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之後，竹子煙緊張的跪坐在蒲團上，周邊點著凝神的熏香，師傅就在她旁邊。

“之前你也看了書，知道了不少修真界的常識，”百裏景塵說，“那你心中應該清楚，開竅穴需要的氣血之力，你已經有了。”

“是……我知道。”

在開始修行之前，修真者往往需要外修基礎拳法、劍法等功法，配合淬體液、凈身香、煥然泉等手段洗去在俗世中積累的雜質，淬體強身，讓自身氣血之力充盈全身，打好身體基礎，這是開始修行的必要條件。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正氣道盟成立之前，修真界其實有多種修煉手段，”百裏景塵將一些現在只有在無人問津的藏書館，以及只存在於老牌長生者記憶中的事情道出，“在那個時候，修真者的修煉體系和方法，與現在完全不同，最典型的就是，當時的修真者，並不會在練氣期開五竅，而是直接汲取天地間的靈氣，按照心法給予的路線，順著經脈運行，硬生生將好好的靈氣煉成真氣後，再為丹田洗塵。”

竹子煙認真聽講，這些都是來自長生者的親口敘述，可不是正氣道盟允許出版的書刊中，那些經過美化和修飾的內容。

修真者在一生的修行中，如果能順利晉升成金丹真人，那麽將體驗到三種不同的能量，練氣期的氣血之力，築基後的真氣，還有就是晉升金丹真人後的靈氣。

在這三種能量中，做為天地之間廣泛存在的天地靈氣，毫無疑問是最強的，次之則是靈氣轉化或者丹田、虛丹生成的真氣，最後是生命體自身產生的氣血之力。

所以了，吸收天地靈氣轉化為真氣，其實是一種事倍功半的修煉方式，而這種修行方式，一直到正氣道盟成立之前，都還在廣泛的使用，並被修真者們奉為真理。

若說有什麽不同的話，那就是運行的路線稍有不同吧，有些路線轉化效率快一些，有些慢一些，但不管如何，這些修行心法，都是各個門派的鎮派之寶，輕易不會拿出來見人，有些門派的規矩更加嚴格，外門弟子甚至只能拿到殘章斷片來修行。

“當時在整個修真世界裏，廣泛的存在著對修真者產生巨大威脅的邪魔——現在已經基本絕跡了，所以你目前曉得個大概就行了。這些邪魔成群結隊的行動，有計劃的狩獵修真者，但中大型門派和家族，因為有著一方世界和秘境等駐地，還算是安全……只是散修就慘了。”

在這樣各家捂著寶貝，不願意共享的情況下，突然異軍殺出，願意為廣大散修提供修行之法的，就是正氣道盟最初的那一批創始人。

這一批思想與一般修真者迥異的天才們認為，修真者的世界，自從門派和宗族的規矩確立後，進步就十分緩慢，舉例來說，千年之前與千年之後的法寶和修行功法，根本沒有本質上的進步，而在千年來，邪魔靠著狩獵修士，反而逐漸強大。

在千年以前，邪魔可是要繞著門派修士走的，也就敢偷襲一下落單的修士，但是現在，卻到了可以正面進攻門派駐地的程度。

這些天才修真者們認為，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下一個千年，就是修士們龜縮在自己的駐地裏，時刻躲著邪魔，數著自己的日子什麽時候到頭的結局了。

當然，大部分門派和宗族都對他們的說法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他們願意將功法、法術等資源提供給散修，是及其愚蠢，自毀根基的行為。

“可他們想錯了，正氣道盟將如今俗世裏盛行的，有償勞動、權利與義務、雇用制等思想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果用俗世的說法來形容——修真世界的現代化進程，應該能這麽概括吧。”

“師傅傅，”竹子煙舉手提問，她聽得熱血澎湃，就像是一個無比熱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的優等生，“您當初也是正氣道盟的創始人之一嘛？”

“不，正氣道盟的創立我並沒有參與，”百裏景塵頓了頓，“只是覺得這些小輩的想法很有意思……所以我提供了一點點點小小的硬核支援而已。”

“總之，正氣道盟提供全新的修煉之法——開六竅，洗丹田，而用這種修行手段築基的修士，在各方面的基本能力都遠高於傳統修士，並且這個差距，隨著境界的提升還會不斷加大。”

竹子煙瞪大了眼睛：“是因為……築基之後的修行，也會不斷強化五竅？”

