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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柱子，我啥好東西沒給你送去，就算我有錯也彌補了吧？啊？柱子一出生，我緊著老四這頭，偷偷給你塞了兩回錢……”
張紅鳳聞言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是，您說的都對。您老疼柱子就疼到底，現如今情況就擺在這了，沒有電話機柱子就娶不上媳婦，您就說幫不幫吧！不幫我們就走了，沒的在這跟孫子似的老的少的都能數落上一句！”
這話一出，就是張老太太願意頂著壓力把電話給他們也不想給了，她被大閨女的態度噎的紅了眼圈，扭頭去看四丫，跟小孩子受委屈要找大人申冤似的，扒著四丫的衣袖，指著張紅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眼中卻滿是心酸委屈。
四丫心中一痛，先是低頭溫柔安撫張老太太一句，擡頭時面上已帶了煞氣，看著張紅鳳冷笑道：“像你這樣的孝子賢孫還是少幾個的好！”接著招呼文秀雲道：“媽，去換身衣服，咱們去大姑的婆家串串門，商量商量柱子哥的婚事，問問二老怎麽教導出的好兒子好兒媳，甘願讓唯一的孫子姓張！”
“四丫！”
文秀雲自是不肯，張老太太卻覺得自己的寶貝孫女給她出了口惡氣，立馬附和道：“我跟你們娘倆兒一起去！”
張紅鳳被四丫這一出打的措手不及，忙慌亂看向自己男人。
何鐵柱他爹面上陰雲密布，一揮手，喝道：“我們走！”
“爸，等等！”
何珍珠是不肯吃虧的，沖進廚房把那袋子紅薯拎出來，一家子這才離開。
四丫啊了一聲，對大爺道：“大爺，你們還不快去追大姑父他們，我大娘白讓柱子哥打了？！再不濟落袋子紅薯也好哇！”
張來貴看看自行車，又看看院門，最後一跺腳，領著媳婦兒女兒追了出去。
鬧了一通，人走了大半，張青鳳自然也待不住。不過她剛被四丫懟了幾句，啥也沒落著，心裏便怨恨起來，也想給四丫找些不痛快，於是笑道：“四丫這小心眼兒子，小手腕我當二姑的自愧不如啊！行，我們都是窮親戚，想你們也看不上我們，我們就不在這討人嫌了。對了，媽，大丫的親事我就不管了，讓她能耐的四妹妹包辦吧，我呀……”
“二姑二姑父，你們快些動身吧，夜路難行，註意安全。”
不等張青鳳說完，四丫便出聲送客，一點沒被她的話威脅到，這讓張青鳳更加下不來臺，冷笑一聲拉著自己男人匆匆出了院門，門被甩的巨響，可見張青鳳被氣的不清。
“討債”的人走了，留下滿院狼藉。
文秀雲眼中滿是惶恐，四丫做事不留餘地，大丫這門親事黃了，再找這樣可心的人家比登天都難！可她沒辦法責備四丫，四丫是站在風口浪尖捍衛自己家利益的小功臣，要怪只能怪她當媽的沒本事。
此時大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二丫從大屋裏走出來，破天荒的為家裏的事操起心來，擔憂道：“四丫一下把親戚都得罪盡了，將來家裏有什麽事可怎麽辦？人家還會幫我們嗎？”
“靠山山倒靠樹樹倒，能靠的只有自己。況且這麽多年過來了，我們家過的好與歹，都是接濟他們，從沒見他們接濟過我們，做到這份上都毫無感恩的心，這樣的親戚你以為能幫我們什麽。”四丫答的是二丫的問題，話卻是說給每個人聽的，接著才為自己辯解道：“今天的事二姐還沒看清楚嗎？若你舍不得幾門親戚，只要手裏有電話機有自行車，不愁幾家不和睦。不過話說回來，事不是因我而起，卻是我平息的，二姐甩給我的鍋，我可是不敢接。”
張老太太怕四丫追究到她身上，馬上瞪了二丫一眼，“關四丫啥事，還不是你不會說話，惹惱了你二姑才鬧出這些是非！”
二丫抿抿唇，一臉的委屈，先認了錯再小聲道：“那大姐的親事怕是……”
張老太太不以為意，認為張青鳳說的是氣話，不會真不管大丫的親事，無所謂道：“行了，這事用不著你操心。”
二丫看向大丫，揪著這話題不放道：“其實剛剛四丫要是不那麽沖的頂撞二姑，再留二姑吃頓飯，就沒有這出了。”
要是依二丫說的做，張青鳳必不會吃頓飯就走那麽簡單，獅子大開口把自行車和電話都要走也是可能的。四丫不心疼那些，就是不能慣張青鳳這樣的毛病。而且給大丫介紹這門好親事，張青鳳是有利可圖的，張青鳳不可能說放就放。但她現在不想解釋，她要看看大丫能不能禁得住二丫的挑唆，明不明白事理。
81文秀雲的不安
“奶奶，媽，二妹三妹四妹。因為我的事，家裏沒少操心。我的親事，成與不成，最後嫁了啥樣兒的人家，我誰也不怨，這是我的命。其實今兒鬧了這通，我心裏挺高興的。三妹比之前懂事多了，天天在家裏幫著幹活，四妹有出息，能扛起家裏的重擔，二妹外冷內熱，護著媽又為我著想……總之，我們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強。”
大丫老實厚道，不會彎彎繞繞，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眾人聽了心中皆是欣慰，不想獨聽在二丫耳中卻是另外一番味道，她面色變了變，笑道：“希望這是大姐的真心話。”
氣氛剛有所緩和，又被二丫不冷不熱的一句搞僵了。
“誒呦，看你們一個個兒的哭喪著臉，把你們二姑當成啥人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耽誤不了大丫的親事，過幾天氣一消就啥事兒沒有了。倒是你大姑大爺那邊兒不好辦。”張老太太想起大兒子大女兒帶著氣走的，心上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四丫笑著把張老太太攙扶起來，道：“您看您，又把我大爺大姑當成啥人了，就是氣不好消，撐死了過年也得給您拜年來，您啊就別瞎擔心了。”
過年有長歲錢，張老太太怕閨女兒子瞧不起自己，年年打腫臉充胖子，紅包都給的足，這些都是占便宜沒夠吃虧難受的人，且這次惦記的東西沒到手，肯定會借著拜年的機會登門。
張老太太一琢磨，是這麽回事，心上一松馬上有精力找起兒媳婦的茬來，“出事就知道傻看著，非得等到讓孩出頭，事完了還是傻看著，眼裏一點活沒有，你說你幹啥行！你看看院子裏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動手收拾收拾？！”
文秀雲見幾個女兒友愛和睦，麻煩也解決了，並不把張老太太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在女兒面前被婆婆數落難免面子上不好看，於是她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奶奶，您餓嗎？”四丫忽然插了一句，邊問邊把張老太太攙進廂房。
“廢話，咋不餓。”張老太太被問的莫名其妙。
“都說氣能氣飽了，您要氣飽了，我就讓三姐少做點，免得糟盡糧食。”
說話間娘倆進了屋子，張老太太聞言，見四丫嬌俏的小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瞬間消散了火氣，擰擰她的小臉蛋，道：“你呀，跟你媽一條心！”
