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界內——

不少眷族今天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好像有一把梳子，在以每秒上千次的頻率，輕輕梳理過內臟和皮膚一樣，雖然不疼不癢，可是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而且越發不妙了，因為他們感覺這把“梳子”，愈發暴躁，愈發森然。

弄得整個長生界的眷族都在以相同的頻率，不時的哆嗦一下。

迎客島的道友們也有同樣的感覺，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從長生界森冷的氣氛來看，長生門這回殃及池魚，總算是要動真格了。

問題是……為什麽森冷了這麽久，還沒有爆發呢？

其實，實際情況，就是幾個長生者大佬，面前掛著露天影院，開著環繞音效，看著爆米花電影，可醉翁之意不在酒，神念以每秒幾百次的頻率窺探自家小師妹是否平安。

“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要忍不住動真格了。”

子車元良和師妹的感情最好，畢竟他還不知道，小師妹左耳進右耳出的技能已經被鍛煉成了MAX，這回小師妹落進蜃域裏，子車元良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去救人，可惜……

“可師傅也沒動真格，”水心遠憂郁的說，“如果雙方都動真格，長生界就不存在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謝雨哲富有作死哲理的發言響起，“相信師傅會理解的。”

“……不作師兄，請自重。”

季行雲按著眉心，有些受不了這人的不著調。

於圓圓則更加直接，提著斧頭，已經準備要認真的弒師了。

“其實，你們也用不著怎麽緊張，”水心遠經過了一番致郁的抽風之後，突然找回了理智：“咱們其實還有一人啊！”

此話一出，同門皆是沈默，過了老半天，子車元良才不可置信的說：“等他去救師妹，師妹早就涼了吧？”

“……要相信七師弟，該快的時候動作還是很利索的。”

水心遠如此違心的說，引來了同門的一直鄙視。

“這話無憂師兄您自個兒信嘛？”

就在幾位師兄師姐心系小師妹，決定大義滅親的時候，百裏景塵終於不緊不慢的出現在弟子們面前了。

所有弟子行註目禮，臉上的殺氣如同一陣風般逝去。

“好了，別這樣看著我，”某仍由自家最小的徒弟遭受各種考驗的師傅傅，拿出了一根精致的蠟燭，燭臺是一枚造型古樸的零幣，“這根蠟燭燃燒完了，你們就能去救無煙了。”

這根蠟燭出現的瞬間，立刻吸引了所有長生者的目光。

蠟燭是無所謂，但是當“燭臺”的因果，呈現出有序的狀態出現在他們面前，幾乎就在這個瞬間，長生者們臉上幾乎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餵餵餵，師傅……這可真是了不得啊。”

子車元良想著想著覺得腦闊疼，捂住了額頭：“我就奇怪，師傅您剛剛派了個分身去哪了……居然是這樣？”

“師傅……我覺得等到小師妹出來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將您砍死，先申明，在這個問題上，我是站在小師妹那邊的。”

“師傅，原來您很久以前就做過這麽大的死！果然作死協會才是您的最終歸宿！”

“……”

百裏景塵沒有理會自家徒弟們犀利的吐槽，只是不急不慢的點燃了蠟燭。

然後，他輕輕嘆了口氣。

水葫蘆之鄉——

晉城在為一周後的開壺之日做準備，整個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的轉輪，少見的忙活起來。

康寧做為城主的座上賓，得到了最好的禮遇，每日甚至有靈茶供奉，然而，康寧必須要說——這靈茶還不如幾個一品靈石就能得到一堆的茶末呢！

真的，那些靈茶篩剩下的茶渣渣都比這些所謂的靈茶好喝！明明看起來葉片完好，可是味道嘛……

因為太難喝了，康寧索性將這些靈茶送給了照顧他的侍女——修為金丹的侍女，為他一介虛丹修師服務，你敢信？

放在外邊，他那是想都不敢想！

而且這金丹真人，老實說，真的是弱得緊，就連氣力，說不定還遠不如他！

這個世界到底是如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雖然有聽柳寂道人說過，可是，切身體會一番，這又是另一種滋味了。

修真者居然會混成這樣，康寧是真的想不通。

“謝謝您。”

