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雖然因為時間比較長，而且涉及到修為較高的修真者，大部分因果線都模糊不清，強行窺視甚至導致腦袋在發疼，但是……

只有一點，現在可以確定了——渡水之鴉的神廟，顯然不是祂自己完成的，神廟的屍油水泥確實是早就已經埋下的東西，但是溫泉館不是。

那麽這個直到近些年來一直幫助渡水之鴉壓神的修真者到底是誰呢？

竹子煙現在心裏已經有數了。

是血流砂真君，是她一直在幫渡水之鴉壓著女魃之臂，不然，僅憑那個沒文化的渡水之鴉，怎麽可能壓著女魃之臂這麽久？

再想想那個蒙騙孤兒院獻祭氣血之力給女魃之臂，最後導致女魃不堪受辱（無霧）而暴走的家夥……不會也是血流砂吧？

那個渡水之鴉若是能完全消化女魃之臂，又或者女魃之臂暴走，難道對血流砂有什麽好處嘛？

不過，比起這個。

竹子煙的眼神稍冷：若是這人真是北山孤兒院遭遇那場悲劇的最會禍首……不，冷靜，一切因果線都被遮掩起來了，指不定哪裏就會踩到一個坑，必須冷靜的處理。

“說得很有道理，令人信服，”竹子煙索性降落到桌子旁邊，“那麽，你不介意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最後女魃之臂發生了暴走，暴走的原因，是因為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供奉女魃根本看不上的氣血之力，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和長期的被壓神，女魃這才爆發了……那麽，這是你的布置嘛？”

“不是喲，我有什麽理由做這種事情。”

哪怕只是一句敷衍和謊言，其本身也是信息的一種，也能幫助竹子煙進一步揭開真相。

“誰知道你們外道修真者有什麽詭秘的邪術？”竹子煙感嘆了一句：“咱們的初次見面，我可是記憶猶新。”

血流砂“咯咯”笑了兩聲：“這可真是擡舉我了。”

那個真相就是，血流砂，只是參與了壓神，最早的壓神是血菩老祖設計的，後來血流砂對其進行了維護，給女魃供奉氣血的人，另有其人……好吧，謎底揭開了一部分。

雖然孤兒院很像是血流砂的手筆，但是，實際上卻不是。

到底是誰這麽幹的？

當時她就沒算出來，現在也沒有，那個提供道具和儀式手段的金主什麽都不知道，簡直……

“唉，我回答了你這麽多問題，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

“不，這就奇怪了，”竹子煙拉開手邊的椅子坐下，在小酒瑟瑟發抖的身影之下，對血流砂說：“我明明回答了你不少的問題，比如，你們明明是來投靠渡水之鴉的，為什麽對方就這麽恰好的死了呢？”

血流砂臉上也不見變化：“這話真是讓人覺得意義不明。”

“還有，有人一直在意圖破壞你的計劃，我說得沒錯吧？”

“嘿，就算我是外道之人，你身為正道修士，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我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再裝樣子就有些無趣了吧？”竹子煙拿出易容鏡上妝，然後解除了障眼法，隨手招呼一個服務生過來：“美女，來一杯西柚汁！”

“好的，您稍等。”

血流砂眼中的光芒閃了好幾下，試探著開口：“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當然是為了知道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敢膽那她曾經待的孤兒院做棋子啊！

“哈……說起來你這人最近也真是倒黴，”竹子煙說，“一處分壇被破，你身為唯一存活下來的香主，責任肯定都得你背，以生命巫教的氣量，能讓你入輪回都是良心發現了，最大的可能性，怕不是連靈魂都要被分食掉——同為外道邪修的靈魂，還是個真君，這可是個大補之物。”

“所以生命巫教你是回不去了，你本來想回血煞宗——你的功法與其如出一轍，可哪裏想到，血煞宗居然轉正了，不再做那些勾當了，經歷了種種之後，你本來想來到這裏，在渡水之鴉的土地修養一段時日，哪想到……”

這根救命稻草，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如果你只是來嘲笑我的，那麽你可以走了。”

血流砂神色冰冷得像是被凍了十年的朱果。

“怎麽會呢……謝謝。”