晚飯簡單，熬點稀粥，粥裏下了些紅薯塊，再搭配盤子鹹菜就成了。
四丫在令海洋那吃過了，就替文秀雲進去吃飯，她在外面收拾。
前些日子張來福修整房子，順手給家裏添了幾個板凳，又心血來潮壘了個小花壇子出來，那幫人就是砸了兩個板凳，踹翻幾塊磚，柴火堆搞塌了，別的倒沒什麽，收拾起來也不麻煩，四丫全當鍛煉身體了。她把小花壇子的磚碼好，散架的板凳都歸攏到墻邊，最後抱幾塊劈柴去廚房把熱水燒上，趁這空當才去收拾剩餘的那些劈柴。
“四丫。”
“是四丫嗎？”
墻的那邊忽然傳來壓抑的男聲，在清冷的夜裏十分滲人。
四丫先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不屑便躍然臉上。
“四丫，我知道肯定是你。你和你幾個姐姐幹活的動靜不一樣。慢慢悠悠的，不像是幹活，倒像是幹啥有意思的事。”李三元說完便得意的笑了幾聲。
四丫不知道李三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算知道她也不打算搭理人渣，只是他的語氣他說的話有些魔怔，讓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就算那天你把我們一家子都羞辱個夠，我都沒想把你咋樣，真的，可你太狠了，把事做太絕了！我恨你！有朝一日我李三元翻了身，一定……嘿嘿，你等著！”
既然那天都沒覺得她把事做太絕，今天怎麽又想起翻舊賬來了？
李三元言辭含糊，四丫靜靜等待他的下文，沒想到那面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李三元離開了。
遭李寡婦一家記恨是肯定的，兩家交惡難道還能念著彼此的好不成，只是李三元今晚的行為到底是真有蹊蹺，還是故弄玄虛，四丫不好判斷。
“四丫，想啥呢。收拾完了就進屋去，外面冷。”文秀雲說著拉起四丫，把她拽到廂房窗戶跟前借亮，仔細端詳了她的面色、眼神這才放下心來，孩子小今天家裏人雜，天色又晚，她怕孩子看見啥不幹凈的。
四丫笑道：“媽，我沒事，就是想起來最近出門撞見李寡婦家的人，看我的眼神怪嚇人的，我怕他們使啥壞。”
文秀雲聞言眉頭緊皺，略一沈吟，道：“別怕，我回頭和你二姐說，讓她帶著你一起上下學，去哪都別落單。”
“嗯，您也囑咐囑咐大姐三姐。”文秀雲的話正合四丫心意，當媽的再軟弱有些話二丫也要聽，這比自己直接和二丫說省了好些口舌。
“好孩子，不怪人願意多疼你。”
在文秀雲心裏，早接受了四丫潑辣好強的形象，忽見她示弱，文秀雲心軟的一塌糊塗，再潑辣四丫也是個孩子，最難能可貴的是，四丫雖然害怕卻還不忘姐姐們，她能生養出這樣的好女兒，一輩子沒白活。
“那是，我身上長得可都是耐人肉兒。”四丫不自覺的向文秀雲撒嬌。
“看出來了，今天這身衣裳是何阿姨還是林老師送給你的？”文秀雲替四丫把漂亮的紅色呢子大衣拉平整，看女兒花骨朵似的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忍不住上揚。
“林老師送給我的，不止這一件，還有好幾件我沒來得及拿呢，明兒我跟您出完攤再去拿，您可別我奶奶說。”免得張老太太等不及要來衣服，轉手再送大姑大爺家那幾個閨女去。
“啥別跟我說！”張老太太推開窗戶，從屋子裏探出頭來，不悅的瞪著四丫。
“您老聽錯了，我有啥不能跟您說的！”四丫趕緊道，“您快關上窗戶，給屋裏留點熱乎氣！”
張老太太哼了一聲，道：“你進來，跟我講講電話機到底是個啥玩意！咋用！”
“嘿，我就不！”四丫調皮道，說著進了廂房。
文秀雲看著四丫歡快的背影，想到她剛剛的話，心中隱隱不安。
林老師為什麽對她的女兒這麽好？
82李寡婦喬遷之喜
張四丫正給眾人科普電話的功能和用法，張來福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也跟著仔細聽了聽，末了大家一起圍觀會家中唯一的家用電器，沒看出啥東西，倒一個個把睡意圍觀上來了，便挨個出去洗漱，把電話機拋在腦後。
張來福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想起來問文秀雲電話的來路。他本來在馮老四家喝酒，大姐夫忽然找過去，塞給他五十塊錢，讓他務必把電話機留給何鐵柱結婚用。他聽的一頭霧水，接錢的手卻絲毫不軟，胡亂應了便起身回家。現在酒勁兒過去，腦子也終於開始清醒了。
“我聽大姐夫說咱家白得了個電話，媽尋思著鐵柱結婚，置辦的東西湊不齊全，想把電話給鐵柱結婚用，大姐夫心裏過意不去，怕你和孩子們有想法就沒拿，上馮老四家找到我，硬是塞給我五十塊錢，說讓我做通你們的工作再讓我把電話送過去。這電話到底怎麽來的，你快跟我說說，要是真是白得的，咱們當舅舅舅媽的，給鐵柱就給了，何況人家還給錢了。”
“那是媽誤會了。電話機不是人家給咱們的，對面那家孩子和咱們四丫玩的好，過兩天要出門些日子，他們大人怕孩子磨人，才給咱們家放了部電話，讓兩個孩子說話解悶兒。等人家回來了，還要拆走的。這麽貴重的東西，就是家裏趁金山銀山也不會說送就送啊。”
文秀雲說的是四丫給的官方答案，為的就是怕有人又動起啥歪腦筋，不如直接把根源掐斷。現在看張來福的態度，她覺得女兒考慮的很對。接著她又和張來福說起傍晚他兄弟姐妹上家怎麽討要電話、自行車的事，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開始掉起眼淚來。
張來福借著月色打量自己媳婦，梨花帶雨，嬌柔風韻絲毫不減，他何德何能娶到這樣的美人，竟然還讓她受這等委屈，不禁一把把人摟在懷裏，怒道：“我把他當大姐夫，他把我當傻子糊弄！原來是這麽回事，秀雲，對不住，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他伸手替媳婦摸摸眼淚，笑道：“好媳婦兒，這委屈我不讓你白受，明早我就去大姐夫那，送他一張欠條！讓他也難受難受！”
文秀雲聞言，怕張來福拿著那錢又去賭，趕忙要制止，只是話還沒出口，張老太太就罵上了。
“你們兩都多大歲數了知道嗎？沒羞沒臊的說小話說個沒完！嗡嗡嗡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知道了媽，睡了睡了。”張來福隔著簾子喊了一聲，手在被子裏卻沒閑著。
文秀雲面頰緋紅，咬著嘴唇瞪了張來福一眼，軟了身子。
淩晨四點半，外面依舊黑漆漆一片，但文秀雲不能再賴床，否則就趕不上早市那波買賣了。
她替張來福拉拉被子，披件衣服輕手輕腳下床洗漱，剛出屋便覺不對，隔壁院裏竟然這時有了動靜，聽著說話聲來了不少人。
李寡婦家這是要幹啥？
文秀雲心裏好奇，又聯想到昨晚四丫的話，不禁心裏發毛。
她幾步走到柴火堆旁，沒等把耳朵貼在墻上，就聽那邊院子傳來幾人對話聲。
