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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賤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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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警察開槍打人之後,越來越多圍觀者站到李爛這邊,甚至參與群毆。數十名警察無法招架大量民眾攻擊,連續挨了許多拳腳。兩輛著火警車無人顧及,燒到只剩框架。眼看警察們將吃大虧,局面突然發生轉變。公司門口兩邊各有三輛軍車趕來,每輛軍車都有二十多名武警,武警們個個背著□□。六輛軍車依次停在警用轎車後面,武警們紛紛從軍車上跳下來,封死公司門口左右兩邊道路。一名指揮官坐在右邊最前面軍車上,命令車下一名武警鳴槍示警。那名武警積極領命,對天猛開一槍。槍聲震天動地,引來萬千目光。指揮官用高音喇叭,對著眾人厲聲說:“大家冷靜,大家冷靜,千萬不要以身試法!”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安靜,仿佛連空氣都凝固。被打倒警察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心有餘悸,靜觀其變。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種簡單道理無人不知。民眾們看到武警們背著□□封路,都受到很大驚嚇,個個目瞪口呆,不敢出聲。指揮官緊盯公司門口,接著說:“當今是法治社會,任何糾紛都必須按司法程序解決。你們居然在此鬧事,請現場警察抓帶頭人吧!”

現場警察們聽到此言,簡直打過興奮劑,一呼百應紛紛出手抓人。李爛、李飄飄和五個老李子老鄉當即被抓,都戴上手銬,押到公司大門內空場地上。李爛大呼小叫,連罵警察無良。李飄飄哭哭啼啼,一路喊冤,無濟於事。指揮官看到帶頭人已被控制,似乎稍松一口氣,再接著說:“這裏附近有很多攝像頭,可以記錄大家一舉一動。剛才動手打人者,請主動走到我們這邊,爭取從寬處理。”

指揮官說到此處,不由自主停住,觀察場面動靜。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向指揮官那邊走去。各警察響應指揮官指示,分頭尋找打自己的人,似乎逼他們自首。打人民眾個個心驚膽戰,暗自哆嗦不停。指揮官有點不耐煩,便厲聲命令:“打人者過來自首,快點!”

此番終於見效,陸續有人向公司門口右邊走去。指揮官看到如此情形,揮手示意車下武警們開始行動。武警們立即迎向打人者,嚴控場面秩序,逐一指定他們站好。片刻過後,三十多名打人者整整齊齊站成兩排,等待指揮官發落。剛才那個混亂場面,絕對不止三十多名打人者。指揮官心裏有數,便嚴肅的問:“只有這幾個動手打人嗎?”

場面沒有很大反應,偶爾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指揮官掃視幾眼,接著聲色俱厲的說:“事情明擺著,還想瞞天過海嗎?打人者主動一點,不要逼我們調視頻!”

高音喇叭把話音擴大許多倍,傳遍現場每個角落,震懾尚未自首打人者。場面越來越安靜,陸陸續續有打人者向公司門口右邊走去。武警們積極配合,指定他們站好。自首人數迅速增加到一百多人,眼看無人再來自首。指揮官稍加思索之後,繼續嚴肅的說:“吵鬧起哄者,走到精工家具公司大門內場地上。”

話音剛落,掀起一波人流湧進精工家具制造有限公司,足有數百人。還有數千人站立原地不動,靜等指揮官發落。指揮官感覺輕松許多,稍微緩和一下口氣,從容的說:“剩下的人都在圍觀嗎?有什麽好看呢?在場民眾都站好,停留在原來位置吧!”

現場很安靜,偶爾聽見外面傳來汽車喇叭聲,顯得特別刺耳。民眾們不敢吭聲,仿佛十惡不赦罪犯等待審判。警察們一動不動,似乎等待執行任務命令。開槍警察在場面得到控制後,迅速找回□□,仍然耀武揚威。指揮官接著大聲說:“帶頭警察請註意:我們奉命控制場面,不參與辦案,請你們快速查清涉案人員,分類帶離現場吧!”

