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不胖, 做一套紅色衣褲，兩條布拉吉都夠。”

布拉吉是裙子的稱呼，從蘇國那邊傳過來的。最先在首都那邊說, 然後鹿城開始稱呼連衣裙為布拉吉。

三十尺的紅色的確良布，數目已經不少了。一般做一件衣服, 大概需要5尺到6尺的布，三十尺布的話, 大概能三套左右的衣服。

當然了，這是精打細算的情況下, 才會發生的事兒。這個時候的人們, 穿衣習慣是以寬松為主, 不講究什麽曲線美。像襯衣，是沒有收腰的說法。就連褲子也是直筒，褲腿寬大, 沒有緊身褲的說法。

就連布拉吉，也沒有所謂的穿短裙。都是蓋過小腿，到腳後跟位置。然後長袖, 短袖，荷葉圓領。V領低胸露鎖骨的衣服, 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像建國初期尋常女人習慣穿的旗袍, 六十年代的時候已經基本上看不到了。工人裝，也就是所謂的列寧裝。

滿大街都是。就連陸繁星現在身上穿的，也是顏色深的列寧裝。看起來灰撲撲的, 一看就是勤勞樸實的老工人。

扯遠了，總之陸繁星並不覺得自己的紅色的確良布賣得貴，買了紅色的確良的小夥子同樣不覺得貴。紅色的確良布，可是可遇不可求。要是他遲疑, 說不得就被人買去。

瞧瞧，他付了錢之後，還有人說他不厚道，直接把布料全買了。

“大爺，你還有布嗎？”有人不甘心，趕緊問道。

“沒了，沒了。”陸繁星擺擺手，倒真的像大爺似的，和藹可親的說道：“就這麽大塊布，今天全換了。”

就算有，陸繁星也不會拿出來。所以陸繁星特別輕松自在的拎起裝得鼓鼓的編織口袋，步伐輕松的往外走。這個時候，已經臨近10點左右。

街面上行人很少，只稀稀拉拉幾個人。基本上都是附近村落下鄉的知青們相約一起跑來趕集。鹿城大大小小算是個城市，供銷社賣的東西，不管是數量還質量都比鄉鎮上的供銷社好太多。因此附近村落的知青們，總會趁著農閑請假開證明來城裏逛，買點生活必需品的同時，全當散心。

這不，剛出黑市沒走多遠，就碰到一群一起往國營飯店位置走的知青。女生占了多數，男知青只有四五人。都在一塊兒說說笑笑，渾身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彼此擦身而過，大部分知青都會扛著編織口袋健步如飛的陸·大爺·繁星好奇不已。鼻子靈的，甚至隱隱間聞到了肉味兒。

只是聞到了又如何，他們本身就是準備一起去國營飯店改善夥食。再者擦身而過，健步如飛的大爺很快就看不到人影兒了。他們總不可能為了吃肉，就追大爺吧。

“鹿城的人，生活可真好。”

“比不上滬市。”

“更加比不了首都。”

一時間，知青們感嘆萬千。這個時候，被親切成為大爺的陸繁星已經回了大雜院，所做的偽裝，自然早就不見了蹤影。

陸繁星到家，第一時間關上房間門，沖正在做作業的三姐弟說：“我買了一些布，還買了幾十斤牛肉。今天晚上，做幾斤吃，其他的，都給做成牛肉醬。”

“全做成牛肉醬？會不會多了？”

“多什麽多，倒是給向北寄上20瓶。剩下的，我算了一下，夠你們一學期讀完。”

“那爸安排。”陸西西過來幫忙收撿東西。“咦，這牛肉重量不輕啊。”

“是不輕。56斤。”

“那留6斤我們吃，剩下的全剁碎了制作成牛肉醬。”

“這個時候應該有春筍了吧。我們去扳春筍，切筍丁做竹筍牛肉醬。”

“香菇牛肉醬可以。”

“番茄牛肉醬。”

一時間，三個孩子爭論起來。吵的是食譜，讓陸繁星挺無言以對。

“我記得有塊牛腩。”陸繁星無奈說：“洋柿子（番茄）現在還沒有成熟，到哪裏摘洋柿子來做番茄牛肉醬？牛腩肉和土豆一起燉了，今天中午就吃土豆燒牛腩。再在鍋邊燙幾個餅子。”

“爸，家裏沒面粉了。”

“啊？我買了，在裏面，你仔細找找。”

說完，又覺得陸西西肯定‘找不到’，幹脆示意陸西西和陸南南一起，把牛肉全部拿走改刀。自己在放了好幾種野菜，豌豆、玉米等粗糧的編織口袋裏翻找。

實際上，陸繁星根本就沒有買面粉。女兒太情況，基本上放假，都是由女兒來掌竈炒菜，所以吧，有時候陸繁星就會忘了家裏缺了什麽。

不過沒事，太虛環境在呢。隨時都可以拿出家裏缺的東西。像現在，陸繁星在編織口袋裏仔仔細細一摸索，就摸出來五斤左右重的富強面粉，以及一袋大概只有兩斤左右做的細玉米面。

