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竹子煙，自從有了書閣之後，她便可以自由的回放、快放、慢放自己的記憶——不僅是看到的，還有聽到的，想到的，嘗到的，嗅到的，感覺到的記憶。

於是，她算出了這邊的經緯度。

大約在赤道的位置，而高塔在北方，但具體多遠不好說——經緯度分布在球體上，用於標記坐標，然而根據球體大小的不同，到底多少千米一度，顯然有所區別。

但……若是她的計算無誤的話，加上這承接的劇情，莫非……莫非，這個試煉的地點，並不是異空間，而是就在這顆星球上？

是了，虛丹期修真者才剛剛摸著飛劍，剛剛能夠踩著法器飛行，再說幾萬年前也沒幾個修真者受過普及教育，連個星球的概念都沒有，虛丹修師沒幾個樂於學習與修行完全無關的知識——所以他們當然發現不了。

哪怕是現在，除非像是竹子煙這般涉獵了很多古怪知識的學習狂熱癥末期患者，不然誰能確定這遺跡到底咋回事？

好吧，好吧……就算是這樣。

“時間對不上啊……或許是文明出現斷層了吧，地球上人類的歷史，能夠說的清楚些的也就近幾百年，千年前的事情只能用文物遺跡推測出一個小角來。”

做出了結論，竹子煙從樹下下來，輕盈得如一張羽毛，她輕巧的來到兩個部族涇渭分明的營地，本想抓個人隨便問問，卻見那個小姑娘——洛河美珠正在營地的邊緣玩耍，完全沒有要睡的意思。

她逗弄著昆蟲和小草，一只花蚊子飛到她手背上吸血，然而她只是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幕，連呼吸都停住了，生怕將這些小家夥嚇走，好奇的看著它脹鼓鼓的肚子。

……這可憐的孩子，怕是連蚊子都沒見過啊。

竹子煙感慨著，走到了她面前。

洛河美珠發現那位無煙仙子的時候，明亮的眼睛中，好奇多過惶恐，她還太小了，對於她來說，竹子煙固然是很厲害的神，但哥哥叔叔們也很厲害。

所以沒必要害怕啊。

小孩子的思維很奇怪的，這個小女孩不僅不怎麽怕她，反而看起來很想和她玩耍，但哥哥的告誡讓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沒見過植物？”

“好厲害，無煙仙子您怎麽知道？！”

……根本不需要猜吧，自從進了綠洲之後，這女孩就沒停過，到處亂串，還差點被一只林豹叼走。

洛河吉吉有好幾次都想勒令她待在原地，但看到她眼中閃爍著明珠一般的光芒，終究是沒下得了狠心，只能辛苦點，多註意一下。

“這種事情無關緊要，”竹子煙指了指上方，“想到上面去看看麽？”

這位仙子能夠上天入地——至少哥哥是這麽感慨的，於是乎，小女孩呼呼點頭，滿腦子都是期待和暢想。

若是洛河吉吉在這，怕是年紀輕輕都得得嚇出心臟病來。

竹子煙還不會飛，但她有紙人。

編號RF2333平穩落地，紙人在洛河美珠眼中顯然是個神奇的玩具，她歡呼一聲，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薄薄的紙人——觸感非常光滑、柔軟，令人懷疑這樣的薄而柔軟的紙，到底是如何站立起來的。

洛河美珠摸了摸，RF2333在臉上滾屏了一個黑人問號的表情，然後，然後他就被咬了——這對於紙人來說，絕對是一個生平所見的經歷，居然被一個凡人小女孩用嘴做了一次全身鑒定。

“……你平時也是看到什麽都去咬？”

洛河美珠雙手扒住紙人的腦袋，腿腳靈魂的夾住紙人的腰部，嘴巴剛剛從頭部離開，含糊不清的反駁：“不，當然不會，看起來幹凈才會咬！”

……看起來幹凈也不該咬吧！

竹子煙默默吐槽，但孩子總是有特權的。

這樣想著，完全無視了RF2333求助的目光，竹子煙擡頭看了看星空。

RF2333只得自己照顧這個小家夥，將她抱下來，逗她玩，想辦法轉移她的註意力。

天見可憐，他可不是育幼專用的紙人，沒有安裝育幼模塊，怎麽安撫……不，是讓一個將口水塗在自己身上的小惡魔停下她的舌頭？

“無煙仙子，這是您的神使嘛？”洛河美珠開動腦袋裏不多的只是貯備，做出了自己的理解，“這是您的仆人？”

“大體上是，你玩夠了嘛？”

洛河美珠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不好意思的繞了繞臉頰：“我是第一次看見這些，所以……”

“我也是第一次瞧見你這般沒輕沒重的小女孩。”