“憑啥讓我搬，打量我李寡婦好欺負是不？要搬也是張來福家搬，這是你們祖宗留下的產業，哪能說搬就搬！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找你們領導說道說道去！管天管地咋還管起你的家務事來了！”這是李寡婦的聲音，憤怒至極，但理智仍在，沒有敞開嗓子喊，把事兒鬧大。
“哎呦我的親媽，昨不是剛給您做好了思想工作嗎，怎麽又較起真兒來了？！領導關心下屬，給我們安排個新房子，離鎮上還近，您有啥不願意的，別人想有這待遇都要不到呢！”油嘴滑舌的腔調，是李寡婦的二兒子李二元。
“放屁！還在這糊弄老娘，你嫂子剛都跟我說了，說就是張來福找人整我們家，我們要是不搬，你哥嫂子的工作都得丟！什麽你們領導照顧你，說得好聽！”
李二元冷笑一聲，“既然您知道了也好，老大老三闖了禍，我跟著家裏吃掛落。本來我們廠長挺看好我的，準備給我放個肥缺，出了這事，肥缺沒了不說，要不是平時我會做人，人廠長連房子都不給我們找！您樂意鬧就鬧，大不了咱們一家子都回小王村種地！”
李寡婦哽咽一聲，“張來福啊，你好狠的心啊！”
“嘿，這時候說這個有意思嘛。人家有好閨女，您有好兒子嘛。誰讓您成天沒正事，對面來了尊大佛都不知道巴結好了，就跟小婦女鬥氣來精神。”聽到李寡婦對張來福仍然念念不忘，李二元不但沒有安慰自己母親，還忍不住刺上兩句，見母親紅了眼圈，心底厭煩，扭頭對著幫忙的人說：“哥幾個搬那個大衣櫃時候輕點，那是新打的，別磕嘍。”
“媽，咱們快點搬吧。要不然天亮了，那幫閑人都來看熱鬧了。”說話的是英子。
李寡婦把氣撒在兒媳婦兒身上，厲聲道：“呸！我怕他們看笑話？太小瞧我李寡婦了！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成，對外就按二元說的，我們是搬到好地方享福去了！看誰敢笑話我們！我告訴你，你可別碎嘴子跟人扯些嫌七雜八的，要是外面傳出一句不好聽的，我就拿你試問！”
“媽，您有事說事，拿我撒什麽氣……”
忽然起風了，文秀雲緊緊衣裳，心中五味陳雜。
李寡婦一家要搬走她自然歡喜，可她不希望是這種方式。尤其是聽對方的話頭，這出手料理李寡婦一家的必然是對面那些人，可那些人為啥替他們家出頭呢？他們圖啥？就因為令海洋和他們家四丫玩的好？
思索間有人拉了拉文秀雲的衣袖，回過神來，四丫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媽，準備準備該出攤去了。”
文秀雲目光微閃，壓下心中不安，跟著四丫進了廚房。
娘倆出門時候正碰上李寡婦一家子，李大元、英子裝作沒看見，指揮著幾個幹力氣活的工人把家具裝上拖拉機。李寡婦抱著李狗蛋和李三元定定看著文秀雲母女，眼中恨意翻滾。
文秀雲見李寡婦面色憔悴，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嘴上起了一串燎泡，心下不忍，可要她上前去安慰李寡婦幾句，她又怕自己嘴拙反惹惱了她。又想到何雨清那些人辦事這樣霸道，不禁膽戰心驚。
“媽，走吧。這時候您說什麽對於李寡婦一家來說都是落井下石。”
文秀雲神色覆雜，應了一聲，把四丫抱到自行車橫梁上，單腳蹬在腳蹬子上借力向前滑行幾步，擡腿騎了上去。
李二元看著二人背影，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有點意思。”
83初次對賬，兩相歡喜（1）
李寡婦搬家這件事，四丫倒沒什麽感覺。前世她是村長夫人，一個村子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小社會，錯綜覆雜的利益關系，讓站在高位的她對各種手段都司空見慣，她也親自經手過類似的事，一通電話一個招呼一頓飯就辦妥了，且令海洋他們出手還算柔和的，所以她並沒有像文秀雲那樣多的顧慮。
眼見早上第一波客流高峰都過去了，文秀雲仍然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忘了收錢就是忘了找錢，四丫有些無奈，這事還不能勸，得她自己慢慢消化，再說她也不好開口，一張嘴把裏面的門道給分析的頭頭是道，不引起文秀雲的懷疑才怪。
“媽，您要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我一個人能行。一會韓叔叔他們過來，我跟他們對賬，正好坐他們的車回去，您不用擔心。”四丫邊說邊把麻袋裏剩下的幾捆有殘的襪子掏出來擺上，凡是紅色的或者破洞大的，她都挨個挑揀出來。
“那哪成，媽沒事，你放心吧。”文秀雲可不敢把那麽厚一沓子錢交到小孩子手上，更不能讓一個小孩子和韓高粱他們對賬。她看看四丫，想自己擔心的那些事沒根沒據，再讓這小鬼精靈看出來什麽，到時候跟對面那些人露了口風，以後不好相處不說，惹惱了那些人怕是他們家也沒好果子吃，於是強打精神，轉移話題道：“你咋把好的也挑出來了？”
“嘿，這是我的獨家經商小秘訣，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四丫也想轉移文秀雲的註意力，故意賣個關子才趴在文秀雲耳邊小聲道：“這不是快過年了嗎？過年穿紅，咱們把紅色的襪子撿出來，等小年前後拿出來賣，一雙起碼能多賣出一倍的錢來。”
文秀雲聞言雙眼一亮，點點四丫的額頭，笑道：“就你鬼主意多！可是咱也別要太高，再把人要跑了就不好了。”
這年頭物資緊缺，又不是商戶遍地開花，接近飽和的市場狀態，競爭少的可憐，相當於賣方市場，只要不是特別離譜的價格，不愁賣不出去。
四丫笑嘻嘻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您要不信我，咱們娘倆就打個賭。要是按我的價格賣出去的多，您過年給我包個大紅包！”
與給親戚家孩子的紅包不同，張老太太手握經濟大權，給文秀雲幾個丫頭的壓歲錢就夠買塊兒糖的，而且過了15成了大閨女就不給了。從前文秀雲不覺得什麽，只盼著婆婆少數落她幾句就好，現在就不一樣了，天天被四丫思想的小鞭子鞭策著，她對生活有了要求，也做出了改變，雖然出來賺錢的時間短，但對她的影響非常大，尤其手裏有了私房錢，不單提高她的生活質量也讓她有了面對不公反抗的底氣。所以，就算四丫不提紅包的事，她也早打算好了，今年過年每個閨女她都會私下給包個大紅包！
“這不算獎勵，是你應得的。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啥想要的，媽都給你買。”文秀雲徹底把煩惱拋卻腦後，認真想好好打扮打扮自己的閨女，以前家裏沒條件，現在有了起色，幹啥還委屈著。
四丫笑著搖搖頭，道：“沒有啦，林老師送我的那些衣服夠過年時候穿的了。您手裏剛有點活錢，不要亂花，雖然按現在的情況看韓叔家的200塊錢很快就能還上，可咱們總不能老做合夥的買賣，盡早攢夠本錢盡早單幹才是。何況我爸那個人您還不知道嗎？沒錢借錢都要賭，您要是讓他看出點貓膩，賺多少都不夠填他那個窟窿的。”她得隨時提醒著文秀雲，不然看文秀雲的架勢，還沒小富就要即安，尤其不要被美色所惑，耽誤了正事。
文秀雲汗顏，她竟還不如個孩子想的周到長遠，自己男人好賭成性，她得早為幾個閨女打算好才行。
