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靈氣井這玩意，在正氣道盟已經是一項很成熟的技術了。

靈氣的誕生，也有了很多模型。

靈脈是其中一種，但是不管是什麽模型，其源頭結論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靈氣，來自於太虛之海的劣化。

靈脈能直接觀測到這一結論的，因為靈脈根系，或者說是源頭，實際上，就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浸泡在太虛之海中，孜孜不倦的轉化出靈氣。

靈氣井，其實就是靈脈這一能力的加強版，普通的靈脈，就像是個斯文的書生，只會小口小口的品茶，釋放出的靈氣往往比較溫和，但是量少，而靈氣井就是個大老粗，他可不管口感如何，拿著水缸一飲而盡，釋放出的靈氣雖然量大，但是卻更加暴虐，很難直接被修真者利用。

所以，靈氣井的產出，大部分是工業用靈氣，也就是給各種大型法寶用的，法寶再怎麽嬌貴，在耐受上也比絕大多數修真者要強。

而處理之後的靈氣，根據品質，被壓縮成各種品級的靈石，這才具備了被修真者直接利用的基礎，之後，不管是放到溫泉裏給人以溫馨的享受啊，用來煉制法寶啊，還是直接用來修煉啥的，都是極好的。

可以說，決定靈石產量的，並不是靈氣井的數量——這早就是一個成熟的技術了，而且一旦煉成，除了大多不便於移動之外，沒有其他缺點，一口就能用很久。

真正限制靈石產量，導致高品質靈石珍貴的，正是關鍵的，去除靈氣的暴躁和雜質，讓任何修真者都能享受的靈石合成技術。

如果遠古邪魔需要的是合成後的靈石，那麽情況就會變得覆雜，因為這些靈石只能說是夠用，遠遠稱不上富餘，不然的話，靈脈早就被淘汰了。

別忘了，大部分散修，可是要從事有一定風險的工作，才能賺到足夠自己修行的靈石啊。

但是如果是處理之前，完全由靈氣井抽取的靈氣，那麽……

“停，稍微停一下，如果你們不在乎靈氣是否暴虐，”竹子煙突然古怪的望向了兩個遠古邪魔，“靈氣井可不是什麽高深的技術，你們自己也能煉制吧？”

這回，兩個遠古邪魔陷入了沈默，仿佛是被問到了什麽不堪的問題。

過了一會，玄雲才說：“我們……沒法從事任何與靈氣生產沾邊的工作，沒法煉制法寶，也沒法使用任何法寶。”

竹子煙：？？？

“因為清潔工不需要這個功能。”

竹子煙：……雖然很想反駁，但是面前的兩個遠古邪魔，好像要哭出來了。

“我們唯一能夠依賴的，只有自身，”夢引進一步解釋，“吞噬一切靈氣的能力，是為了更好的打掃實驗室，卓越的戰鬥力是為了制服危險的失敗品，就連對靈魂成隱……實際上，恐怕，也只是為了讓後輩們在具備思維能力之後，更好的進行清潔工作，不要對失敗品的靈魂產生什麽心理壓力。”

“還有……另外一點，實際上，你們對於初代天道來說，都是失敗品，這也是我們能吞噬你們靈魂的原因。若是完美的生命……”

竹子煙聽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那所謂的‘完美的生命’，又是指什麽？”

“不朽、才智無雙、無所不能……總之，就是一種理想中的存在。”

竹子煙很無語：“這已經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了吧？因為就連天道，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更不是不朽的——天道已經多次更替了。”

“你說得沒錯。”

竹子煙突然理解了遠古邪魔到底是什麽。

對於太古時代的古修們來說，這些遠古邪魔，毫無疑問非常強大，是一種不講道理，無法理解的存在，於是被定義為怪物——魔。

可是實際上呢，自家的艱辛只有自個兒明白——這些家夥們根本不具備一個文明必備的發展能力，一直在吃老本。

“你說這裏，我又有些不懂了，那麽那些農場，就不算是生產了？”

說到了這裏，玄雲臉上愁容更甚：“並非你想象的那般，這處農場不是是我們自個兒建立起來的……實際上，最初的農場，從概念到具體施工，是那些古修自己著手的。”