這點竹子煙也明白，在另一本書《六竅修真與傳統修行的優劣對比》上，詳細的介紹了兩者的區別。

……其實，這就是一本給正氣道盟臉上貼金的書，畢竟六竅修行法，是他們首創……等等。

——一點點點小小的硬核支援？

再結合一下，從時間線上來講，理應用傳統修真手段修行過來的師傅傅，提起傳統修真時那毫不掩飾的鄙視……

“師傅傅。”

“嗯，徒弟？”

“六竅修行法是您發明並交給正氣道盟的？”

百裏景塵楞了楞說：“徒弟，你有著與外表不相稱的智商。”

“……與外表不相稱的智商是什麽鬼！”

百裏景塵摸摸她的腦袋：“這已經是陳年谷子爛芝麻的事了，你以後也別到處說。”

竹子煙鼓了鼓臉頰：“哼……正氣道盟，把這些都當成自己的功勞了是吧？”

明明正氣道盟最初能夠立足的資本，就是六竅修行法。

與普通的修行法相比……嗯，就舉一個例子好了，如果某修真者是個瞎子，那麽用傳統的修行法，如若沒有奇遇，那他成為金丹真人後，也還是個瞎子。

但是，若是六竅修行法，他開眼竅的那一刻，連築基都不用，一切眼疾都會被治愈。

不僅如此，在開了眼竅之後，傳統的築基期修士，眼力也沒有開了眼竅的練氣期弟子強。

其它五竅就更不用說了，每開一竅都是巨大的飛躍，正是因為六竅修行法橫空出世，在當時碾壓了所有門派的修行之法，所以正氣道盟才會一鳴驚人，在那個混亂的時代積累了足夠的人望和仁德。

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

但是這些……是師傅傅的功勞啊！

一想到這裏，竹子煙就感覺有些憤憤不平，偷眼打量了一眼師傅，卻發現後者看著她的模樣，啞然失笑。

“師傅，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啊餵！”

百裏景塵聞言想了想回答：“其實當初，那些小輩也有邀請為師成為名譽長老來著，這樣六竅修行法創始人的名頭也能名正言順的放在我身上，不過為師想了想，這實在是太麻煩了（畢竟為師當初只是想看戲，不想入戲），所以就拒絕了。”

拒絕了。

拒絕了開宗立派的千古名頭，拒絕了本應屬於他的功德和地位，拒絕了成為現如今所有修士都要自內心感謝的那個人。

“師傅傅……我記得，這種大德，這世上應該是有功德之力，香火願力的說法吧？而且根據科普介紹，不管是功德之力還是香火願力，其實都是無頭蒼蠅，歷史上不乏有拜錯神，建錯神廟，結果信男信女的願力跑到奇怪的地方的例子吧！”

“是這麽回事，你這樣一說……有兩個活到現在的小輩，身上的功德之力確實很厚，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麽，以前都沒有仔細想過。”

竹子煙，表情異常覆雜的打量著平靜、平靜到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的師傅傅，內心在這一瞬間，異常覆雜。

她有個朋友，沈迷於二次元，曾經說過自己這輩子的男神都是佛系角色，以前她不懂，總覺得朋友的喜好還蠻特別的，居然喜歡剃光頭、吃齋念佛的主角。

“師傅傅……那正氣道盟的創始者們，說的預測……”

“按照原本的軌跡，板上釘釘，只不過演變成那種情況的時間，會比他們預測的要長一點。”

現在……她明白了，這就是佛系啊！雖然沒有禿頭也沒有戒疤，手裏沒拿著佛珠，也從不念叨佛祖大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立下了足以被後人傳頌萬年的豐功偉績，行大善，做大事，最後卻輕飄飄的不要了，拂袖而去，真正的深藏功與名。

甚至，甚至還奇怪她為啥那麽糾結於他不要這名，不要這千古偉績。

成為修真者之後，只是想賺點小錢的竹子煙，羞愧的低下了頭，只覺自己是那般渺小，而師傅又是那般高大。

“是徒弟輸了。”

百裏景塵：“？？？”

為師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些修真歷史，順帶讓你產生一些信心啊，就像你之前那般，聽得熱血澎拜，對修真未來充滿了向往的模樣啊，這樣等會開竅也會順利些。

但……但徒弟你怎麽突然就懨下去了呢？是為師哪裏的教導出了問題嘛？

竹子煙獻上膝蓋：我永遠喜歡自家的佛系師傅.JPG

“徒弟……你還好吧？”

“我很好師傅！”竹子煙握緊小拳頭，瞬間回血，“師傅傅，徒弟一定會努力不丟你的臉！”

懵比的師傅傅：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丟他的臉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但徒弟能夠撿回信心，這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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