“你爸……”
文秀雲剛要和四丫說說張來福的事，忽然一陣大風吹得攤子半翻，娘倆個趕緊一人按住一頭，把吹散在外的襪子帽子什麽的撿回來胡亂扔進布攤裏卷做一團，今兒這天氣怕是出不了攤了。
旁邊的朱俊華看文秀雲母女二人狼狽的樣子，一邊慢悠悠的收攤，一邊笑道：“看了嘛，買賣哪是那麽好做的，風吹日曬的受罪不說，到時候挺好看的一張臉次的壞了，自家男人看了都嫌棄。”
一個多月來這種酸話母女二人都沒少聽，跟他計較句句頂回去那就別做買賣了鬥氣玩吧，所以她們全當耳旁風了，一點反應不給，反倒把朱俊華氣的夠嗆。
整個早上朱俊華沒開一個張，光看這娘倆收錢了，心裏本就不痛快，再看她們這個態度就更不痛快了，他扛起貨架子和貨放到推車上，把拉繩套在身上，兩手拉著推車怒氣沖沖往外走，因為橫著貨架，要出去必須讓出夾道整個空間才行，他既不打招呼又不等文秀雲母女避讓，肯定會撞到她們。他尋思著這娘倆不是慣會裝嘛，那他也跟她們裝一回，撞完了人再好聲好氣的道個歉，頂多費點唾沫星子完事兒。
誰知剛走兩步，一輛小卡便停在了夾道口，車上下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是韓高粱。
朱俊華偷用人家的地方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遇見正主，立馬慌了手腳，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看著對方。
韓高粱也看到了朱俊華，他聽大兒子韓寧說了朱俊華的事，也聽說了他們村裏新搬來的大人物替文秀雲母女出頭的事，但想必那兩家交情不深，當時礙著面子才幫忙的，文秀雲母女想在這長久幹下去還得依仗他。而他自己沒啥權勢，不過比別人出去的早多賺兩錢，他不想和朱俊華表舅撕破臉，否則大家都落不著好何必呢，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氣生財。只是朱俊華長相猥瑣，行事做派實在讓他看不上，懶得結交，他索性就裝作沒看見朱俊華這麽個人，既讓朱俊華心裏有數，也給足了朱俊華表舅的面子。
“妹子，風大，先別出了，咱們車上說話。”
此時，汽車窗戶被搖下來，韓高粱媳婦抱著小土豆沖文秀雲母女二人招手，笑道：“妹子，四丫，風大快上車來！讓你們大哥收攤就中！”
84初次對賬，兩相歡喜（2）
韓高粱直接把車開到小國營飯店，一行人進了飯店，點過菜後才說起正事。
“咱們這啥都不行，飯店連個雅間都沒有，說個事都不方便。”韓高粱點著根煙，把菜單遞給服務員。
韓高粱媳婦道：“沒事兒，好在今吃飯的人不多，咱們小點聲，啥也不影響。”
文秀雲沒想那麽多，聽韓高粱夫妻這麽說，不禁左右看看，也小心起來。她脫下褂子，把褂子內襯扯開，掏出個賬本遞到韓高粱媳婦手上，小聲道：“大哥大姐，賬本裏夾著這一個月零十天的流水錢，不包含今天的，還有十來天天氣不好或是我家裏有事就沒出攤，你們看一下。其中我這個月中午買飯花掉了18塊錢，家裏有事從裏面提前支了10塊錢，這個咱們對完帳再從我那部分裏扣，總共賣了375塊錢，除去之前的支出，這裏是347塊錢。貨賣的差不多了，剩點有殘的帽子襪子和書包文具啥的，這個咱們回頭再對。”錢夾在賬本縫在隨身穿的褂子裏最為保險，不會被婆婆和男人發現，賬是她和四丫擺完攤後抽空算的，算完她又重新縫了進去，免得看攤時人多手雜再弄丟了。
韓高粱兩口子聞言臉上堆滿了笑，他們自己出攤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為了盡快把貨甩出去就低於市場價便宜賣，跟送沒什麽兩樣，自然見不著什麽錢。如今和文秀雲合夥，沒想到能賣出這麽多錢來，怎麽能不高興，尤其這位合夥人老實巴交，事無巨細的都跟他們匯報，他們心裏踏實、痛快。
韓高粱笑道：“妹子，你吃飯走攤上的賬，不用單算。”
“那哪成！”文秀雲趕緊擺手，雖然四丫跟她說過，韓高粱夫妻肯定會把她的飯錢算在公賬上，但她仍然覺得這是占了人家兩口子的便宜，她堅決不能接受。
這時韓高粱媳婦翻看完賬本，因常年在外跟車也幫著收貨款，這筆數目不大，她馬上算清楚了，又點點錢，347一分不少，直接抽出127塞到文秀雲手裏，道：“妹子，咱們兩家都是厚道人，不然也做不了合夥的買賣。既然合夥了我們就信的過你，誰家多分點少分點無所謂，賬面上清楚就成。你也別在十塊二十塊上跟我們較真，顯得我和你大哥怪小氣的。喏，127你收好，我和你大哥回來的時候少，攤上的事你多操心。”見文秀雲又要拒絕，她馬上道：“傻妹子，你幹的好我和你大哥多分你點我們心甘情願，快把錢收好了，別讓我和你大哥著急！”
“你大姐讓你收下你就收下，我們兩口子從不整虛的，多打幾次交道下來你就知道了。你一個女人出來打拼不像我們男人或是兩口子搭伴出來打拼，遇見的麻煩只多不少，你又頭一次做買賣，能做這麽好實在難得。多給你點當我們做大哥大姐心疼你的，你再磨嘰我們兩可就生氣了。”韓高粱看著文秀雲坐立難安的樣子，心道這樣處事小家子氣的女人咋生出個張四丫那樣大氣的閨女來。他微微側頭去瞟四丫，見小丫頭正耐心哄著自己兒子說話，不覆當初簽合同時的幹練霸道，一副溫柔小姐姐的模樣，一個字都不帶插嘴的，心中思量一番，不禁又讚了四丫一回，這小姑娘做事進退有度，有些胸襟，實在對他韓高粱的脾氣！
“大哥大姐，我……”文秀雲握著錢，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怎麽的，想表達的太多，一時竟然紅了眼圈。在婆家被輕視，在外人那受重視。在婆家輕易感受不到的溫暖，在外人那輕易就感受到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活著是有價值的，是被需要被認可的。
韓高粱夫妻都知道文秀雲不容易，見狀趕緊安慰她兩句，又轉移了話題，總算讓她止住眼淚。
說話的工夫，服務員依次把菜上好，大家邊吃邊聊。
韓高粱道：“我們這次拉回來不少貨，有成人的衣服，有小孩兒的玩具，有點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我看你家院子裏裝不下，不如就踏實放我們那，等我們走時候給你留把鑰匙，你隨用隨取。我們這次出車去的地方遠，走後再回來就得等開春三四月份了，這段時間還要麻煩你幫我們看著點房子。”
韓高粱在外省買了房，手續剛辦妥，今年他們打算帶著孩子在新房過年，但不想讓村裏人知道，尤其是他那幾個親戚。
文秀雲趕忙咽下口裏的飯菜，道：“成，那兩孩子咋辦？”小土豆歲數小能住家裏，韓寧可都是大小夥子了，她家一水的丫頭，不好往家招呼。
韓高粱媳婦給文秀雲夾了筷子炒雞蛋，“兩孩子帶走，我們一家四口平時不在一塊，過年說啥都得團圓團圓。”
文秀雲點點頭，“那可得先和學校請好假，萬一趕不回來也好說。我們四丫上個月少去了好幾天，她班主任就批評了她好幾次，說她再這樣畢業都費勁了！”
