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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血腥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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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載著兩人到達城南二環路的一棟高層住宅小區,楚司渺目標明確,直接走進了B座。

他沒有乘電梯,邁著穩健的步伐爬消防樓梯而上,晶亮的雙眼像掃描儀一般,把樓梯間的情況錄入腦海中。

案發現場在8樓4號房,但楚司渺的腳步卻在6樓拐角處頓住了。他眉心深鎖,伸臂擋在奚娮身前。

“是不是有什麽發現?”一級臺階之下的奚娮微微喘氣,她好久沒爬過樓梯了,感覺有點力不從心。

楚司渺淺淺的呼吸一次,回眸道,“你不要進去,在外面等我。”

樓梯間沒有風,半封閉空間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他的心裏對即將到達的現場有了第一條判斷,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我要去。”奚娮發現他眼底有些擔憂之色,倔脾氣就上來了。她擲地有聲的扔下三個字,繞開他走到前面去了。

楚司渺兩步追上去,再次阻攔道,“裏面的情況可能不樂觀,我怕嚇著你。”

“楚隊長。”奚娮轉過身,杏眼中盡是肅然的光華,“現在是工作時間,你是警察,我也是警察,我們都責無旁貸。”

他這是在質疑她的能力嗎?未免太看低她了。就算她只是個二員,他也不必把她當成膽小的鼠輩吧。

樓道裏的照明燈不算特別明亮,幽幽的投射在奚娮臉上,又在楚司渺眼中閃亮起來。她的表情是那麽的嚴肅,眼中執拗的精光是那麽的直接。他的心口被洶湧的暖意漲滿,不覺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

“走吧。”他瞬間改變主意,示意奚娮繼續前進。她說的一點沒錯,他確實不該這麽公私不分。她是優秀的刑警,當然有權利勘查現場。

8樓樓道裏站滿了人,有桐樹派出所的治安民警,也有省刑警隊的技術人員。所有人都目光一致的盯著804號門,神色也是統一的煩躁。

他們在接到報案的第一時間趕來,詳細勘察還沒開始,又被市局領導通知暫停手邊一切事務,封鎖現場待命。

現在已經快晚上7點了,他們幹等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接到任何指令,每個人心裏都憋著一股暗火。

楚司渺在推開消防門之前聽見了十幾聲嘆息,看來進入現場前,他還得做一番解釋工作。

果不其然,他一出現,此起彼伏的警告聲就在不寬的樓道裏炸響,“警察辦案,這裏暫時封鎖,請馬上離開。”

楚司渺迅速掃過每個人的臉,亮出證件,“這裏我接手。”

“沒有上級命令,誰也不許進。”徐瑞根本沒仔細看,口氣不善的拒絕道。要證件一抓十幾本,用得著這麽盛氣淩人的展示給他們看嗎?

楚司渺把證件往出頭鳥手裏一塞,沒有給他研判時間,肅然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我是楚司渺,省廳王廳長已經命令我全權負責本次案件。”

“什麽?他是楚司渺?”

“楚隊長?他不是去S市了嗎?”

“他就是那個上半年從市局調走的大神探?”

“……”

竊竊私語聲取代了對峙,眾人交頭接耳,又不可置信的眨眼睛。

徐瑞看著手裏的警官證,眼皮也是一跳。證件照下面明白印著楚司渺三個大字,還有“公安部特聘專家”的頭銜。來人如假包換就是警界鼎鼎大名的神探,完了完了,他居然頂撞了大人物。

楚司渺從徐瑞僵硬的指間收回證件,雲淡風輕的說,“都別站著了,做事吧。”

“快,把門打開。”徐瑞不敢擡頭看楚司渺,只轉身命令道。

楚司渺戴上黑色手套,又朝奚娮輕輕頷首,第一個挑開警戒線鉆進大門。

“接警的人在不在?”他按亮電燈開關,迅速掃視過玄關和客廳。

“報告,我叫徐瑞,桐樹派出所治安隊一小組組長。”徐瑞硬著頭皮朝楚司渺敬了個禮,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神探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樣,強大的沈穩氣場迫使他不敢放肆呼吸。

