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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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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鼻子裏難聞的燒焦味,嗆人得厲害,車子已面目全非,冒著滾滾濃煙,汽油在滴淌著,只是她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黃磊渾身是血地躺在一旁,只有微微顫動的眼珠子證明他還活著。

宋詞掙紮著醒過來,車子相撞那一刻巨大的沖撞力使他暈了過去,動動身,好不容易從車窗鉆出來,來到她身邊,“別怕,沒事的”安撫了她一句,先把她嘴巴的膠布撕掉,再用左手去解她身上的繩子,那條和廢了似地右手一動不動地掛著,脖子和腦袋都是血,他傷得很嚴重。

她身上的繩子綁得太過嚴實,而他只有一只左手,再焦急也沒用。耳邊傳來電極相碰撞發出的滋滋火花聲,這輛車爆炸只是時間問題,很有可能就在下一秒。

好不容易解開她手的繩子,剛想把她拖離這個危險的地帶,卻被牽絆住,回過頭才發現她腳上的繩子和車座連在一起。

只好回過頭繼續去解她腳上的繩子。

古時月推了推他,“別管我了,時間來不及了,你帶著他走吧,別管我了”

宋詞看了一眼旁邊的黃磊,停下手上的動作,彎著身,從窗戶爬出去,再把他從窗口拖了出來。他只有一只手,這是件很耗體力的活。

一路逃離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不行,她還在等著自己,撿起地上的玻璃片咬住雙唇狠狠地插進大腿,自殘式的疼痛讓他清醒了過來。

黃磊睜著眼,一動不動,像個沒有生命的監控一樣記錄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後,宋詞立刻返回。

此時的車子已經火花四濺,汽油在離火花不遠的地方匯成一灘,一旦達到著火點,汽油就會燃起來,車子就會爆炸。

古時月一只手摸著越來疼痛的肚子,這小家夥好像要躥破肚皮鉆出來似的,另一只手徒勞無功地解著腳上的繩子。蒼白的唇上是一排明顯的齒印,到這一刻為止她硬是死咬著不出聲。心裏其實很害怕,她或許不應該這麽大方,這車子隨時都有可能爆炸,誰能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還不想死,這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這世界。

嘩啦一聲喚回了她的思緒,宋詞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砸了所有的玻璃。

看到他又驚又喜“你還回來幹什麽,趕緊走啊,這車就要爆了”

相對她的激動,宋詞顯得很冷靜,淡淡地回了句“你在這,我還能去哪”急急忙忙地用鋒利的玻璃碎片去割她腳上的繩子,力是相對的,同樣的,玻璃也傷了他,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去割斷繩子,玻璃就用多大的力氣來割破他的手,沒多久整只左手就變得血淋淋的。

滋地一聲火燒了起來,古時月又急又怕“趕緊走啊,來不急了”

宋詞卻沒回應,仍然固執地割著她身上的繩子。

“走啊,你走啊”

宋詞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回了句“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

古時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拼命的掉著眼淚。

砰的一聲整個後座都燒了起來,火苗像瘋了似地躥上來,身上的最後一根繩子被割斷,宋詞抱著她從窗口處滾了出去,也正是這時候,砰地一聲巨響,車子在身後爆炸,氣浪把兩人推了出去,雙雙暈了過去。

這是一起慘烈的車禍,共有八人受傷,三輛車造成損壞,更有一輛直接爆炸,三人受傷嚴重,其中有一名是孕婦,所幸的是已送往醫院。

古時月是被痛醒的,醒來的時候已躺在醫院的手術臺上,肚子皺著陣痛。

耳邊是醫生的焦急的聲音“必須動手術,不然胎兒和孕婦都有危險”

另一個焦急的聲音鉆入耳“可是沒有家屬在,沒人簽字,孕婦是從車禍現場送過來的”

朦朧中聽到一個聲音“我是孩子的父親,我來簽……。”

同一天,同一時間,一男一女在左右兩間手術室進行手術,對醫院來說是最為平常的一幕,然而不尋常的是有一條生命正將男與女的命運連接起來。

古時月真正清醒的時候是在一間不像病房的病房,眼睛還沒睜開,就感到肚子空空蕩蕩地,有種失落的痛感,第一感覺就是害怕,眼睛突然張開,張到最大“孩子,我的孩子”

古馳從房外進來看到的就是她掙紮著起床的樣子,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命草一命,“孩子呢?”