韓高粱夫妻對視一眼，笑著含糊兩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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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紅鳳聞言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是，您說的都對。您老疼柱子就疼到底，現如今情況就擺在這了，沒有電話機柱子就娶不上媳婦，您就說幫不幫吧！不幫我們就走了，沒的在這跟孫子似的老的少的都能數落上一句！”
這話一出，就是張老太太願意頂著壓力把電話給他們也不想給了，她被大閨女的態度噎的紅了眼圈，扭頭去看四丫，跟小孩子受委屈要找大人申冤似的，扒著四丫的衣袖，指著張紅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眼中卻滿是心酸委屈。
四丫心中一痛，先是低頭溫柔安撫張老太太一句，擡頭時面上已帶了煞氣，看著張紅鳳冷笑道：“像你這樣的孝子賢孫還是少幾個的好！”接著招呼文秀雲道：“媽，去換身衣服，咱們去大姑的婆家串串門，商量商量柱子哥的婚事，問問二老怎麽教導出的好兒子好兒媳，甘願讓唯一的孫子姓張！”
“四丫！”
文秀雲自是不肯，張老太太卻覺得自己的寶貝孫女給她出了口惡氣，立馬附和道：“我跟你們娘倆兒一起去！”
張紅鳳被四丫這一出打的措手不及，忙慌亂看向自己男人。
何鐵柱他爹面上陰雲密布，一揮手，喝道：“我們走！”
“爸，等等！”
何珍珠是不肯吃虧的，沖進廚房把那袋子紅薯拎出來，一家子這才離開。
四丫啊了一聲，對大爺道：“大爺，你們還不快去追大姑父他們，我大娘白讓柱子哥打了？！再不濟落袋子紅薯也好哇！”
張來貴看看自行車，又看看院門，最後一跺腳，領著媳婦兒女兒追了出去。
鬧了一通，人走了大半，張青鳳自然也待不住。不過她剛被四丫懟了幾句，啥也沒落著，心裏便怨恨起來，也想給四丫找些不痛快，於是笑道：“四丫這小心眼兒子，小手腕我當二姑的自愧不如啊！行，我們都是窮親戚，想你們也看不上我們，我們就不在這討人嫌了。對了，媽，大丫的親事我就不管了，讓她能耐的四妹妹包辦吧，我呀……”
“二姑二姑父，你們快些動身吧，夜路難行，註意安全。”
不等張青鳳說完，四丫便出聲送客，一點沒被她的話威脅到，這讓張青鳳更加下不來臺，冷笑一聲拉著自己男人匆匆出了院門，門被甩的巨響，可見張青鳳被氣的不清。
“討債”的人走了，留下滿院狼藉。
文秀雲眼中滿是惶恐，四丫做事不留餘地，大丫這門親事黃了，再找這樣可心的人家比登天都難！可她沒辦法責備四丫，四丫是站在風口浪尖捍衛自己家利益的小功臣，要怪只能怪她當媽的沒本事。
此時大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二丫從大屋裏走出來，破天荒的為家裏的事操起心來，擔憂道：“四丫一下把親戚都得罪盡了，將來家裏有什麽事可怎麽辦？人家還會幫我們嗎？”
“靠山山倒靠樹樹倒，能靠的只有自己。況且這麽多年過來了，我們家過的好與歹，都是接濟他們，從沒見他們接濟過我們，做到這份上都毫無感恩的心，這樣的親戚你以為能幫我們什麽。”四丫答的是二丫的問題，話卻是說給每個人聽的，接著才為自己辯解道：“今天的事二姐還沒看清楚嗎？若你舍不得幾門親戚，只要手裏有電話機有自行車，不愁幾家不和睦。不過話說回來，事不是因我而起，卻是我平息的，二姐甩給我的鍋，我可是不敢接。”
張老太太怕四丫追究到她身上，馬上瞪了二丫一眼，“關四丫啥事，還不是你不會說話，惹惱了你二姑才鬧出這些是非！”
二丫抿抿唇，一臉的委屈，先認了錯再小聲道：“那大姐的親事怕是……”
張老太太不以為意，認為張青鳳說的是氣話，不會真不管大丫的親事，無所謂道：“行了，這事用不著你操心。”
二丫看向大丫，揪著這話題不放道：“其實剛剛四丫要是不那麽沖的頂撞二姑，再留二姑吃頓飯，就沒有這出了。”
要是依二丫說的做，張青鳳必不會吃頓飯就走那麽簡單，獅子大開口把自行車和電話都要走也是可能的。四丫不心疼那些，就是不能慣張青鳳這樣的毛病。而且給大丫介紹這門好親事，張青鳳是有利可圖的，張青鳳不可能說放就放。但她現在不想解釋，她要看看大丫能不能禁得住二丫的挑唆，明不明白事理。
81文秀雲的不安
“奶奶，媽，二妹三妹四妹。因為我的事，家裏沒少操心。我的親事，成與不成，最後嫁了啥樣兒的人家，我誰也不怨，這是我的命。其實今兒鬧了這通，我心裏挺高興的。三妹比之前懂事多了，天天在家裏幫著幹活，四妹有出息，能扛起家裏的重擔，二妹外冷內熱，護著媽又為我著想……總之，我們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強。”
大丫老實厚道，不會彎彎繞繞，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眾人聽了心中皆是欣慰，不想獨聽在二丫耳中卻是另外一番味道，她面色變了變，笑道：“希望這是大姐的真心話。”
氣氛剛有所緩和，又被二丫不冷不熱的一句搞僵了。
“誒呦，看你們一個個兒的哭喪著臉，把你們二姑當成啥人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耽誤不了大丫的親事，過幾天氣一消就啥事兒沒有了。倒是你大姑大爺那邊兒不好辦。”張老太太想起大兒子大女兒帶著氣走的，心上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四丫笑著把張老太太攙扶起來，道：“您看您，又把我大爺大姑當成啥人了，就是氣不好消，撐死了過年也得給您拜年來，您啊就別瞎擔心了。”
過年有長歲錢，張老太太怕閨女兒子瞧不起自己，年年打腫臉充胖子，紅包都給的足，這些都是占便宜沒夠吃虧難受的人，且這次惦記的東西沒到手，肯定會借著拜年的機會登門。
張老太太一琢磨，是這麽回事，心上一松馬上有精力找起兒媳婦的茬來，“出事就知道傻看著，非得等到讓孩出頭，事完了還是傻看著，眼裏一點活沒有，你說你幹啥行！你看看院子裏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動手收拾收拾？！”
文秀雲見幾個女兒友愛和睦，麻煩也解決了，並不把張老太太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在女兒面前被婆婆數落難免面子上不好看，於是她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奶奶，您餓嗎？”四丫忽然插了一句，邊問邊把張老太太攙進廂房。
“廢話，咋不餓。”張老太太被問的莫名其妙。
“都說氣能氣飽了，您要氣飽了，我就讓三姐少做點，免得糟盡糧食。”
說話間娘倆進了屋子，張老太太聞言，見四丫嬌俏的小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瞬間消散了火氣，擰擰她的小臉蛋，道：“你呀，跟你媽一條心！”
晚飯簡單，熬點稀粥，粥裏下了些紅薯塊，再搭配盤子鹹菜就成了。
