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黑天寒，霜凍露涼。阮若水和劉五妹帶著鄭翼，坐在上海開往南京火車上，一路少有言語。劉五妹倚窗呆坐，好久沒有挪動，置身此情此景特別沈悶。車內鴉雀無聲，窗外漆黑千裏，嚴冬寒氣陰森，民房燈火昏暗，風聲呼呼亂竄，土味陣陣狂卷，近處賊奔狗吠，遠處鬼哭狼嚎，千鳥歸巢銷聲，萬徑行人匿跡，無數禽獸忙亂，一片青天將塌。

劉五妹疲憊困累不堪，有點昏昏欲睡，隱約感覺來到荒山野外，不由四下張望：前面有狼蟲虎豹，後面有牛鬼蛇神，左邊有鬼祟魍魎，右邊有妖魔鬼怪……劉五妹嚇得縮緊身子，心臟狂跳，臉色驟變。猛獸怪物從四面八方慢慢包圍過來，對著劉五妹發出各種各樣怪聲，有的陰氣森森，有的郁悶沈沈，有的怨恨連連，有的兇惡狠狠……劉五妹渾身顫抖，不敢正視那些猛獸怪物，聽到一個略帶□□聲音：“這個女人皮毛細嬌嬌，肌肉嫩刮刮，骨頭酥麻麻……必定肉鮮味美，哈哈哈哈……”

劉五妹聽到如此浪言，斷定即將被猛獸怪物飽餐，或者玷汙羞辱，不由自主慌亂起來，情急無奈之下，便大聲哭訴：“你們不要過來，放過我這個臭老太婆吧！”

劉五妹在夢境中受到過度驚嚇，迷迷糊糊哭喊出聲，引來周圍旅客好奇目光。阮若水坐在劉五妹身邊，聽到如此哭訴，連忙轉向劉五妹，扶住劉五妹肩膀，關心的說：“媽，你實在太累，都做惡夢啊！”

“我是老嬌嬌，老嬌嬌……”劉五妹輕喊而醒。

“奶奶，你夢到怪獸嗎？”鄭翼笑嬉嬉插口。

“你別瞎說，奶奶太累！”阮若水說。

“不，不……我不累，一點都不累啊！”劉五妹連忙解釋，含笑凝望鄭翼。

阮若水打量劉五妹幾眼，似乎很不放心。劉五妹看出阮若水在擔心，連說一點不累，以此安慰阮若水。阮若水半信半疑，只在心裏留下一個疙瘩。劉五妹夢醒之後，感覺精神許多，陪鄭翼聊天。阮若水看護婆孫二人，暗自考慮不再讓劉五妹撿廢品，擔心說服不了劉五妹，左思右想無果。劉五妹回憶惡夢，突然感覺壽命將盡，從而擔心鄭順順工作未穩，不能繼續幫助鄭順順，如何是好啊！

晚上十一點，阮若水扶老攜幼下火車，隨著熙熙攘攘人流，向出站口走去。鄭順順在出站口等待多時，面對站內著急張望。鄭翼看到鄭順順，便抱住鄭順順吵鬧玩耍。阮若水不顧鄭順順和鄭翼親昵嬉戲，滔滔不絕對鄭順順細說劉五妹做夢之事，並且表示十分擔心。鄭順順轉向劉五妹上下打量一番，追問惡夢細節。劉五妹置之一笑，似乎不屑回答。鄭順順越來越著急，回家途中多次關心追問劉五妹。劉五妹支吾其詞，始終沒有說出夢中所見所聞，只在依稀擔憂之中，說出自我感覺陽壽將盡。鄭順順斷定劉五妹擔心自己工作未穩，心生陣陣愧疚，不由安慰劉五妹一番，保證一定好好工作下去。

鄭順順帶著老少家人，回到祥阪小區六幢五零三號，看到將近深夜十二點，便馬上安排家人休息，暫時擱下劉五妹做惡夢之事，卻不能忘記。阮若水同樣知道劉五妹想法，上床難以入眠，建議鄭順順勸說劉五妹不要再撿廢品。鄭順順自然讚成，擔心無法說服劉五妹，請求阮若水幫忙。阮若水知難而進，滿口答應。

次日上午，鄭順順囑咐阮若水一番，早早趕去上班。阮若水把鄭翼撂給劉五妹，根據鄭順順指引，上街找幼兒園。劉五妹帶著鄭翼，緊跟阮若水腳步出門，卻到附近街道亂逛，觀察周圍環境，構思撿廢品時行走路線。鄭翼不時看到新鮮事物，便打斷劉五妹思路，問東問西問到底。劉五妹看似精神，其實經不起如此折騰，不知不覺忘記回家的路，等到日近正空，想起歸途已忘，暗自陣陣著急，四處亂竄尋路。

阮若水找到一家幼兒園，順利辦好鄭翼入園手續，又去菜市場買菜，直到十一點回家，不見劉五妹和鄭翼人影，無奈著急之下，便下樓找到附近一家電話亭，撥通鄭順順手機，把情況告訴鄭順順。鄭順順得知此事，估計劉五妹去撿廢品，不是很在意，只要求阮若水出去尋找。阮若水叫苦不疊，行色匆匆行走在附近街道上，尋找劉五妹和鄭翼身影。阮若水和劉五妹同在附近亂走，卻不能迎面相逢。劉五妹在南京首日迷路，給其撿廢品生計一個下馬威啊！

鄭順順中午下班，快步走出太空電器有限公司，再次接到阮若水電話。阮若水尋找一陣子，沒有看到劉五妹和鄭翼蹤影，打電話要求鄭順順請假幫忙尋找。鄭順順這回有點著急，答應幫忙尋找劉五妹和鄭翼，掛下電話之後，迅速趕回祥阪小區，在附近苦找好久，同樣沒有結果。鄭順順傷心絕望之時，手機來電聲音響起來。劉五妹實在找不到歸途，用公共電話撥通鄭順順手機。鄭順順接起電話，便聽到劉五妹十分著急的聲音：“餵，順兒，你是順兒嗎？”

“媽，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在這裏……這裏是哪裏呀！”

“你不懂回來嗎？”

“我忘記回家的路，怎麽辦？”

“你在上海都懂得回家，來這裏記性變差嗎？”

“順兒，順兒……你快告訴我怎麽走吧！”

“還是我去接你，你說說具體位置。”

“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怎麽說呢？”

“你擡頭看看，有什麽大廣告牌，或者大樓房，或者機關單位……”鄭順順著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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