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彤一手拎著一個袋子往樓下走，短短半年，她從手無縛雞之力的嬌滴滴千金變成能背能扛的女漢子，這還真拜親生母親所賜。

姚湛芳坐在冰涼的地上，不顧灰塵弄臟她衣服，握著手機不停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

一遍一遍，可回覆她的全都是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提示音。

等葉彤把她們生活用品全拿到外面，姚湛芳還坐著，完全丟掉她以前最看重的形象。

“走吧，坐這裏幹嘛？”

“去哪兒？外面溫度那麽低，先在樓道歇會兒。”

姚湛芳不死心的又按了遍手機，這次，對方終於接聽。

她驚喜的喊了聲：“林逸，你在忙嗎？”

葉彤不屑的扭頭，懶得看姚湛芳那副討好的神色，林逸這個名字從她出生就一直伴隨她，如今姚湛芳戀戀不忘的還是他。

“什麽？抓起來了，為什麽？”

姚湛芳口氣一瞬間變得抑制，葉彤好奇，不過仍然裝作不在意，耐心的等她掛電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們是不是誤會他了？他怎麽會殺人呢？”

聽見殺人二字，葉彤視線又對上了姚湛芳，她看見姚湛芳臉色由紅變白，而後唇瓣都失去了原色。

對方告知他不是林逸，林逸涉嫌違法，已經被官方制裁，現在不能與外界聯系。

姚湛芳不知道怎麽聽完的消息，只覺眼前一黑，大腦渾渾噩噩，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媽，媽你這是怎麽了？你別嚇我。”

葉彤跪坐在地，拼命搖晃姚湛芳，她沒有血色的臉，看的她害怕。

房東打掃完房間出來，看到她們母女還不走，開口罵道：“你們這是賴上我家了？小心一會兒其他住戶去物業告你們。”

葉彤慌神，她抓住房東的褲腳，求助道：“大姐，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我媽病未痊愈，數九寒天的，她剛剛又暈了。”

“不會死在我家門口吧？幸好你們出來了，不然在我房子裏死個人多晦氣。”

房東才懶得管閑事，出租房屋多年，各種各樣的住戶她都見過，早練就了鐵石心腸。

“大姐，我們沒別的親人，您幫幫忙吧，送我們去社區醫院就行。”

葉彤不肯松開這顆救命稻草，放眼當下，除了她樓道一個人都不見。

胖女人不耐煩，彎下身體推葉彤抓著她褲腳的手，驀地，眼角瞥見一抹金色的亮光。

她朝著姚湛芳手腕看，那兒有條金手鏈，很寬，亮閃閃的，即使在陰暗的走廊裏，依然擋不住它的光彩。

“大姐，我媽暈好半天了，我害怕。”葉彤扯了扯胖女人的褲子，音調升騰哭腔。

胖女人不急不慌，指著姚湛芳手腕問：“這手鏈挺漂亮，多少錢買的？”

“呃…，我不知道。”葉彤一怔，她確實不知道，只知道姚湛芳視若珍寶。

“哦，那把它賣給我唄，你出個價，這做工設計真別致。”

胖女人興致滿滿的蹲下，狠狠呼了口氣，粗粗的指尖觸碰那條金手鏈。

“大姐，我媽喜歡它，我做不了主，不能賣。”

“哎吆，連命都快保不住了，還要一條手鏈，算了算了，人是死是活還是謎呢，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白給我也不能要啊。”

胖女人拍拍手，好像摸姚湛芳手一下惡心至極。

葉彤又晃晃姚湛芳，探探她鼻息，溫熱的。

她就這麽一個親人了，不論怎樣，她想讓母親活下去，至少有人陪她說說話。

攔住要走的胖女人，葉彤說：“姐，你先送我們去醫院，幫忙墊付醫藥費，再讓我們住你一年的房子，手鏈就歸你了。”

胖女人皺眉，一年的房子，這偏僻的地方，除了老弱病殘，根本沒人來，空出來閑著也是閑著，用它換條金手鏈，不虧。

“那醫藥費算墊付？你發工資給我？”

“嗯，保證給你。”

“行。”

等姚湛芳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床上，周圍彌漫著濃烈的藥水味道。

手背上紮著針，瓶子中的液體滴滴答答往身體內流。

葉彤趴在床沿，像是睡著了。

她擡著脖子想坐起來，視線正對手腕，那裏空空如也。

顧不得紮著針的手，撲騰著手臂找手鏈。

葉彤清醒，按住動作頗大的姚湛芳，“你幹什麽？跑針會出血的。”

“手鏈呢？”姚湛芳重覆著這幾個字。

“不知道。”

葉彤沒敢說實話。

“丟了？快去找，這是哪兒？離我們租房子的地方遠不遠？”

“不遠，但是你現在需要治療，不能下床。”