四丫在令海洋那吃過了，就替文秀雲進去吃飯，她在外面收拾。
前些日子張來福修整房子，順手給家裏添了幾個板凳，又心血來潮壘了個小花壇子出來，那幫人就是砸了兩個板凳，踹翻幾塊磚，柴火堆搞塌了，別的倒沒什麽，收拾起來也不麻煩，四丫全當鍛煉身體了。她把小花壇子的磚碼好，散架的板凳都歸攏到墻邊，最後抱幾塊劈柴去廚房把熱水燒上，趁這空當才去收拾剩餘的那些劈柴。
“四丫。”
“是四丫嗎？”
墻的那邊忽然傳來壓抑的男聲，在清冷的夜裏十分滲人。
四丫先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不屑便躍然臉上。
“四丫，我知道肯定是你。你和你幾個姐姐幹活的動靜不一樣。慢慢悠悠的，不像是幹活，倒像是幹啥有意思的事。”李三元說完便得意的笑了幾聲。
四丫不知道李三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算知道她也不打算搭理人渣，只是他的語氣他說的話有些魔怔，讓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就算那天你把我們一家子都羞辱個夠，我都沒想把你咋樣，真的，可你太狠了，把事做太絕了！我恨你！有朝一日我李三元翻了身，一定……嘿嘿，你等著！”
既然那天都沒覺得她把事做太絕，今天怎麽又想起翻舊賬來了？
李三元言辭含糊，四丫靜靜等待他的下文，沒想到那面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李三元離開了。
遭李寡婦一家記恨是肯定的，兩家交惡難道還能念著彼此的好不成，只是李三元今晚的行為到底是真有蹊蹺，還是故弄玄虛，四丫不好判斷。
“四丫，想啥呢。收拾完了就進屋去，外面冷。”文秀雲說著拉起四丫，把她拽到廂房窗戶跟前借亮，仔細端詳了她的面色、眼神這才放下心來，孩子小今天家裏人雜，天色又晚，她怕孩子看見啥不幹凈的。
四丫笑道：“媽，我沒事，就是想起來最近出門撞見李寡婦家的人，看我的眼神怪嚇人的，我怕他們使啥壞。”
文秀雲聞言眉頭緊皺，略一沈吟，道：“別怕，我回頭和你二姐說，讓她帶著你一起上下學，去哪都別落單。”
“嗯，您也囑咐囑咐大姐三姐。”文秀雲的話正合四丫心意，當媽的再軟弱有些話二丫也要聽，這比自己直接和二丫說省了好些口舌。
“好孩子，不怪人願意多疼你。”
在文秀雲心裏，早接受了四丫潑辣好強的形象，忽見她示弱，文秀雲心軟的一塌糊塗，再潑辣四丫也是個孩子，最難能可貴的是，四丫雖然害怕卻還不忘姐姐們，她能生養出這樣的好女兒，一輩子沒白活。
“那是，我身上長得可都是耐人肉兒。”四丫不自覺的向文秀雲撒嬌。
“看出來了，今天這身衣裳是何阿姨還是林老師送給你的？”文秀雲替四丫把漂亮的紅色呢子大衣拉平整，看女兒花骨朵似的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忍不住上揚。
“林老師送給我的，不止這一件，還有好幾件我沒來得及拿呢，明兒我跟您出完攤再去拿，您可別我奶奶說。”免得張老太太等不及要來衣服，轉手再送大姑大爺家那幾個閨女去。
“啥別跟我說！”張老太太推開窗戶，從屋子裏探出頭來，不悅的瞪著四丫。
“您老聽錯了，我有啥不能跟您說的！”四丫趕緊道，“您快關上窗戶，給屋裏留點熱乎氣！”
張老太太哼了一聲，道：“你進來，跟我講講電話機到底是個啥玩意！咋用！”
“嘿，我就不！”四丫調皮道，說著進了廂房。
文秀雲看著四丫歡快的背影，想到她剛剛的話，心中隱隱不安。
林老師為什麽對她的女兒這麽好？
82李寡婦喬遷之喜
張四丫正給眾人科普電話的功能和用法，張來福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也跟著仔細聽了聽，末了大家一起圍觀會家中唯一的家用電器，沒看出啥東西，倒一個個把睡意圍觀上來了，便挨個出去洗漱，把電話機拋在腦後。
張來福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想起來問文秀雲電話的來路。他本來在馮老四家喝酒，大姐夫忽然找過去，塞給他五十塊錢，讓他務必把電話機留給何鐵柱結婚用。他聽的一頭霧水，接錢的手卻絲毫不軟，胡亂應了便起身回家。現在酒勁兒過去，腦子也終於開始清醒了。
“我聽大姐夫說咱家白得了個電話，媽尋思著鐵柱結婚，置辦的東西湊不齊全，想把電話給鐵柱結婚用，大姐夫心裏過意不去，怕你和孩子們有想法就沒拿，上馮老四家找到我，硬是塞給我五十塊錢，說讓我做通你們的工作再讓我把電話送過去。這電話到底怎麽來的，你快跟我說說，要是真是白得的，咱們當舅舅舅媽的，給鐵柱就給了，何況人家還給錢了。”
“那是媽誤會了。電話機不是人家給咱們的，對面那家孩子和咱們四丫玩的好，過兩天要出門些日子，他們大人怕孩子磨人，才給咱們家放了部電話，讓兩個孩子說話解悶兒。等人家回來了，還要拆走的。這麽貴重的東西，就是家裏趁金山銀山也不會說送就送啊。”
文秀雲說的是四丫給的官方答案，為的就是怕有人又動起啥歪腦筋，不如直接把根源掐斷。現在看張來福的態度，她覺得女兒考慮的很對。接著她又和張來福說起傍晚他兄弟姐妹上家怎麽討要電話、自行車的事，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開始掉起眼淚來。
張來福借著月色打量自己媳婦，梨花帶雨，嬌柔風韻絲毫不減，他何德何能娶到這樣的美人，竟然還讓她受這等委屈，不禁一把把人摟在懷裏，怒道：“我把他當大姐夫，他把我當傻子糊弄！原來是這麽回事，秀雲，對不住，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他伸手替媳婦摸摸眼淚，笑道：“好媳婦兒，這委屈我不讓你白受，明早我就去大姐夫那，送他一張欠條！讓他也難受難受！”
文秀雲聞言，怕張來福拿著那錢又去賭，趕忙要制止，只是話還沒出口，張老太太就罵上了。
“你們兩都多大歲數了知道嗎？沒羞沒臊的說小話說個沒完！嗡嗡嗡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知道了媽，睡了睡了。”張來福隔著簾子喊了一聲，手在被子裏卻沒閑著。
文秀雲面頰緋紅，咬著嘴唇瞪了張來福一眼，軟了身子。
淩晨四點半，外面依舊黑漆漆一片，但文秀雲不能再賴床，否則就趕不上早市那波買賣了。
她替張來福拉拉被子，披件衣服輕手輕腳下床洗漱，剛出屋便覺不對，隔壁院裏竟然這時有了動靜，聽著說話聲來了不少人。
李寡婦家這是要幹啥？
文秀雲心裏好奇，又聯想到昨晚四丫的話，不禁心裏發毛。
她幾步走到柴火堆旁，沒等把耳朵貼在墻上，就聽那邊院子傳來幾人對話聲。
“憑啥讓我搬，打量我李寡婦好欺負是不？要搬也是張來福家搬，這是你們祖宗留下的產業，哪能說搬就搬！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找你們領導說道說道去！管天管地咋還管起你的家務事來了！”這是李寡婦的聲音，憤怒至極，但理智仍在，沒有敞開嗓子喊，把事兒鬧大。
