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渽民先前只知道有個叫崔宥星的人對裴夕檸進行過欺淩，但那件事好像被悠太哥很好地解決了，而他並不認識崔宥星本人。所以看到316方向走來的三個女生時，他並未起疑，只是留心了一下她們的表情，神色匆匆的，總覺得哪裏有些說不上的奇怪。等幾人擦肩而過時，他才聽到後面傳來的一句——

“宥星姐，這事鬧大了怎麽辦？”

羅渽民驟然回頭，中間那位高佻而氣場淩厲的女生低聲呵斥著：“別胡思亂想，她沒有那個膽子。”

她是崔宥星？她為什麽從那邊走過來？

他心裏驟然一驚，聽得身後那踢踢踏踏的高跟鞋聲也悚然了起來，確認那是通往316練習室的走廊，片刻不等便拔腿狂奔起來。

敲了門再推開，羅渽民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跌坐在地上，白皙的小腿上有清晰的血痕，臉頰高高地腫起，衣衫像是被扯得皺皺巴巴，雙目空洞無神，像被扯斷提線木偶的洋娃娃。摔在一邊的手機還在歡快地放著歌，旋律輕快悠揚，在空蕩蕩的練習室裏格外清亮。

不該是這樣的，他期盼已久的重逢畫面，明明應該久違地感到悸動，而不是方圓百裏的氧氣都被抽成真空，他無法呼吸，心臟也一抽一抽地痛。

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裴夕檸才慌忙擡頭，擡手抹了嘴角的血跡，看著他仍舊能拼湊出一個真心的笑：“渽民哥。”

“……”羅渽民無言地關上門，丟了魂一般，一步一步極慢地走到她身前蹲下，伸出手想碰碰他面前漂亮的易碎品。這一刻他又太多湧上來的疑問，終究敗給了她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慘白的臉色，默了良久才喑啞地說：“怎麽弄的？”

“我剛剛摔……”

謊話，謊話真是張口就來。

“我在來的路上看到崔宥星了，是她嗎？”羅渽民極輕極輕地摸了摸她的臉，裴夕檸像被細小的刺觸過一般，幾不可查地向後縮了一下。她不說話，開始咬著嘴唇，濕漉漉的大眼睛裏盈滿了倔強，就這麽直直撞進他的視線。

“疼不疼？”羅渽民放下胳膊，他的聲音也在抖：“你為什麽不還手？你被打傻了嗎？”

他想不明白，裴夕檸向來不肯吃虧讓步，好像也很會保護自己，為什麽須臾間便把自己弄成了這樣？難道在這之前，就有很多次了嗎？她又何曾提起過？

裴夕檸又久久不答話，方才有點淩亂的頭發在他輕撫下也乖順地重新垂在肩頭。羅渽民覺得他現在的眼睛和心臟都很燙，喉嚨滾了滾，終究是於心不忍，不願再讓她重新回憶一遍亦或是逼問，閉了閉眼，直直地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你不想說，那我去找她就是了。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

“渽民哥，她有一些照片。”

“什麽？”羅渽民轉身。

“很多看上去暧昧的照片，我和你的，和其他哥哥的，都在她手裏。”裴夕檸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從某種恐慌的狀態平覆了回來。她也跟著站起身，羅渽民忙過去扶她：“她威脅你你就聽？告訴公司就好了，把她從這裏趕出去，她只不過是為了讓你，讓你……”

他說不下去了，他簡直無法想象這荒謬的一切都是如何發生的，那一塊塊淤青，一道道傷痕，怎麽能夠落在裴夕檸身上。她看上去那麽瘦弱，抱起來時腰肢纖細，是如何抗住這樣的暴行的？為何都不會喊痛，見到他時一心想的只是瞞過去？

“渽民哥，你也知道的，如果她真的發出去了，叫公司知道，你們都要遭殃。我們練習生裏不是有太多……太多因為戀愛被請出去的嗎，你們都要出道了呀，你怎麽怎麽能……”

“我不在意。”羅渽民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激動而迫切：“我無所謂，可她一定要收到懲罰，知道嗎？那樣的人，要威脅你到什麽時候，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現在就去跟公司說。”