“可是…。”

姚湛芳的絮絮叨叨弄得葉彤心煩，她松開抓著的肩膀，低吼：“你現在能躺在醫院接受治療，是我求了人家好半天才求來的，你今天要是擅自離開醫院，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你愛怎麽樣隨便。”

“乖女兒，媽媽不想給你添負擔，可那條手鏈對我真的很重要，丟了多可惜。”

“沒丟，賣給房東了，換來咱們一年的住處。”

葉彤狠心說完，撇過臉，不忍心看母親眼睛裏的難過與不舍。

姚湛芳楞了好大一會兒，呆若木雞的說：“沒丟就好，沒丟就好。”

眼下不是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溫飽才是主要的。

下午五點，M。E樓下聚了十多個人，全是編輯，等著蹭葉然飯的吃貨們。

大部分人開著車，等葉然下樓，一眾人朝著金陵娛樂城方向去。

娛樂城的服務生自然記住了自家老板娘的樣子，看到葉然，恨不得把腰彎到地上以示恭敬。

“給我們開個包廂，賬記在顧冷琛頭上。”葉然神情自然的吩咐。

“好的。”服務生應到。

老板娘光臨，各個部門爭相表現，後廚更是火力全開，將他們點的菜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來。

“主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有沒有爽爆了？”同行的編輯問。

沒等葉然說話，小李插嘴道：“誰之下？顧總都在老大下，老大踩著他。”

“是，這個我信，星海市都在傳金陵總裁狂寵太太，分分鐘寵上天。”

“當然，老大的威武之處就在這兒，我一直好奇她是怎麽拿下大名鼎鼎的顧總的。”

“床上功夫估計很厲害。”

“滾！”

葉然朝逗弄她的那人扔了個空果汁盒子，包廂裏嬉笑聲陣陣，氣氛火爆。

外面的服務生思索好久，最終給顧冷琛撥了電話，他要確認這筆花銷記在顧冷琛頭上有沒有問題。

顧冷琛還沒下班，他一點沒聽葉然說今晚請同事吃飯的事，接到娛樂城的電話，他還納悶。

聽完服務生敘述，他回答：“嗯，全算我的，她們到了多長時間了？”

“半個多小時，菜還沒上齊，聊天呢，一群人心情都不錯。”

是啊，白吃白喝來宰他，能不高興嗎？他現在都能補腦出那個小女人滿臉得意的樣子。

拎著車鑰匙下樓，他花的錢，他也要去吃回來。

菜剛上齊，葉然揮揮手，“大家別客氣，開吃，我不喝酒但不影響你們喝，我記得咱們編輯部可是有好幾個酒量高過公關的，每年年會把人家公關小姐都給喝趴下。”

“當然，咱們編輯部啥能人沒有，出人才的部門。”

旁邊人符合著…

“是，再接再厲。”

葉然落了話音，小李拍拍手，一桌子人疑惑的朝她看去。

“咱們讓老大講兩句吧，第一為她請客，第二為工作，做個簡單的總結，等明年大家繼續削尖腦袋往前沖。”

“好啊，老大說幾句。”

小李雖然離開M。E，去了更有發展的金陵，但大家並沒有因為這個疏遠他，他們幾個同事在一起時間久，互相了解各自家庭情況，都很同情小李，希望他更上一層樓的。

葉然笑笑，大大方方站起，“行，大家想讓我講幾句，那我就說幾句。”

“鼓掌。”

在小李的帶領下，包廂掌聲熱烈。

這時，包廂門從外打開，顧冷琛帥氣的身影出現眾人面前。

“哇，驚現顧總，主編是您請來的顧總嗎？”一位女編輯眼裏冒星星，讚嘆道。

“不是啊，他自己來的。”

葉然怔怔回答，四目相對，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總，您來參加我們的聚會，太給我們面子了，雖說給的是老大的面子，但我們跟著沾光啊，您快坐。”

小李和顧冷琛接觸頻繁，對他只有尊敬沒有懼怕。

“請坐請坐。”

一個站起迎接，大家跟著站起，還有眼尖的走到葉然旁邊，幫忙往空杯子中倒飲料，那人邊倒邊說：“主編不喝酒，顧總您肯定也不喝。”

“沒錯，你怎麽猜出來的？”顧冷琛將外套搭在椅背上，唇角掛笑。

這是葉然同事，常聽她念叨她的工作環境和人際關系好，所以顧冷琛不自然放下了氣勢，讓自己跟他們更靠近些。

“妻管嚴唄，主編向來不喜歡抽煙喝酒的男人，要討她關心，您肯定全戒了。”

“回答正確，加十分。”

“哈哈哈…！”

