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會這般傳出也不奇怪，因為做為守舊派惡鷹的死，在黑道上可是引起了軒然大波，此人的兇狠和殘忍在道上可是出了名，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用恐怖和暴力發家的黑幫典型作風繼承人。

這麽個狠角色居然被一個小嘍啰幹掉了，成為道上人物的談資，也就不足為奇了。

實際上，在這一帶，稍微有頭有臉，與黑道稍有牽扯的人物，都在議論紛紛，形成的因果線錯綜覆雜，相互交錯，最終導致竹子煙無法隱瞞太多。

知道了這點的莫院長坐立難安。

“怎麽會是這個樣子？”莫媽媽頭痛不已，“再這麽下去，這個無辜的孩子就要……”

竹子煙靜靜的等待她的心情發酵，終於有一日，莫媽媽找到她說。

“煙子，我知道你聽得明白，殺人是不對的，讓別人替自己頂罪，就更是不對的事情，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做對每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不能犯下如此大錯。”

竹子煙說：“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自首。”

莫媽媽趕緊拉住她：“你還這麽小，若是背負上殺人罪名，你下半輩子該怎麽辦？”

“那我們都不說，不就結了？”

莫媽媽見她油鹽不進，嘆了口氣，蹲下來，扶著她的肩膀：“煙子，從小我沒能教給你做人的道理，也從沒要求過你做什麽……這是我的不對，是我的疏忽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竹子煙知道，竹子煙知道的，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然而……現在，什麽都太遲了。

“你來這裏12年了，我從未真正要求過你什麽，可是現在……”莫媽媽抱住了她，就算是抱住了一塊珍寶，“答應我，以後做個好人，別再做這樣的事了。”

竹子煙沈默，正如她不理解為什麽莫媽媽會認為讓一個陌生人背負殺人的罪名，居然是一件這麽嚴重的事情一樣，莫媽媽也永遠不會理解，竹子煙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明明人類，就該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動，若是為了在乎的人，能夠付出生命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但是，為什麽呢……

莫媽媽連陌生人的生命都如此在乎呢？

這到底有何重要的地方？

身後，詩小萍小心翼翼的從陰影中探出小腦袋，她有些聽不明白兩人之間的對話，只是興奮的揚了揚手裏的貓布偶：“煙子，你瞧，我省了午飯錢，終於抓到了一個貓布偶！”

……你到底將自個兒每天的午飯錢都拿去幹什麽愚蠢的事情了？

吐槽這句話的竹子煙並不知道，就在數年後，她就做出了將早飯錢拿去買彩票這般愚蠢的事情。

詩小萍已經上高中了，拼了老命才進去的，而進了高中，那會兒的教育局猛抓成績，要求全市的高中都推行全宿制，落實了多少先不說，反正，詩小萍雖然免了住宿，但是中午是一定要在學校的，因為她考上的學校在城市的另一頭，往返需要的時間很多。

莫媽媽心疼她連午覺都沒得睡，就給她點錢，讓她在外面吃飯。

結果……你丫拿午飯錢去玩娃娃機了？

竹子煙很是無語。

但是詩小萍很高興，她覺得自個兒很沒用，一直深受大家照顧，特別是竹子煙的照顧，若不是那晚竹子煙親自去市裏救她，她早就掛了，所以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做點什麽來表示感謝。

大概是她比較笨，省下了三天的午飯錢，才抓到了最好抓的大頭布偶娃娃——娃娃機，但凡頭大，都好抓。

“這個，送給你！”

竹子煙滿額頭黑線的看著那個做工粗糙，批發價不超過5塊錢的布偶貓……

“謝謝。”

見禮物被收下，單純的詩小萍高興的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幸福的捂著肚子，覺得自個兒明天中午不用挨餓了，真好。

但是……

“煙子，煙子！”詩小萍晚上的時候翹課跑回來了，“煙子，快救救莫媽媽吧！”

這年頭信息流通得飛快，詩小萍還在一無所知的上課時，幾個欺負她的同學用手機知道了莫院長因為殺人而自首的新聞，下課的時候特意說出來數落她。

她一開始以為是假的，又因為那晚的事情覺得自個兒要勇敢些，所以她勇敢的反抗了，反撕了回去。

結果前來調停的老師告訴她：這本來就是真事，人家也沒說錯。

詩小萍一下子就懵了。

她問了兩個與她比較談得來的同學，那兩個同學支支吾吾，最後還是把手機上面的新聞給她看了——

頭條：今日，殺害了兩名重要黑幫成員的孤兒院院長莫凡珍已向警局自首，其行兇動機是為了保護孤兒院的孩子小紅（化名），案件的審理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詩小萍看了這條新聞，腦子裏一片空白。

數分鐘後，她將手機還給同學，馬不停蹄的跑回來。

在這種時候，她想不明白是咋回事，到底發生了啥，她只是想到了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人——竹子煙。

然而，竹子煙卻在沒心沒肺的睡大覺，被喊起來的時候，很不耐煩的打量了她一眼：“咋了？”

“莫媽媽啊！莫媽媽要坐牢了，你不知道麽！”

“別喊得這麽大聲……啊，晚了。”

詩小萍一見她的表情，就覺得事情要遭——因為從小到大，每當對方擺出這個表情的時候……

詩小萍扭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其他房間的孩子都來了，堵在門口，表情驚恐而茫然的望著她。

“呃……沒事，真的沒事，大家快點回去睡覺吧……”

“回去，這裏沒你們能摻和的事情。”

還是竹子煙的話管用，孩子們趕緊跑路。

孤兒院的天臺很安靜，這兒只有晾收衣服的時候會有人來，平時都沒人。

二人來到天臺上。

“你看起來很困惑。”

竹子煙說。

詩小萍說她不僅困惑，而且還很急，急竹子煙怎麽還不出手救莫媽媽。

而竹子煙能怎麽辦呢，莫媽媽遵循著一套竹子煙能夠分析出來，但卻無法理解的邏輯行事：

殺人要償命但不能讓別人背鍋→我不能讓這些孩子這麽小就背負上殺人的罪業→沒辦法只能我來背負了。

這一邏輯等式對於竹子煙來說，基本就是死結，解不開，也改變不了。

能救，但是莫媽媽自己不想被救，能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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