警察們聽到此言,個個面露悅色。帶頭警察迅速召集手下,指示他們分工負責,不讓任何打人者漏網。各路警察們領命之後,分頭行動。有的查閱街道視頻,有的盤查可疑人員,有的現場審訊,有的勘察記錄,有的組織搶救傷員……一百多名兇神惡煞武警佩戴□□,控制現場。數以千計民眾手無寸鐵,可憐兮兮等待警察們發落。

警察們經過幾個小時努力,幫助救護人員把所有傷者送上救護車,分清各類民眾。李爛、李飄飄和五個老李子老鄉為帶頭人,都被刑事拘留。警方押走所有打人者、焚車者和老李子屍體,對數百名吵鬧起哄者進行批評教育,疏散數千名圍觀者。武警隨後撤走,不費吹灰之力擺平此事。事件告一段落,現場恢覆常態。

如此重大事件極為罕見,無法做到天衣無縫。早在武警們趕到之前,已有民眾用手機拍下現場視頻,發到網絡上去,立即引起千千萬萬網友註意。網友們義憤填膺,質疑警方涉及粗暴執法,紛紛發表評論。當地政府迫於網絡壓力,委派一名副市長全權介入調查。這樣一來,連嚴副局長都招架不住,更不用說精工家具制造有限公司。嚴副局長為了前途,不得不認錯,積極配合副市長調查,請求給自己處分,指望免遭撤職。謝天地得知這些情況,斷定死黨嚴副局長保護不了自己,只好準備破財消災。

當天傍晚,花琉孟找到謝天地,對其說明老李子睡死賠償情況之後,指責李爛和李飄飄不知足,導致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地步,希望謝天地給出下策,對付副市長調查。謝天地聽得半懂不懂,只感覺很遺憾,因為花琉孟和林女士談好賠償十五萬元,卻無法實施。

次日上午,謝天地來到公司上班,想起委托鄭順順處理老李子睡死之事,連辦公室都沒有進去,直接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發現鄭順順尚未到來,只好就地等待。鄭順順遲到五分鐘,看到謝天地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暗自不好意思,簡直窘態百出。鄭順順和謝天地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氣氛似乎很難堪。謝天地很不高興,虎臉而問:“花經理和老李子老婆談好賠償十五萬元,你怎麽沒有幫忙把握住這個機會?”

“你出價十五萬元,能算機會嗎?”鄭順順十分驚訝。

“十五萬元怎麽啦?”

“至少翻倍,畢竟一條人命!”

“你把我的錢當廢紙用嗎?”謝天地質問,怒不可遏。

“難道人命比草賤?”

“不,我們必須實行人性化管理,又不能拿錢砸人,你明白嗎?”

“每天加班五六個小時,累死還不願賠償,能算人性化管理?”

“老李子睡死,不關我們公司的事,你不要胡說!”謝天地警告。

“老李子太累導致睡死,這種可能性很大!”

“哎呀!我們不要爭論,先想辦法擺平事情吧!”

“事已至此,用不著我們操心!”

“難道我們坐以待斃?”謝天地很著急。

“讓政府部門處理,怎麽是坐以待斃呢?”

“政府處理和等死有差別嗎?”

“你這麽不相信政府?”

“哈哈,你腦袋不好使,還不如花經理呢!”謝天地冷嘲熱諷。

“何以見得?”鄭順順很冷漠,似乎不服氣。

“我本來打算最多賠償十二萬元了事,花經理沒有辦法情況下,以十五萬元談判成功。這樣辦事才夠靈活,你做不到吧?”

“你要我全權處理,又只打算賠償十二萬元,不怕我多賠償給他們嗎?”鄭順順不解。

“十二萬元賠償,難道會差很多?”

“至少三十萬元。”

“吃裏爬外呀!”謝天地很驚訝,很憤怒。

“你……”鄭順順欲言又止,心痛難忍。

“你真的不如花經理,立馬把此事轉給他處理,或許更加合適吧!”謝天地若有所思,不時偷窺鄭順順臉色。

鄭順順斷定失去謝天地信任,頓時感覺又緊張又畏懼,連太陽穴青筋都在起伏狂跳。謝天地很不高興,對鄭順順視而不見,默默離去。謝天地和鄭順順首次出現不歡而散,還可能存在更大分歧。花琉孟在公司根深蒂固,加上此番無形中得益,往後自然得心應手,如虎添翼。

花琉孟受到謝天地口頭委托,全權處理老李子睡死之事,隨後進行一波大賄賂。老李子睡死事件在廣大網友質疑聲中發酵,司法程序仍存含糊。老李子屍體通過司法鑒定之後,被認定為過勞死。法院審理此案時,考慮到老李子沒有死在工作崗位上,故判決杭州市精工家具制造有限公司賠償老李子家屬各項損失和費用共計壹拾壹點三萬元。與此同時,李爛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半,李飄飄被判有期徒刑一年,五名老李子老鄉分別被判有期徒刑半年至一年不等,所有打人者都要賠償醫藥費,部分打人者被拘留五天至一個月不等,焚車者受到嚴厲批評,還要賠償損失,所有吵鬧起哄者都受到批評教育。林女士面對如此判決,求助無門,可憐兮兮,倍受委曲,飲恨吞聲。李爛和李飄飄放棄上訴,無奈服判。人命對不良企業來說,不知比草賤多少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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