顧冷琛和編輯的對話，引得全體大笑，唯獨葉然，悄無聲息的在桌子下輕輕撞了撞顧冷琛的腿。

“你怎麽來了？”她低聲問。

“找媳婦，你一點不告訴我你的行蹤，也不怕我找丟了。”顧冷琛滿是無辜。

“這麽大的人，星海市你比我還熟悉，哪兒能走丟。”

葉然翻翻白眼，隨後同事們鬧著舉杯幹一個。

顧冷琛突然來到，打亂了正在進行的講話，一群人略過那個環節，高高興興的吃東西。

聚會完，從包廂出來，已是九點多。

今晚星辰薄弱，空氣微涼，路燈依舊明亮。

“慢點慢點，找好代駕了沒？”葉然扶著幾個喝醉了的女編輯，往外面送。

“找好了，放心吧，我們幾個男士把她們安全送到家再回家。”小李回應。

“那就對了，咱們要紳士一點，早點睡，明天等著迎接新的一年。”

葉然目送他們走遠，揮揮手。

“咱們也回吧，你這群同事真熱情，光喝飲料都喝撐我了。”

顧冷琛拍拍肚子，漲漲的。

“真沒用。”

葉然輕笑。

“不擅應酬，不許看不起我，我是你老公，看不起我等於變相看不起你自己。”

“是嗎？我並不覺得。”

夫妻倆一言一語，葉然往自己車子的位置走，發現顧冷琛跟著她，問：“幹嘛？你車停哪兒了？”

“停著吧，明天讓小雅開，我乘你的回，省得你半路又想起什麽，搞個消失不好玩。”

“嘁，說到底還不是怕我給你戴綠帽子。”

“誰不怕？”

顧冷琛光明正大的承認。

事實而已，不分男人女人，都怕被綠，年度原諒色是綠色，他不想要。

寒風刺骨，遠山別墅葉家門口，跪著個淡米色大衣的女人，風吹得她臉頰通紅，唇瓣發紫。

她身旁還圍著個轉來轉去的男人，喋喋不休的勸阻著。

“姑娘，大冷天你穿這麽少，還跪在地上，小心折騰出一身毛病。”

管家老王束手無策，急的團團轉，從天色剛黑時她就來這跪，跪了兩個多小時，只想等葉振海回來。

葉彤無視他，面無表情，顫抖著等著，耐心超強，別無他法，當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找葉振海救她們母子。

想不出別的，她認定打感情牌，持之以恒，相信總有一天打動葉振海。

老王狠不下心丟下她不管，快速走回客廳，拿起座機給葉振海撥了電話。

葉振海說正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再有十幾分鐘就到家了。

老王催促，並告訴他葉彤頂著風跪地等他的事兒。

聞言，葉振海晃神，好幾天沒見過葉彤，說不擔心是假的，說到底，她還是個孩子，是最無辜的。

吩咐司機加速，硬生生縮短了一半時間。

車燈照著前方，葉振海清楚捕捉了那抹燈光下隱隱發抖的女孩，她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像是凍僵了。

大腦停頓，想都沒想，打開車門沖了過去。

一把拉住葉彤手臂，拽著她起來，葉彤剛想掙紮，扭頭看見是葉振海在扶，眼底劃出一抹溫熱，順從的起身。

可跪了太久，膝蓋麻木，站都站不直，更別提走路。

司機見狀，下車幫忙一起攙扶葉彤，送她坐到沙發上，司機禮貌問候幾句，轉身走開。

葉振海沒說話，親手倒了杯熱水遞到她手旁。

葉彤呆呆的看著，冒著熱氣的杯子迷糊了她的視線。

“找我什麽事？有事就說，用不著傷害你自己。”

“我…，我想…。”

她言語吞吞吐吐，牙齒打顫，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先暖暖，我上樓換換衣服，這衣服有點緊。”

葉振海說著起身，葉彤慌忙問道：“那您還下來嗎？我…。”

葉彤欲言又止，很不像她的風格，葉振海惻隱之心漸起。

“幾分鐘。”

“哦。”

不敢再追問，端著杯子淺淺抿了一口。

眸光掃過客廳，這裏擺設幾乎沒變，少的只有電視墻上的全家福，這個地方是她從小住到大的地方，曾經無比熟悉，而今那麽陌生。

這裏，徒留片片回憶，以後將屬於葉然，和她一點關系沒有。

早就想通的問題，再返回來，又想不通了，她真的不甘願在酒吧打一輩子工。

聲名狼藉，沒有劇組接收，今天到葉振海面前，必須多要些錢，用這些錢給母親治病，保障她們倆今後衣食無憂，然後東山再起。

樓上葉振海換完居家服，坐在床沿思考，上午聽說了林逸傷害人的消息，對於葉彤為什麽找上門，他猜到了大概。

翻騰床頭櫃，在最裏面摸到一張銀行卡，看看卡號，然後揣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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