負責照顧她的侍女玉珠，今天也恭恭敬敬的服侍他，低眉順眼，神色恭維，而且一臉喜滋滋的小口喝著在他看來垃圾的靈茶。

“久聞天獄壺大名，歷年的開壺之日，到底是如何盛景，能否與我說說？”

玉珠想了想，覺得這也沒啥不能說的，於是細細為他到來。

在玉珠的描述之中，開壺是一件大事。

每次開壺，都能從中得到上好的靈珠，將這些靈珠上貢給魔神，他們就能得到非常豐厚的獎勵，晉城的靈氣也會變得充裕起來，根據往年的經驗，每次開啟天獄壺，在魔神的護佑下，都會讓接下來的幾年收成極好，所以，乃是難得一見的喜事。

“哦，那這麽重要的東西，想來平時一定看管嚴密吧？”

“是的，聽聞被保管在秘密地下室裏……不過具體是在哪裏，那就不是我一介下人可以隨意臆測的了。”

“若是如此，這可真是如傳聞中神奇的秘寶，”康寧面上看不出一點毛病，“能夠有幸近距離接觸，真的我的榮幸。”

玉珠笑了笑，也沒有多說。

夜晚時分，玉珠撐不住了，隔著簾幕，靠著墻角睡著了，康寧微微一笑。

當然撐不住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把茶水偷偷讓給玉珠，這是有目的的。

玉珠也並不是蠢，最初是很警惕的，可是最後卻愚蠢的放松了警惕。

在今天份的茶水之中，含有安眠藥。

確定玉珠已經睡去了，康寧挽起袖子，割破了手腕。

頓時間，超大量的出血在地板上匯成了一處血池，在短暫的翻湧之後，血流砂從血池之中浮出，還帶上了竹子煙。

後者此時一臉蒼白，顯然，利用血流砂的血遁並不是什麽好主意。

對於血流砂居然還帶了這麽個熟人過來，康寧差點嚇到心臟驟停了。

生怕她是被脅迫了，因為天獄壺的事情事關重大。

好在血流砂很快示意他稍安勿躁。

竹子煙站穩後立刻環顧四周：“沒有遮蔽陣法？”

“這點的話大可放心，因為這裏的修真者幾乎不具備神識探查的能力。”

竹子煙仔細回憶，感覺好像還真是這樣的，畢竟在靈氣匱乏的環境裏用神識，之前的極限窒息也說明了，這是一件非常容易讓神識疲勞的事情，為了活下去，連神識探查都不怎麽會用。

……又或者說是，退化。

除了玉珠做為監視，外邊只有幾個家丁在來回巡視，戒備虛弱到了極點。

不……連個基本的警戒陣法都沒有，真的有戒備這種東西嘛？

從客房出來，順著還算雅致的花園一路穿行，竹子煙有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麽在前面等著自己。

梳理因果線，一切都是呈現出一團亂麻的情況，看得腦闊疼。

“這邊走。”

根據這幾天的探查，康寧已經確定了天獄壺的位置，摸清了這裏的地形，若不是為了保險起見，直接用血遁過去也是沒問題的。

路上放倒了兩個下人，隨便一個下人就是金丹修為，簡直嚇人，然而這些修真羊的實力水得令人難以直視，就連康寧都能放倒他們。

最後，來到了城主府後院的假山下。

“藏在假山下？”

竹子煙有些不能理解，這麽重要的東西，難道不放在自家床底下……她是說暗門，不放在床底下，反而放在後花園裏？

康寧點了點頭：“這個世界法術非常粗淺，在城主的房間，確實也有一道暗門，不斷散發著靈氣，在這個靈氣含量非常低的地方，那些陣法簡直就像是脫光的舞女。”

竹子煙：……

為什麽在兩個妹子面前，你要用這個比喻？

果然，這話一出，血流砂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了，後者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啥。

“咳咳，血流砂大人，我是說，陣法的隱匿不行，也就是勉強遮住了靈光這種程度，就好像故意告訴別人，我這裏有秘密一樣！”

“嗯……”

這個應聲讓康寧背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求生欲讓他繼續說：“相反，假山的暗門，不僅使用了更為強大的隱匿陣法，而且還栽種了靈樹、靈草，能夠阻礙基本神念探知的重靈土來遮掩。”