洛河美珠臉一下就紅了。

竹子煙沒管這個小家夥的窘迫，轉而對編號RF2333下令：“飛吧，我要去上面。”

編號RF2333如釋重負，立刻開始變形，化為漫天的紙屑——客戶們驚嘆紙人別碾成碎末也能恢覆如初的質量，但很少有人知道，長生門出品的紙人，本體其實並非一張完整的紙，而是……本體根本就是紙屑，或者說是紙粉。

因為原本就不是一個整體，所以不管如何變形，如何被破壞，對於紙人來說，不過是重新組成人形這種程度的事情而已。

而反過來說，不是人形也沒啥關系，只要安裝了對應的陣符控制模塊，在紙屑量的範圍內，紙人就能變成任何一種形狀並靈活的控制。

編號RF2333按照設定，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紙鶴。

洛河美珠伸出兩只小短手，蹦蹦跳跳的想要抓住空氣中的紙屑，編號RF2333受到了驚嚇，紙屑靈活的躲避這個小惡魔——然而這沒有意義，沒能抓住任何一點亮晶晶（洛河美珠視角）的小女孩，臉頰氣鼓鼓的，最終一口咬在紙鶴的身體上。

你瞧，編號RF2333顯然不谙與孩子的處世之道。

不過，當紙鶴升空後，洛河美珠就完全忘了之前的掃興。

紙鶴在林間上方盤旋了一周，小女孩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嗓門，巨大的歡呼聲吵醒了兩個營地裏的人們，當他們警醒，奔向聲音的源頭，而洛河吉吉幾乎嚇得心臟都要驟停了。

他的寶貝妹妹坐在一個白色的……那是啥？總之，與那位無煙仙子在一起。

在……在神之側啊！

這是何等的榮耀，但自家妹妹卻在那麽丟臉的大喊大叫，噢，還在向他招手……天吶。

洛河吉吉沒昏過去，同行的祭祀看到這一幕，血壓升高，面部肌肉抖動，渾身一抽，幹脆的昏了過去。

紙鶴飛了一周，竹子煙看了看下方仰視的人群，然後紙鶴RF2333會意的拉升高度，向著蒼穹飛翔。

竹子煙並不奢求能發現什麽，她只是想帶著這個女孩轉轉，順帶問她一些問題。

她對這個草原缺乏了解，普通的部落成員口中大概也問不出什麽重要的消息。

而長巖姆米是個殺戮果決的家夥，不適合打聽情報。

——竹子煙算是想明白了，這家夥之所以看到火沙蟲後就對身邊的所有人都動了殺機是因為，喜愛幹燥的火沙蟲出現在綠洲周圍，說明這塊綠洲恐怕不久之後會縮小甚至消失。

若是如此……那麽這塊綠洲能承載的人口會進一步減少，為了生存，他做為領袖，發起一場戰爭，掠奪別的部落並削減人口，並沒有什麽問題。

況且，對面還有洛河吉吉和洛河美珠這樣重要的人物在。

洛河吉吉也不合適，他雖然知道很多東西，但……其實，他比長巖姆米更加容易質疑竹子煙的存在，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不僅是領袖，而且太年輕了，喜歡挑戰權威，是年輕人的特權。

SO……她的選擇並不多，洛河美珠是一個。

這個天真的孩子很願意和她分享自己的故事，雖然也有“阿哥說，納靈是全知全能的。”這樣的疑問，不過……

“我都說了，我並非納靈，所以我並不是全知——雖然確實知道很多事情，”竹子煙說，“但我……怎麽說呢，視角不同。”

“唔……不明白。”

竹子煙指了指下方：“你看，下面有什麽？”

洛河美珠瞪大了眼睛往下望去，但卻什麽都沒看見，下方黑漆漆的，仿佛什麽都沒有，於是她感覺到了遲來的恐懼，甚至差點摔下去。

“哇啊啊啊！阿哥呢！大家呢！為什麽都……”

“你瞧，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不同，”竹子煙說，“我看到了你的恐懼，知道你為什麽而恐懼，但我卻無法理解。”

洛河美珠掛著淚珠看向無煙仙子，後者隨手掐了個明決，然後往下扔——這起到了曳光彈的效果，隨著明決形成的光球往下掉，地面上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

小姑娘再次發出了驚呼聲。

當她看到因為使勁仰著脖子而顯得有些呆傻的洛河吉吉之後，終於破涕為笑。

“看，你現在為什麽高興，我也不是很明白，”竹子煙說，“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看的，對於這個大地，關於你的想法，屬於你的部族。”

竹子煙發現自己……或許真的有點神棍的天賦，她甚至不需要打腹稿，就將神使的形象扮演得有模有樣。

簡稱，天生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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