔回番茄湯裏，還濺了幾滴到臉上。她慢條斯理地直起身，從旁邊抽了兩張紙，寬慰道：“你不也遇見過很多次嘛，我不生氣的。再說，她們說得也沒錯。”

黃仁俊又瞧了幾眼那桌的兩位女生，嘆了口氣，把碗裏的兩個鵪鶉蛋撈給她：“行，吃吧，多吃點，咱身體健康氣死她們。”

然而隔壁的動靜並沒結束，不知兩人從什麽又聊到了戀愛的事情上，然後方才便情緒激動的女生又開始大聲演說：“不可能，既然都是從小看到大的，我們家渽民不會動那樣心思的，大多是炒作啊，網上的人都在無腦跟風而已。”

對面的女生附和：“是是，按你說裴夕檸上兩次節目都是跟6Dream，那肯定沒什麽需要避嫌的，不用擔心。”

哪知她略一停頓，話鋒一轉：“你說得對，不用跟我們渽民避嫌，她不會在跟NCT別的成員……？6Dream裏沒有李馬克，之前跟馬克都是早年才有舞臺，我之前看偶像運動會這兩人神色也不太自然……啊雖然只是沒什麽證據的猜測，但總歸裴夕檸要是敢跟NCT任何一個成員談戀愛她就完了！會牽連到我們渽民的啊西八！”

裴夕檸這下微微擡起頭，筷子擺在一邊，眼神還粘在自己碗裏沒動，以黃仁俊的角度，是一副在思考天大事情的認真神情。木頭人的游戲持續了十秒鐘，他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胡思亂想什麽呢，趕緊吃，吃完趕緊走。”

她小小地“啊”了一聲：“在聽她們講話。”

“別聽了。”黃仁俊拋出三個字後，端詳著裴夕檸的神色，默了一會兒才找回下文：“她們終究是外人，不清楚我們一起是怎麽走過來的。”

“很胡鬧吧，我和渽民哥，一直都。”她忽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垂著眸扒拉蘸上醬料的菠菜葉，語氣聽不出起伏：“愛豆談戀愛是大忌，我們卻從一開始就犯了錯，有那麽多比我們努力比我們自制的前輩後輩，我們不僅瞞著公司，要你們幫忙圓場，還欺騙粉絲……有時候會覺得這並不是不說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啊，我們就是失格了，沒有粉絲想聽到愛豆談戀愛的消息的。”

黃仁俊沒打斷，聽完倒是笑了。因為戴著鴨舌帽，一小片陰影遮蓋住了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睛，下半張臉流暢的線條留在光與熱裏：“多少年了突然開始反省這個？在Radio的時候你就在想了吧，看你表情不太對。你放心，我們沒被你倆逼成什麽樣，都到這一步了就少想亂七八糟的。有些事情，就順其自然，時間會幫你解決的。”

“對不起。”她悶悶地說。

“唉……”他無奈抿嘴，轉而對這個話題若有所思：“但是說實話，你有沒有覺得你和渽民在這兩年，其實有點不一樣了？”

裴夕檸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啊？”

“我說不上來，你從英國回來，那次不是冷戰好久嘛，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就有點奇怪，和最開始那陣不一樣了。”黃仁俊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少了點熱忱？也沒那麽親近，在那之後羅渽民再沒給你做過飯吧。”

“哦……我們都很忙。”裴夕檸發怔：“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各退了兩步吧，意外地達到妥協了來著。”

“也許吧。”他最後喝了一口湯：“我不懂你們的事啊，我愛情小白，只是以旁觀者視角隨便說幾句。”

她點頭，重新戴上口罩不再接話，拾起包與黃仁俊一先一後地起身，卻還琢磨著他無心的一席話。

但是旁觀者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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