“這個偽裝是在侮辱智商？發現神念探不進去，肯定是有問題啊，”竹子煙有些無語的評價，“畫蛇添足……”

“或許，”血流砂淡淡的掃了康寧一眼，考慮到現在是關鍵時刻，決定秋後算賬，“不過，這個世界恐怕沒什麽道友能來城主府偷東西吧？”

“……也是，畢竟城主是遠古邪魔的爪牙，單是這個名頭就能嚇倒一丟人了，而且天獄壺還能提供外面的靈魂，”竹子煙回憶著血流砂在拉她跳入血池之前的補充說明，“但是，雖然天獄壺能隨機從你在的世界，拉扯過來一些靈魂，但效率還是遠不如主動獻祭吧？”

“自然。”

得到了這個答案，竹子煙也沒再追問。

血流砂就算得到了血菩老祖的傳承，骨子裏卻並非一名合格的邪修。

因為自己的緣故，有無辜的人靈魂被抓到這裏，成為了遠古邪魔的零食一事，內心終究是略微有些愧疚的。

……什麽，你問生命巫教的那些普通人又算啥？

嗯，那些人又不是她抓的，也不是她煉的，再說當她不夠強大，被正道修真者討伐的時候，生命巫教於她有庇護之恩。

一方是對自己有恩的生命巫教，一方是路人甲，怎麽選，還用問？

底線和良知？這都是正氣道盟定的，而正氣道盟殺了她全家，並間接導致母親的死亡，如果這樣她還去遵守正氣道盟的道德觀……血流砂覺得自己腦子沒病。

假山的機關設計得並不算隱蔽，當然，這只是對於修真羊來說是這樣的，由於缺乏教育，環境又不允許修行，他們連幾個基本陣型都認不出來，這種程度的安保，對於修真羊，確實是綽綽有餘了。

但是，對於正氣道盟旗下成長起來的修真者……

竹子煙原本以為，這座假山用上了亙古大戰時期，古修前輩們所用的陣法，或許要花點功夫處理，但是……

再三確定之後，竹子煙在一塊符石上幾下操作，假山的一處石頭，露出了一扇暗門向外滑開。

血流砂在一旁，剛才用幻術掩飾著這裏的真實情況，但此時臉色也有一絲詭異，畢竟……畢竟這是他們壺餘氏的秘寶啊，就這麽放在一個只有開門關門功能的暗室裏？

看著面前的地板，竹子煙蹲下來瞅了瞅：“哦，其實，其實也不是那麽寒酸，至少這地板上有機關？”

“有機關？”

“嗯，對，走路的時候必須保持兩息一步的頻率，不然就會觸發警報。”

康寧忍不住抽了抽眉角：“那，如果咱們浮空進去……”

“就不會觸發警報，甚至可以在裏邊唱山歌。”

血流砂：……

康寧：……

“現在問題來了，我們……要不要給這秘寶的暗室，一點小小的尊重？”

半分鐘後，雖然沒有任何必要，但是三名修真者順著暗道下去的時候，還是保持著兩步一息的速度，走到了暗室的最底層。

暗室並不奢華，但是雕紋精致而古樸。

幾塊石頭散發著昏暗的光芒，印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壺。

相對於正常的茶壺，這個圓壺的賣相有些過於可笑了一些，不僅壺身圓滾滾的，就連壺嘴都擠在了一起。

壺耳也是臃腫的一條，壺型一點都不美。

至於花紋……根本就沒有花紋，這是個陶色的素壺。

雖然能看出其內斂的精華，但是，和預想之中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咳咳，總之，”血流砂上前一步，“天獄壺只有壺餘氏的血脈才能觸碰、使用，我就先拿走了。”

這本來就是人家家的東西，竹子煙當然沒有別的心思。

血流砂拿到了自家壺餘氏的秘寶，天獄壺。

血脈相連的感覺，讓她肯定這其貌不揚的壺子，確實就是祖先一代代曾經念叨下來的天獄壺。

將這個壺子小心翼翼的收進血池中，血流砂這才算松了一口氣。

“……沒有神識印記和禁制？”

這麽個秘寶，連抹去前任主人的神識印記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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