“說說情況。”楚司渺小步慎行往裏走,不錯一瞬的觀察著。

徐瑞見他神色淡然,沒有生氣或是訓斥的意思,這才穩住心神開口了,“第一案發現場在主臥的衛生間裏,報案人是物業工作人員。他上來抄水表,然後……”

“然後是韓震開的門。”楚司渺聽不見下文,直接點破道。

“是……”徐瑞看著臥室門用力吞咽一次,才低聲答道。他下午已經進去看過了,那是他從警以來見過最詭異的犯罪現場。

奚娮發現身邊的人都變了臉色,悄悄伸手拉住楚司渺的衣擺。

楚司渺正準備往裏進,就感覺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垂眸一看,是奚娮拉住了他。

“你們先進去,只做靜態觀察。”他朝其他人吩咐一句,把奚娮帶到不礙事的角落。

“你有沒有不舒服?”奚娮急切的問道,聲音微不可聞。

雖然她聞不到什麽血腥味道,但還是從其他人僵硬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楚司渺是嗜血的,她擔心他會受影響。

楚司渺微怔,眼神從關切變為感動。原來她不是害怕,而是在為他考慮。真是個心細如發的好姑娘,這聲關懷讓他感覺愉悅極了。

“我的意志力只在你身上不堪一擊,懂嗎?”他勾起嘴角笑著,湊近奚娮耳畔低聲輕語。

清冽的海洋氣息和魅惑的磁性聲線讓奚娮耳廓發熱,她趕緊後退一步,咬牙道,“那快進去吧。”

楚司渺輕佻的眨了眨眼睛,給了她一個瀟灑背影。工作私事兩不誤一點都不難,他完全能在上司和男朋友的身份之間游刃有餘。

奚娮站在臥室門邊調整好情緒後快步進入,可衛生間裏的情況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一名女性受害者不著絲縷半躺在浴缸裏,面色平靜的就像睡著了一般。若不是咽喉處有明顯的開放性創口,甚至看不出她已經死亡了。

如果換做以前,看到這樣的兇案現場奚娮一定會作嘔想吐,然後拔腿就跑。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特別是L市的分屍案後,她的承受力已經大大提高。

令她驚訝的不是眼前的一切有多恐怖,而是實在太“平淡”了。

楚司渺緩慢的踱步,他沒有著急看屍體,而是視察環境。

這間衛生間不算特別寬敞,但十分整潔幹凈。一應陳設都擺在該出現的地方,除了浴缸裏突兀的屍體外。

“這裏會不會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奚娮也仔細的觀察一遍,推測著問道。這裏太幹凈了,沒有一點血跡,不太對勁啊。

在她發問的同時,楚司渺閃著淩厲精光的眼睛剛剛看過洗手臺,嘴角隨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所有人出去,準備紫外燈。”他擡手關掉照明,第一個退出衛生間。

三盞便攜式紫外燈很快在痕跡人員手中亮起,剛剛還對楚司渺走的第一步棋感到困惑的眾人全部面色慘白的楞住了。

紫外光照進黑洞洞的衛生間,立即把看似正常的空間推進了猙獰的異次元。大片大片光斑出現,幽幽的藍紫色熒光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

浴缸,墻磚,地板上全部都有血跡反應。

奚娮機械性的倒抽一口氣,冰冷寒意從腳心直竄後背而上。這裏毋庸置疑就是第一案發現場,而且還是一片血腥海洋!

楚司渺接過一盞紫外燈,再次走進衛生間,聲帶摩擦出低沈嚴肅的命令,“開始取證吧。”

技術人員魚貫而入,各司其職的忙開了。

奚娮努力吞咽幾次,才把突如其來的惡心感壓下。她穩住心神走到楚司渺旁邊,順著他手裏的紫外燈看去,剛平穩的心跳又猛地一滯。

半面墻大小的方鏡上同樣也有熒光反應,是龍飛鳳舞的血書大字,“紀念品我收下了,謝謝!”