“哎呦我的親媽，昨不是剛給您做好了思想工作嗎，怎麽又較起真兒來了？！領導關心下屬，給我們安排個新房子，離鎮上還近，您有啥不願意的，別人想有這待遇都要不到呢！”油嘴滑舌的腔調，是李寡婦的二兒子李二元。
“放屁！還在這糊弄老娘，你嫂子剛都跟我說了，說就是張來福找人整我們家，我們要是不搬，你哥嫂子的工作都得丟！什麽你們領導照顧你，說得好聽！”
李二元冷笑一聲，“既然您知道了也好，老大老三闖了禍，我跟著家裏吃掛落。本來我們廠長挺看好我的，準備給我放個肥缺，出了這事，肥缺沒了不說，要不是平時我會做人，人廠長連房子都不給我們找！您樂意鬧就鬧，大不了咱們一家子都回小王村種地！”
李寡婦哽咽一聲，“張來福啊，你好狠的心啊！”
“嘿，這時候說這個有意思嘛。人家有好閨女，您有好兒子嘛。誰讓您成天沒正事，對面來了尊大佛都不知道巴結好了，就跟小婦女鬥氣來精神。”聽到李寡婦對張來福仍然念念不忘，李二元不但沒有安慰自己母親，還忍不住刺上兩句，見母親紅了眼圈，心底厭煩，扭頭對著幫忙的人說：“哥幾個搬那個大衣櫃時候輕點，那是新打的，別磕嘍。”
“媽，咱們快點搬吧。要不然天亮了，那幫閑人都來看熱鬧了。”說話的是英子。
李寡婦把氣撒在兒媳婦兒身上，厲聲道：“呸！我怕他們看笑話？太小瞧我李寡婦了！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成，對外就按二元說的，我們是搬到好地方享福去了！看誰敢笑話我們！我告訴你，你可別碎嘴子跟人扯些嫌七雜八的，要是外面傳出一句不好聽的，我就拿你試問！”
“媽，您有事說事，拿我撒什麽氣……”
忽然起風了，文秀雲緊緊衣裳，心中五味陳雜。
李寡婦一家要搬走她自然歡喜，可她不希望是這種方式。尤其是聽對方的話頭，這出手料理李寡婦一家的必然是對面那些人，可那些人為啥替他們家出頭呢？他們圖啥？就因為令海洋和他們家四丫玩的好？
思索間有人拉了拉文秀雲的衣袖，回過神來，四丫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媽，準備準備該出攤去了。”
文秀雲目光微閃，壓下心中不安，跟著四丫進了廚房。
娘倆出門時候正碰上李寡婦一家子，李大元、英子裝作沒看見，指揮著幾個幹力氣活的工人把家具裝上拖拉機。李寡婦抱著李狗蛋和李三元定定看著文秀雲母女，眼中恨意翻滾。
文秀雲見李寡婦面色憔悴，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嘴上起了一串燎泡，心下不忍，可要她上前去安慰李寡婦幾句，她又怕自己嘴拙反惹惱了她。又想到何雨清那些人辦事這樣霸道，不禁膽戰心驚。
“媽，走吧。這時候您說什麽對於李寡婦一家來說都是落井下石。”
文秀雲神色覆雜，應了一聲，把四丫抱到自行車橫梁上，單腳蹬在腳蹬子上借力向前滑行幾步，擡腿騎了上去。
李二元看著二人背影，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有點意思。”
83初次對賬，兩相歡喜（1）
李寡婦搬家這件事，四丫倒沒什麽感覺。前世她是村長夫人，一個村子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小社會，錯綜覆雜的利益關系，讓站在高位的她對各種手段都司空見慣，她也親自經手過類似的事，一通電話一個招呼一頓飯就辦妥了，且令海洋他們出手還算柔和的，所以她並沒有像文秀雲那樣多的顧慮。
眼見早上第一波客流高峰都過去了，文秀雲仍然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忘了收錢就是忘了找錢，四丫有些無奈，這事還不能勸，得她自己慢慢消化，再說她也不好開口，一張嘴把裏面的門道給分析的頭頭是道，不引起文秀雲的懷疑才怪。
“媽，您要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我一個人能行。一會韓叔叔他們過來，我跟他們對賬，正好坐他們的車回去，您不用擔心。”四丫邊說邊把麻袋裏剩下的幾捆有殘的襪子掏出來擺上，凡是紅色的或者破洞大的，她都挨個挑揀出來。
“那哪成，媽沒事，你放心吧。”文秀雲可不敢把那麽厚一沓子錢交到小孩子手上，更不能讓一個小孩子和韓高粱他們對賬。她看看四丫，想自己擔心的那些事沒根沒據，再讓這小鬼精靈看出來什麽，到時候跟對面那些人露了口風，以後不好相處不說，惹惱了那些人怕是他們家也沒好果子吃，於是強打精神，轉移話題道：“你咋把好的也挑出來了？”
“嘿，這是我的獨家經商小秘訣，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四丫也想轉移文秀雲的註意力，故意賣個關子才趴在文秀雲耳邊小聲道：“這不是快過年了嗎？過年穿紅，咱們把紅色的襪子撿出來，等小年前後拿出來賣，一雙起碼能多賣出一倍的錢來。”
文秀雲聞言雙眼一亮，點點四丫的額頭，笑道：“就你鬼主意多！可是咱也別要太高，再把人要跑了就不好了。”
這年頭物資緊缺，又不是商戶遍地開花，接近飽和的市場狀態，競爭少的可憐，相當於賣方市場，只要不是特別離譜的價格，不愁賣不出去。
四丫笑嘻嘻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您要不信我，咱們娘倆就打個賭。要是按我的價格賣出去的多，您過年給我包個大紅包！”
與給親戚家孩子的紅包不同，張老太太手握經濟大權，給文秀雲幾個丫頭的壓歲錢就夠買塊兒糖的，而且過了15成了大閨女就不給了。從前文秀雲不覺得什麽，只盼著婆婆少數落她幾句就好，現在就不一樣了，天天被四丫思想的小鞭子鞭策著，她對生活有了要求，也做出了改變，雖然出來賺錢的時間短，但對她的影響非常大，尤其手裏有了私房錢，不單提高她的生活質量也讓她有了面對不公反抗的底氣。所以，就算四丫不提紅包的事，她也早打算好了，今年過年每個閨女她都會私下給包個大紅包！
“這不算獎勵，是你應得的。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啥想要的，媽都給你買。”文秀雲徹底把煩惱拋卻腦後，認真想好好打扮打扮自己的閨女，以前家裏沒條件，現在有了起色，幹啥還委屈著。
四丫笑著搖搖頭，道：“沒有啦，林老師送我的那些衣服夠過年時候穿的了。您手裏剛有點活錢，不要亂花，雖然按現在的情況看韓叔家的200塊錢很快就能還上，可咱們總不能老做合夥的買賣，盡早攢夠本錢盡早單幹才是。何況我爸那個人您還不知道嗎？沒錢借錢都要賭，您要是讓他看出點貓膩，賺多少都不夠填他那個窟窿的。”她得隨時提醒著文秀雲，不然看文秀雲的架勢，還沒小富就要即安，尤其不要被美色所惑，耽誤了正事。
文秀雲汗顏，她竟還不如個孩子想的周到長遠，自己男人好賭成性，她得早為幾個閨女打算好才行。
“你爸……”
文秀雲剛要和四丫說說張來福的事，忽然一陣大風吹得攤子半翻，娘倆個趕緊一人按住一頭，把吹散在外的襪子帽子什麽的撿回來胡亂扔進布攤裏卷做一團，今兒這天氣怕是出不了攤了。