“孩子沒事”扶她躺好,“在保育室呢,是個男孩子,現在讓人送過來?”

古時月激動地點點頭。

小家夥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好醜哦,但很白,像一個白白的饅頭,不過精氣神不錯,沖著她舞著自己的小拳頭。

門外傳來扣門聲,宋詞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右手纏滿了崩帶。一室的溫馨笑語因為他的突然到來而變得蕭條。

護士把他推過來便離開了,古馳也借著耳出去,若大的房間只剩下兩個大人以及呀呀作語的嬰兒。

古時月低著逗弄著懷裏的寶寶,小家夥好像很喜歡她,在她的逗弄下咧著嘴笑。

“我能看看孩子嗎?”可能是她聽錯了,他的語氣裏怎麽會帶著小心翼翼。

古時月楞了一會,把孩子湊過去,放在他的眼前。

小家夥圓圓地眼睛滿是好奇地看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臉,倒也不怕生,伸出軟軟的手指就要去捉這一張臉。

宋詞心裏百感交雜,關於為人父這個情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按他的計劃,結婚是四十歲以後才會考慮的問題,但從來不曾有要孩子這個念頭,在他的人生裏,音樂占了很大的空間,剩下的空間太少,他甚至想過不要孩子。就算知道她有了孩子之後也只是想到他們之間有了可能,只是想著從今往後終於有能和她連在一起的羈絆。關於孩子,卻不曾來得及多想別的。如今眼前這個脆弱而鮮活的生命就是自己的孩子,他將延續自己的生命,將自己的生命一直傳遞下去,想想都不可思議。

伸出左手碰了碰小家夥的臉蛋,小家夥好像會認人似的,咧著沒牙的嘴對他笑得歡樂。

小家夥是早產兒,還得放在保育室裏。護士很快便過來把他抱走了。

沒了吱呀吱呀的聲音,房間裏瞬時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只剩彼此起伏的呼吸聲。

良久,古時月開的口“你的手,怎麽樣?”

宋詞試著擡了擡右手,卻豪無反應,看了看,想起醫生搖頭的情景,情況並不好,筋骨勞損嚴重,神經嚴重壞死,很有可能就這樣。盡量用無所謂的語氣“也就這樣”

“醫生怎麽說?”

“配合治療”

“總會好起來的”有些無力蒼白的安慰,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那個人,黃磊,怎麽樣了”他也流了很多的血。

“搶救過來了,聽醫生說他的求生意志很微弱”

“他究竟怎麽回事?”

宋詞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他也是事發後從劉星口中知道的,當年的綁架案以及不久之前的吸毒視頻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從來沒想過如有這麽一個人,在暗處深深地恨著自己。

十年前的那場車禍,他依然還記得,當時看到新聞報道時,劉星拍著胸口感謝上天讓他們與死神擦肩而過。他當時也滿是震驚,沒想到在他的車後發生了那麽悲慘的車禍。但也不曾想過會有人因為這起車禍而深深恨著他,一恨就是十幾年,或許這份恨意還將繼續。

古時月從宋詞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緣由,也是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難怪,難怪那人滿眼的決絕,原來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活下去,一開始就打算,在妹妹遇難的同一天死去。

沈重的話題,讓兩人各懷心事。

門外的一雙皮鞋,躊躇許久,掙紮著,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房間裏似乎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他是要輸了吧,是要失去她了吧。上天對他太不公平,先遇到她的人不是他,危難時刻陪在她身邊的他仍然不是他。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是他?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無論如何他都會錯過,可是,這樣的機會還會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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