“哼。”楚司渺從鼻腔裏擠出一絲頗具意味的輕哼,唇畔擎著冷笑。紀念品?真是個傲慢自大又極度冷靜的家夥,很好,他已經成功勾起了他的興趣。

“什麽……紀念品?”奚娮的喉嚨發緊,好半天才氣息不穩的問道。

楚司渺看了看她煞白的小臉,拉緊手套沈聲道,“跟我來。”

他轉身走到浴缸邊,躬身仔細觀察屍體。片刻後,朝身邊的痕跡人員伸出手,“棉棒試管。”

奚娮看著他謹慎的用棉棒在死者臉頰上擦拭,疑惑的蹙起了眉,“她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楚司渺沒有馬上接話,而是分別取了死者面部、肩部、腹部,和腿部的皮脂樣本,才不疾不徐的開口了,“死者生前洗過澡,全身都擦過乳液。”

“真的?”旁邊的徐瑞見他終於開始分析情況,立刻興奮的問道。早聽說楚神探的觀察力出神入化,他都等不及要學習了。

楚司渺有些不滿的轉頭盯了咋呼的年輕人一眼,伸手進浴缸裏擡起屍體的左臂,又向照相人員發話道,“拍照。”

奚娮盡量俯身,定睛看才發現死者手肘內側有三個非常細小的針眼。她本就蹙起的眉頭不覺更緊了,心裏浮現出一個猜想。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楚司渺又開始下一步行動。只見他伸手托住死者的後頸窩和肩膀,既輕且快的將她側翻過去。

奚娮猛打了個寒戰,條件反射的捂嘴幹嘔一聲。

屍體正面非常幹凈,後背卻是一幅恐怖圖畫。從肩胛骨到腰部血肉模糊,兇手取走了她後背的一大塊皮膚!這就是所謂的“紀念品”!

楚司渺聽到奚娮作嘔並沒有去安慰她,獅子般晶亮的深眸只緊盯著死者後背的創面。

平整,規則,力度均勻,這三個詞浮現在腦海中。

照相人員很快拍下死者背部的照片,楚司渺又看了看她咽喉部的利器割傷,直起身回到了洗手臺前。

“兇手是左撇子?”就在他思考的專心時,奚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了。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過分冰冷的眸色稍適緩和。每次她在極短時間內調整好狀態都會讓他覺得驚喜,這不,她的臉色雖然還有些發白,但眼神裏已經不再有任何恐懼之色。

“說說看。”楚司渺不置可否,示意她闡述觀點。

奚娮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聲調說,“洗手液瓶子、肥皂盒和漱口杯都放在左手邊,牙刷尾也朝左邊斜。符合左撇子的使用習慣。”

楚司渺眸色淡然的看著她說完,俊顏上泛起了欣慰笑容。他很高興她把平日培訓的內容都吸收進去了,除了犯罪心理,她也可以運用推演法做一些分析了。

“師父,我說的對嗎?”奚娮見他只是但笑不語,不太有底氣的問道。她只是想多嘗試跟進案情,沒有班門弄斧的意思。

“正確,也不完全正確。”楚司渺沒有明確否定,又示意她看鏡子上的字。

奚娮踮起腳尖,傾身盡量湊近仔細觀察一會兒,對剛才的判斷又產生了質疑,“不對啊,這些字……”

“就這些東西的擺放位置來看,兇手似乎是個左撇子,但他寫字時用的是右手。”楚司渺對她提升不少的觀察能力表示滿意,耐心的開始“授課”。

“矛盾的地方不止這一點,整個現場都是。首先,浴簾收在拉桿左末端,說明兇手擡左手,從右至左拉動簾子。”

“其次,兇手將死者放進浴缸時,如果是右臂托著她的頭,那麽屍體現在應該頭朝另一邊,說明他的左臂比右臂更有力。”

“再次,為避開血液噴濺,兇手是左手持刀站在死者身後行兇。所以造成傷口由死者頸部右側至左,由淺到深。”