竹子煙頭也不回，拿過了服務生托盤上的果汁，後者離開的時候頻頻回頭，感覺自己好像遇見了高人。

“我看起來這麽無聊嘛……倒是你的小情人，”竹子煙把目光轉向拼命削減自己存在感的楊康，“怎麽了？把臉擡起來吧，如你所見，我是正道的修真者，不會把你抓回去當鼎爐的。”

楊康一邊擡起臉，一邊很無語：正道修士更加危險好嘛？動不動就掏劍大喊一聲“妖孽，我XX今日就要替天行道”！也不管對方罪是否致死。

血流砂大人又沒有幹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基本是對面先動手的……

“好吧，既然我知道了你這麽多事情，做為回報，我也讓你知道一兩件小事了，”竹子煙面色也和善起來，“渡水之鴉和女魃對拼的時候，我也在場，還有它——”

一聽有上鏡的機會，回天斧立刻興奮的從她影子裏探出了一小截斧柄，雖然沒有完全露頭，但是卻讓血流砂和楊康本能的臉色發白。

可不是嘛，神兵之威，哪怕這神兵出來的時候叫的是“我總覺得我又離微波爐大哥近了一步”雲雲，是個逗比，可他們聽不懂這斧子說了啥啊！

“好了，我想我們可以進行到下一步了。”

血流砂點點頭，收起了應付了事，大不了血池遁走的想法——持有神兵，這一斧子要是真砸中了她的血池，那她豈不是要心疼半年？

神兵擇主，天下神兵如此有限，會被選中的人也寥寥無幾，據說若是沒得到神兵的認可而擅自占有，最後一定會落得道消身死的悲慘下場。

其實就竹子煙來看，並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玩意，一把兵器是不會和你丫計較這麽多的，實際上，很多人在接近神器時，會被彈開，或者感覺到可怕的威壓，無法更近一步啥的，並不是神器有什麽意見，而是神器想要保護你。

之前也說過，竹子煙不想要自家師兄師姐那麽多禮物，原因是帶著寶貝太多沒好處，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

神兵也是如此，沒有資格的人強行使用神器，會被神器本身的因果重量壓垮。

所以能夠使用神兵的修真者，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命硬。

挑到這樣的敵人，想要殺掉顯然是十分困難的。

“這就對了，咱們有必要鬧到在這裏見血的程度嘛？”

竹子煙這話是說，血流砂高跟鞋尖上的血全部收回去了這一點。

血流砂可是玩血系功法的行家，有時候，悄無聲息的幹掉一個修真者，並不需要血池噴湧這樣的大動作。

“沒，你接著剛才的話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我想知道，給女魃提供氣血之力這等劣質貢品的人到底是誰。”

血流砂不笑了，她說：“既然你知道我與渡水之鴉交情不錯，那你也該清楚，我怎麽可能會和那些敢膽激怒女魃的人是一夥的？”

“你們可能確實不是一夥的，但一定存在關聯，女魃被壓神，在事情敗露之前，你應該認為這個秘密只有你和渡水之鴉知道的，為什麽這個秘密會走漏，那個知道秘密的人，不僅沒有上報正氣道盟，反而偷偷的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激怒女魃？”

血流砂也明白了事情的詭異性，她暫且放下了敵意，想了想說：“確實很奇怪，如果說是不願意讓正氣道盟知道，又想阻擾我，這破陣之法也太……低級了一些。”

沒錯，想要破陣，法子要多少有多少，畢竟渡水之鴉絕大部分神力和精力都要花在壓制女魃之臂，同時竊取神力上面，沒有多少能力管得到外面的事情，而血流砂常年不在水灣城，就連渡水之鴉狗帶了都不知道，傻傻的帶著楊康來投奔……

“可你連這低級的手段都沒有發現，”竹子煙毫不客氣的給了她一記直球，“不會連一點線索都沒有吧？”

血流砂臉上確實有點掛不住，她想了想說：“或許……”

“或許？”

“不，不可能，”但血流砂很快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又過了一會，她說：“這不可能。”

竹子煙感覺神臺隱隱再發出警告，她說：“你想到了什麽人，你倒是說說看。”

“在這之前……你先回答我，為什麽你要找破壞壓神儀式的人？”