竹子煙這回是真的震驚了？

什麽鬼？！

“為了活命啊，”夢引理所當然的說，“就連水葫蘆樹這一系統，也是他們依托著一小塊輪回池碎片，加上我們的靈寶煉制而成的，那個時候外邊的封印大陣——你們稱呼為亙古大陣吧，已經完成了，後輩幾乎沒法去獵捕外邊的靈魂了，但是他們渴求靈魂的瘋狂狀態卻不會結束，所以……”

所以才建立了類似水葫蘆之鄉這樣的小世界。

“而之後，生產靈氣這種事情，其實也不是我們在管理，而是——你們自己，不是嘛？”

這一句話，直擊竹子煙的神魂。

可不是嘛！如何收繳靈氣結晶，上貢遠古邪魔，如何管理修真羊，維持基本生活和社會形態……遠古邪魔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當真就是甩手掌櫃！

當然，這也不是說，修真羊們拿出骨氣，不提供靈氣就行了，就如那一日天幕被可怕的植物——煜填滿一樣，如果不滿意，遠古邪魔們會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不滿。

當然，這個稍微的不滿，很可能就是數百名修真羊，甚至更多修真羊的死亡。

不過呢，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這麽幹的，因為修為較高的修真者，利用水葫蘆樹輪回的時候，靈魂產生損耗的可能性就越大，這只會讓靈氣的產量變低。

兩個遠古邪魔只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東西，對竹子煙產生了多大的沖擊。

也就是說……水葫蘆之鄉的很多看起來淒慘的情況，都不過是古修們自己一手促成的，咎由自取。

“可是，我聽說，最初是你們帶大了最初一代的修真羊。”

竹子煙現在都懶得掩飾自己的這個看法了。

“修真羊？”夢引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意思，不過，他很快說，“算了，反正只是一個稱呼，也不重要。”

“你說的情況……我不是告訴過你，有一批修真者投靠了我們嘛？”夢引接著說，並且從善如流的使用了竹子煙提供的稱呼，以區分竹子煙他們和象修真羊，“最初的修真羊，正是他們培養起來的，不過，那個時候，玉舟裏的古修還沒有死絕，我們確實排遣了一些同族看管——只在外圍巡邏罷了。”

“那些古修只敢遠遠望一眼，有這種推論也是理所當然的，想來是誤會了。”

竹子煙這次沈默了更長的時間。

“我依舊不明白，你們如果真如自己所言，只是想要交易，你們就沒想過，在這之後的事情？”竹子煙承認，她確實就是不信眼前的遠古邪魔，“我們修真界一直在發展壯大，你們就不擔心，總有一天，我們會反過來將你們消滅？”

“而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不管內情如何，你們始終是當年差點毀滅修真界的元兇，你們不會以為，修真者會相信你們吧？會原諒你們吧？”

“……果然，沒那麽容易相信我們？”

“當然。”

而似乎是對當前的情況有些不耐煩了，夢引忍不住開口：“我說你這金丹的小真人，最好給我搞清楚現在的情況，長生門一向以超然的姿態鼎力於修真界之中，而百裏景塵又是當年亙古大陣的制作者，你就是個傳話的，所以我們才和你說這麽多！”

“你可要想好了，現在你的道友，生命都掌握在我們手裏！”

聽到這句話，竹子煙終於笑了：“哎呀，總算是露出狐貍尾巴了？可惜……”

幾乎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玉舟、萬朝花，還有被抓住的，那些跳進通天井的道友，突然之間被一股偉力牽扯，消失在蜃域之外。

夢引和玄雲一直認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突然發生的變故讓他們第一時間盯緊了竹子煙，生怕其也消失不見。

這讓他們，晚了半秒鐘，意識到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遠古邪魔所生活的世界，命名的是初代天道，使用的是原初語言，發音晦澀難懂，音譯的話讀作枯酥，意譯的話，寫作清潔工具收納間。

不要在意為什麽意譯字段就變長了，畢竟原初語言大道至簡。

枯酥是一個巨大的宇宙，比常規宇宙要大出幾十倍，做為一個世界而言，著實過於臃腫，而且從初代天道至今，幾乎原生世界已經不存在了，而且宇宙是會膨脹和收縮的，可枯酥卻一直保持著穩定，沒有消亡的跡象。