說著,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走回浴缸邊,“但是,兇手擺弄屍體時,使用的是右手。他站在浴缸邊,伸出右手把死者的頭發順到左肩。”

“死者的右手疊在左手之下,按照一般習慣,如果兇手使用的是左手,應該呈相反狀態。還有,鏡子上的字跡也是正常書寫順序,並非逆向書寫。”

徐瑞飛快的本子上記錄著,心裏陣陣驚嘆。果然是神探,這麽絲絲入扣的觀察和分析能力也沒誰了。

“照這麽說,兇手是想誤導我們?”奚娮聽過一席分析,揣測著問道。

“兩點可能性。”楚司渺雙手叉腰,沈聲總結道,“第一,兇手偽裝成左撇子,故意擾亂警方視線。第二,兇手是左右手並用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習慣。”

給出判斷後,楚司渺徑直出了衛生間。不和諧的地方不止剛才說的幾點,還有更多。

他迅速把其他房間都走了一遍,在玄關處的配電箱前駐足了。

奚娮緊隨楚司渺的腳步,又見他盯著電箱出神,還是不明白他在找什麽。

“對於屍體的性狀,你有什麽發現嗎?”楚司渺目不斜視,只出聲問道。

“感覺特別幹凈。”奚娮答得含糊。她確實在看到屍體的第一時間就感覺不太和諧,但具體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沒有屍斑。”楚司渺一語道破天機,又示意她看電表上的數字,“今天的氣溫19攝氏度,不算冷。我查過全市平均用電量,這個數字遠超了兩倍之多。”

經他這麽一提,奚娮立刻想了剛才在次臥衣櫃裏看到的取暖器,眼中精光一閃,“兇手給屍體加過溫,延緩了屍斑的出現時間?”

說出推斷的同時,奚娮的心緒再次起伏。延緩屍斑究竟是為了混淆法醫判斷死亡時間,還是出於別的什麽目的。如果兇手不是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那麽這案子就真的棘手了。

“除此以外,你還看到了什麽?”楚司渺輕點了個頭,繼續循循善誘。

“嗯……”奚娮從鼻腔裏發出勻長的哼哼聲,又放眼四望。

楚司渺等待一分鐘,見她還是很糊塗的樣子,就不打算再給更多的思考時間了,“死者並非屋主或者住戶,她是第一次來這裏。”

“什麽?”奚娮狠狠吃了一驚。

“不要被表象一葉障目。”楚司渺給了她一個鼓勵眼神,徐徐道,“這個房子裏沒有女性生活的痕跡,除了衛生間幹凈的過分之外,其他房間都略顯淩亂。這是一間單身公寓,住戶是男性。”

“男性?那是兇手嗎?”奚娮眉心緊蹙了起來,原來她在巡視過程中感覺到的別扭竟然是這樣的。

“我說了,只有衛生間非常幹凈。”楚司渺搖頭,再次給出提示。

奚娮再次環視玄關,一個靈光乍現的想法從腦子裏冒了出來,“兇手不是戶主,他闖了空門!”

說完,她就飛奔回衛生間,一把抓起有血跡殘留的玻璃杯,看了看杯底。又看了洗手液瓶子底部,再把所有方巾都展開來。

隨後,她又跑進客用衛生間,把裏面的東西全部看了個遍。

“沒錯,兇手只是利用了這間房子。現場的東西都是他帶來的,不是原有的那些。”奚娮自言自語的說著,心裏毛骨悚然。

這是個非常細心又耐心的兇手,他多次在這間屋子裏出入,漫不經心的把案發現場布置成了想要的樣子。

一應洗漱用品全部來自一個特別收受女性青睞的臺灣品牌,他為什麽要做這些?是為了滿足某種幻想嗎?

楚司渺神情淡然的靠在門框邊等了片刻,輕聲道,“心理分析先放一放,跟我走。”

“去哪裏?”奚娮的思維被打斷,有些不耐的問道。

楚司渺勾了勾手指,快步朝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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