都算是細糧。

陸繁星將細糧拿出來後，又從編織口袋的最底下，摸出幾斤芋頭。

皺皺巴巴的，一看就是窖藏了很久的老芋頭。

芋頭的話，算主食又算蔬菜。

用青紅辣椒剁碎，放上姜、蒜末，和切塊的芋頭一起蒸。味道不能說好，而是十分的好。

整個老陸家，沒有一個不喜歡辣椒蒸芋頭這道菜。

只是吧，芋頭不好買。

特別是資源困乏的時候，芋頭可算渾身是寶。根塊芋頭能吃，莖稈芋葉，更是能夠腌制，用來下飯。所以別笑，很多時候，供銷社賣的蔬菜，以芋頭莖稈為主。

所以陸繁星拿出來的幾斤芋頭，還是花了大價錢，真正從黑市上‘買’來的。

“爸，芋頭明天吃嗎？”陸向東瞄了一下問。“今天就吃土豆燒牛腩?”

“咋地？覺得菜數少，還想點菜？”陸繁星哼說道：“大豆醬沾大蔥，土豆燒牛腩，再用富強面粉燙幾個鍋邊饃，還嫌菜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陸向北無語了一下，果斷轉移話題：“老爸早上去散步，先是李大媽來了，然後吧，居委會的通知帶上戶口本領大白菜。我們尋思著大白菜不光可以用來做酸菜，還可以曬幹做鹹菜，就花了點錢，領加上買了50斤大白菜。”

“50斤大白菜？”陸繁星訝然，就笑著說：“怪不得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前院的小周正在清洗白菜。還以為是從供銷社買的，焉兒吧唧，看起來就不新鮮。”

“的確很不新鮮。”陸向東點頭讚同，又說：“居委會的大媽還說，明天可能還有蘿蔔。老爸要不要花錢再買幾十斤？”

“買吧。都制作成蘿蔔幹。”

陸繁星將種類多，但數量不多的野菜遞給陸向東，示意他拿去清洗。

野菜很嫩，並沒有老芽。洗了之後直接沾大豆醬吃也是可以的。

不過陸向東洗了之後，選擇用開水燙了燙，準備切碎，加上富強面粉，做成野菜窩窩頭。純面的鍋邊饃，說實在的，吃是吃得起，但總覺得太過奢侈，偶遇吃吃還行。

“爸，煮渣子粥。”

陸西西喊了一句，就自動自覺的出門開始做飯。

很快，炊煙裊裊。陸陸續續的，大雜院的其他住戶，也開始做飯。

大雜院住的，不是正式工人就是臨時工，又有供應糧吃。其實生活並不差，不說隔山差五的吃肉，可是十天半月買一回肉來吃打牙祭，是完全沒有壓力的。

哪怕老陸家的生活是公認的好，老陸家業是每周六、周末吃肉。平日裏周一到周五，三個孩子在學校吃住，陸繁星則在罐頭廠食堂吃，晚上則隨隨便便，有什麽吃啥。

像今天周六，不光老陸家在燉肉，大雜院的很多人家也在做肉。卻不是牛肉，而是上好五花肉炒蒜苗，或者韭菜豬肉餃子。

就連被二大爺、二大媽喊著家庭困難的舒悅一家，都煮上了餃子。不過不是韭菜豬肉餡的。而是韭菜雞蛋餡，還有蘿蔔絲豬肉餡的餃子。

是舒悅做的。才剛出了月子不久，舒悅又重新忙得腳不沾地。郭大娘和郭長江的腿早就好了，但是吧，或許是他們母子倆受傷期間，舒悅把他們伺候得太好了，以至於郭長江還休假在家，而郭大娘伺候舒悅坐了半個月的月子後，就叫苦連天。偏偏還不足舒悅娘家媽來照顧。

也不知道舒悅是怎麽回事，明明性格不軟，偏偏忍了。還一副不給娘家爹媽添麻煩的意思，更加對‘腿傷沒好全’就伺候她月子的郭大娘、郭長江愧疚滿滿，平日裏簡直把他們母子倆捧成了太皇和皇上。

或許還有舒悅頭胎生了女兒的緣故，畢竟重男輕女嘛，算是六七十年代人的普遍思想，不分男女。

反正舒悅捧著郭大娘、郭長江的做派，簡直沒眼看。偏偏二大爺和二大娘沒覺得舒悅的行為有什麽不對。還覺得他們家好困難，甚至想著整個大院日子第一好過的老陸家，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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