“啊，很簡單，林氏僵屍裏有我朋友啦，實不相瞞，事發的時候，他們正在你建造的，壓神用的溫泉館裏蒸桑拿呢，之後他們雖然成功收回了女魃的神體，但是對於到底是誰，敢膽對女魃大人如此不敬，可是在意得緊呢。”

血流砂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嘲諷：“明明是因此才讓女魃的一部分神體得救？”

“所以他們決定先打那人一頓，揍個半死，然後再送他一份大造化和謝禮。”

楊康和血流砂：……不愧是時不時將腦子拿出來倒騰一下的僵屍一族，思路新奇。

過了一會兒，楊康因為過於尷尬，已經將果汁喝完了，不得不又叫了一杯。

“好吧，反正這事兒已經和我沒多少幹系了，”血流砂點開手機，調出一張照片，“喏，如果說有誰的話，我覺得是這個人。”

竹子煙的思維，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

“這個人？”

“對。”

“怎麽看都是個凡人吧？”

雖然只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就只是隨意一站在那裏，但是從修真者的視角來看，確實是可以看出很多東西的，比如對方確實是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這一點。

至少在拍照片的時候是如此。

“沒錯，至少在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凡人。”

竹子煙聞言，再次低頭看向照片上的人，感覺太陽穴在突突突直跳。

因為這個照片上的人……分明是那個智商徘徊在及格線的詩小萍。

“這算是怎麽回事？你的秘密被一介凡人知道了，而且還被一介凡人找到了破解之法，不僅如此，那個凡人還成功了？？？”

這是什麽主角模板一般的劇情？

“不……也不是這麽說，”血流砂十指交合，撐著下巴說：“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只是為工作苦惱的學生，就算是在凡人之中，她那般笨拙的人也很少見。”

在血流砂的敘述中，在那個時候，溫泉館還沒有建立，而壓神之法已經失效，需要新的壓神之法來壓住女魃之臂，所以血流砂親自操刀，設計出了一套全新的壓神之法。

但是，這個壓神之法，存在一定的風險性，因果上的風險性。

“畢竟是要直接對女魃，這樣一位遠古大神出手，這期間要擔負多少因果……我又何必自己承受呢？”

沒錯，傻傻的詩小萍，大概幾萬塊錢就讓她找不著北了，願意為了血流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血流砂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娃娃傻啊，事後一點暗示術就能讓一切秘密保守一輩子了。

這麽劃算的買賣上哪找去？

於是，血流砂毫不猶豫的讓詩小萍配合自己的計劃，具體來說，就是由她親自來攪拌水泥和屍油，配合熏香、陣法、法寶和陣符，以特殊的儀式和步驟，將女魃之臂埋入屍油水泥之中。

當然，詩小萍全程對這一切的意義一無所知，她有限的腦容量還不足以處理這麽覆雜的問題，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幹完活了，有錢拿。

就這樣，血流砂用8萬塊錢，買下了詩小萍這輩子和上輩子，上上輩子積累下來的所有福氣和福緣，順帶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的福緣。

這買賣怎麽看都虧到爆炸了——竹子煙很無語，但對於過去就發生的蠢事，她也無可奈何。

完成一切儀式之後，血流砂也沒要她的命，只是如約給了她報酬，一個簡單的暗示術讓她無法說出真相，然後，便讓渡水之鴉在神廟，也就是壓神地點附近開了一眼熱泉，泉眼除了不夠大之外，各方面都非常優秀而且難得的。

接下來的事情也不用多說，不用她再多做什麽，一個開放商很快看到了此地的商機，準備投資建設一個溫泉館，設計圖是一個建築師團隊做的，血流砂在這其中唯一插手的地方，就是用各種暗示和精神控制，讓這個團隊拿出了符合壓神儀式後半部分需要的作品。

顯然，血流砂很聰明，也很明白如何才能一定程度上遮蔽修真大佬們的窺探。

技巧就是實際的計劃，自己盡量不要參與，這樣留下的因果線索就會很少。

“這……也不能成為她有能耐破壞你計劃的證據吧？”

“當然……這不行。”

血流砂停頓了一下說：“這段時間我受到生命巫教的追殺，這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瞞你了。”

“嗯。”

不知道為啥，竹子煙有種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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