旁邊的朱俊華看文秀雲母女二人狼狽的樣子，一邊慢悠悠的收攤，一邊笑道：“看了嘛，買賣哪是那麽好做的，風吹日曬的受罪不說，到時候挺好看的一張臉次的壞了，自家男人看了都嫌棄。”
一個多月來這種酸話母女二人都沒少聽，跟他計較句句頂回去那就別做買賣了鬥氣玩吧，所以她們全當耳旁風了，一點反應不給，反倒把朱俊華氣的夠嗆。
整個早上朱俊華沒開一個張，光看這娘倆收錢了，心裏本就不痛快，再看她們這個態度就更不痛快了，他扛起貨架子和貨放到推車上，把拉繩套在身上，兩手拉著推車怒氣沖沖往外走，因為橫著貨架，要出去必須讓出夾道整個空間才行，他既不打招呼又不等文秀雲母女避讓，肯定會撞到她們。他尋思著這娘倆不是慣會裝嘛，那他也跟她們裝一回，撞完了人再好聲好氣的道個歉，頂多費點唾沫星子完事兒。
誰知剛走兩步，一輛小卡便停在了夾道口，車上下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是韓高粱。
朱俊華偷用人家的地方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遇見正主，立馬慌了手腳，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看著對方。
韓高粱也看到了朱俊華，他聽大兒子韓寧說了朱俊華的事，也聽說了他們村裏新搬來的大人物替文秀雲母女出頭的事，但想必那兩家交情不深，當時礙著面子才幫忙的，文秀雲母女想在這長久幹下去還得依仗他。而他自己沒啥權勢，不過比別人出去的早多賺兩錢，他不想和朱俊華表舅撕破臉，否則大家都落不著好何必呢，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氣生財。只是朱俊華長相猥瑣，行事做派實在讓他看不上，懶得結交，他索性就裝作沒看見朱俊華這麽個人，既讓朱俊華心裏有數，也給足了朱俊華表舅的面子。
“妹子，風大，先別出了，咱們車上說話。”
此時，汽車窗戶被搖下來，韓高粱媳婦抱著小土豆沖文秀雲母女二人招手，笑道：“妹子，四丫，風大快上車來！讓你們大哥收攤就中！”
84初次對賬，兩相歡喜（2）
韓高粱直接把車開到小國營飯店，一行人進了飯店，點過菜後才說起正事。
“咱們這啥都不行，飯店連個雅間都沒有，說個事都不方便。”韓高粱點著根煙，把菜單遞給服務員。
韓高粱媳婦道：“沒事兒，好在今吃飯的人不多，咱們小點聲，啥也不影響。”
文秀雲沒想那麽多，聽韓高粱夫妻這麽說，不禁左右看看，也小心起來。她脫下褂子，把褂子內襯扯開，掏出個賬本遞到韓高粱媳婦手上，小聲道：“大哥大姐，賬本裏夾著這一個月零十天的流水錢，不包含今天的，還有十來天天氣不好或是我家裏有事就沒出攤，你們看一下。其中我這個月中午買飯花掉了18塊錢，家裏有事從裏面提前支了10塊錢，這個咱們對完帳再從我那部分裏扣，總共賣了375塊錢，除去之前的支出，這裏是347塊錢。貨賣的差不多了，剩點有殘的帽子襪子和書包文具啥的，這個咱們回頭再對。”錢夾在賬本縫在隨身穿的褂子裏最為保險，不會被婆婆和男人發現，賬是她和四丫擺完攤後抽空算的，算完她又重新縫了進去，免得看攤時人多手雜再弄丟了。
韓高粱兩口子聞言臉上堆滿了笑，他們自己出攤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為了盡快把貨甩出去就低於市場價便宜賣，跟送沒什麽兩樣，自然見不著什麽錢。如今和文秀雲合夥，沒想到能賣出這麽多錢來，怎麽能不高興，尤其這位合夥人老實巴交，事無巨細的都跟他們匯報，他們心裏踏實、痛快。
韓高粱笑道：“妹子，你吃飯走攤上的賬，不用單算。”
“那哪成！”文秀雲趕緊擺手，雖然四丫跟她說過，韓高粱夫妻肯定會把她的飯錢算在公賬上，但她仍然覺得這是占了人家兩口子的便宜，她堅決不能接受。
這時韓高粱媳婦翻看完賬本，因常年在外跟車也幫著收貨款，這筆數目不大，她馬上算清楚了，又點點錢，347一分不少，直接抽出127塞到文秀雲手裏，道：“妹子，咱們兩家都是厚道人，不然也做不了合夥的買賣。既然合夥了我們就信的過你，誰家多分點少分點無所謂，賬面上清楚就成。你也別在十塊二十塊上跟我們較真，顯得我和你大哥怪小氣的。喏，127你收好，我和你大哥回來的時候少，攤上的事你多操心。”見文秀雲又要拒絕，她馬上道：“傻妹子，你幹的好我和你大哥多分你點我們心甘情願，快把錢收好了，別讓我和你大哥著急！”
“你大姐讓你收下你就收下，我們兩口子從不整虛的，多打幾次交道下來你就知道了。你一個女人出來打拼不像我們男人或是兩口子搭伴出來打拼，遇見的麻煩只多不少，你又頭一次做買賣，能做這麽好實在難得。多給你點當我們做大哥大姐心疼你的，你再磨嘰我們兩可就生氣了。”韓高粱看著文秀雲坐立難安的樣子，心道這樣處事小家子氣的女人咋生出個張四丫那樣大氣的閨女來。他微微側頭去瞟四丫，見小丫頭正耐心哄著自己兒子說話，不覆當初簽合同時的幹練霸道，一副溫柔小姐姐的模樣，一個字都不帶插嘴的，心中思量一番，不禁又讚了四丫一回，這小姑娘做事進退有度，有些胸襟，實在對他韓高粱的脾氣！
“大哥大姐，我……”文秀雲握著錢，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怎麽的，想表達的太多，一時竟然紅了眼圈。在婆家被輕視，在外人那受重視。在婆家輕易感受不到的溫暖，在外人那輕易就感受到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活著是有價值的，是被需要被認可的。
韓高粱夫妻都知道文秀雲不容易，見狀趕緊安慰她兩句，又轉移了話題，總算讓她止住眼淚。
說話的工夫，服務員依次把菜上好，大家邊吃邊聊。
韓高粱道：“我們這次拉回來不少貨，有成人的衣服，有小孩兒的玩具，有點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我看你家院子裏裝不下，不如就踏實放我們那，等我們走時候給你留把鑰匙，你隨用隨取。我們這次出車去的地方遠，走後再回來就得等開春三四月份了，這段時間還要麻煩你幫我們看著點房子。”
韓高粱在外省買了房，手續剛辦妥，今年他們打算帶著孩子在新房過年，但不想讓村裏人知道，尤其是他那幾個親戚。
文秀雲趕忙咽下口裏的飯菜，道：“成，那兩孩子咋辦？”小土豆歲數小能住家裏，韓寧可都是大小夥子了，她家一水的丫頭，不好往家招呼。
韓高粱媳婦給文秀雲夾了筷子炒雞蛋，“兩孩子帶走，我們一家四口平時不在一塊，過年說啥都得團圓團圓。”
文秀雲點點頭，“那可得先和學校請好假，萬一趕不回來也好說。我們四丫上個月少去了好幾天，她班主任就批評了她好幾次，說她再這樣畢業都費勁了！”
韓高粱夫妻對視一眼，笑著含糊兩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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