“你不在意，那其他的哥哥呢？”裴夕檸被他拽的踉蹌了一步，態度依舊尖銳：“思成哥呢？還有你不知道的她拍下來的其他照片呢？你怎麽知道他們不在意，能在SM出道的機會對他們就不重要？渽民哥，你不要提別人做決定，真的。”

羅渽民沈默了，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也慢慢松下來。他盯著她還在滲血的嫣紅的唇，對崔宥星的怒氣已經達到了巔峰值，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隨隨便便將這件事揭過的處理方法，可又不敢不顧及她這會兒波動很大的情緒：“但是……”

“渽民哥，送我回你們宿舍吧，我去那裏上藥，目前還不能叫公司知道。”裴夕檸溫聲細語：“我行李箱應該放在一樓前臺，幫我拿一條長褲過來。”

“夕檸。”

“幫幫我，渽民哥。”

羅渽民心猿意馬地下樓，中途碰見鄭在玹都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也顧不上給李東赫他們打招呼，前前後後忙著裴夕檸的事情，還因為一時順著她的意沒去找崔宥星感到無比氣惱。他戴著裴夕檸從公司後門打車離開，攙扶著她慢慢走回他們宿舍樓，沈著臉給她上藥。

裴夕檸全程沒喊疼，乖乖地坐在那裏，臉頰一側腫的更厲害了，無辜地看著他時又讓羅渽民一腔怒火無以宣洩。她本就是受害者了，羅渽民不該再計較這些，可那個崔宥星是斷然不能放過的。他心亂如麻，打碎了廚房的一個杯子，收拾時還割到了手，可他只覺得麻木。

“我下午不練習了。”處理完傷口，羅渽民坐在裴夕檸旁邊，想再說點什麽，看到她胳膊上的細痕又頓住了。

為什麽苦難總是降臨在她一個人身上呢？

“不行。”裴夕檸脆脆地拒絕：“你正常回去練習，不要讓他們問你去哪了，知道我怎麽了。”

“不可能。”羅渽民也很幹脆，自嘲地笑了笑。

“你是真的想讓崔宥星把那些東西傳上去嗎？你明明也知道會造成的後果可能多嚴重，偏偏是這個節骨眼，我出道了你們還沒有，你也知道你們團的體質，多一個少一個出道都無所謂的啊。我不想害你，更不想害思成哥和別的哥哥。哪怕是……你就當是我自私，我太害怕了，我怕那些照片會影響到我的風評，我在以我個人的名義求你，可不可以？”她後半段的語調已然柔和下來，帶著令人難以拒絕的懇切。

“渽民哥，我們早就不是孑然一身了。”

李馬克到達練習室時很詫異地發現羅渽民竟然不在場，問了李東赫，對方只是聳肩。過了約莫十分鐘，他戴著鴨舌帽姍姍來遲，李馬克走過去問他怎麽了，羅渽民沈默地搖頭，那雙平日裏瀲灩的桃花眼裏有了莫名的情緒。

李馬克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擅長共情，遂帶著他們開始練習，結果兩小時內羅渽民頻頻出錯，低級問題簡直到了令人惱火的程度。結束練習後，李馬克讓其他弟弟去休息，將羅渽民叫過來，很嚴肅地批評：“我們還有幾個月就要出道了，你現在是什麽狀態？渽民，你今天太令人失望了。”

羅渽民仍舊不說話，卻是慢慢擡頭，臉上是一種介於憤怒和悲愴之間的情緒，喉嚨上下滾了滾，聲音啞的不像話：“馬克哥，我才發現我們作為愛豆，要舍棄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李馬克沒聽懂，卻有一種敏銳的共感，蹙了蹙眉便脫口而出：“……是夕檸怎麽了嗎？”

“嗯。”

“她怎麽了？”

“知道她怎麽了好像也無濟於事，我們誰都無法真正保護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覺得要考慮在乎的人變多了

一個覺得要舍棄的東西變多了

概念上的分歧

晚安天是帥氣摔凳子東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