不管遠古邪魔在這個宇宙裏怎麽鬧騰，都不會產生任何不穩定的裂痕。

想要從枯酥中破碎虛空，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實際上，最初的遠古邪魔，之所以能夠來到外面，不是因為他們從內側打開了通往其他世界的傳送門，而是外邊的古修發現了這個特別的世界，作死用神識與遠古邪魔溝通，並完成了最初的獻祭陣法。

這就是人不做死，就不會死。

而自從亙古大戰被百裏景塵強行結束之後，遠古邪魔們就更加不可能離開枯酥了，就連力量都很難傳遞出去，也就是說，古修們獻祭靈魂得到的報酬，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

付出沒有回報，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為遠古邪魔源源不斷的提供靈魂……從這個角度來說，壺餘氏確實該死。

而亙古大陣的真容……其實，僅僅只有直徑百米的大小，仿佛是枯酥身上的一枚蓋章，一枚肚臍眼，又或者是一顆痣。

而這個不起眼的亙古大陣，卻硬生生成為了進出枯酥唯一的一扇門，其所用材質和天材地寶，根據遠古邪魔常年的研究，應該也是天道造物，而且是……活著的，等級非常高的天道造物。

每一代天道，總會折騰出不少東西，有些是哪怕對長生者來說，都是秘寶的法寶，還有些，是BUG級的生靈，比如遠古邪魔。

當然，BUG級的遠不止遠古邪魔……

比如說，被用作陣法材料，原本的身體被完全肢解成碎末，與其它上千種天材地寶一起，封住枯酥的天道造物。

而且……這個天道造物，即便是變成了這副模樣，過了這麽漫長的時間，也依舊沒有死。

她是活著的。

夢引和玄雲發現這一點，是在兩秒之後。

竹子煙笑吟吟的扯出了一個帶著痛苦的笑容：“身體變成這副模樣，看著就很痛啊。”

那個被百裏景塵抓住，磨成粉狀，又和其它天材地寶一起煉制成亙古大陣的，歸方們的神，確實很可憐。

是的，歸方們的神，是某一任天道的造物，是某一任天道用盡畢生心血創造出來的，後來自行修成了小天道。

但是……

卻為了保護歸方所屬的那些文明和生靈，被百裏景塵以近乎卑劣的方式，不得已束手就擒。

正常來講，雙方對峙，勝算是一半一半，可是……

一方愛護自己的花園，而另一方毫無忌憚，情況就難說了。

至於那個神，雖然一開始就想將花園藏好，但是……實際上，在祂藏起花園之前，百裏景塵就知道祂在哪，在幹嘛了。

由於亙古大陣與自身有著牽扯不清的關系，她甚至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大段大段的真相就在她眼前蹦迪。

那個神，大部分身體，都被煉成了亙古大陣，然而，最關鍵的一部分，相當於人的大腦，卻被百裏景塵取出，認真保管，在及其漫長的時光中，這一部分，一直是被收藏的一部分。

但是，不知為何，在千年前，百裏景塵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將她投入六道輪回之中，慢慢修補魂魄，然後，最近十幾年前，才補魂完成，而一切……

都在百裏景塵的算計之中。

至於竹子煙知道一切之後，會想要去錘爆師傅狗頭的行為……

面前有一杯水，如果只是將這杯水倒到另一個杯子裏，過一段時間，再倒回去，那麽，竹子煙當然可以想當然的回答，這還是原來的拿一杯水。

可是，如果這杯水，不僅被分成了兩份，而且其中一份被染成了紅色，又混合了兩大勺砂糖和酸醋，另外一份則被拿出和雞肉、淮山一起燉煮，加入了不限於食鹽食用油蔥姜蒜醋等調料，這兩份再放在一起對比，你還能說，這是原本的那杯水麽？

竹子煙沒法肯定。

沒法說服自己。

她始終覺得，她與那個神的關系……說她是那個神的孩子，後裔，或許更加合適一些。

這才是兩者之間，真正的關系才對。

她不是那個神，那個神也不是她。

雙方之間，雖然千絲萬縷，但是，在長久時間的變化之中，她確實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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