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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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地風，吹過黃昏。
翼戰死了，離帶著阿萊消失了，黑影衣衫襤褸，氣息萎靡的出現。
他虛弱到了極點，周圍什麽都沒有了，他徹底失去了阿萊的氣息，而他的傷也已經不能再耽擱了，由不得他不放棄。
距離黑影數裏之外，一個渾身充滿孔洞的傀儡，倒在厚厚的泥土中。他的臉已經看不出樣貌，眼珠外突，看起來十分可怕。
“少主……”他不斷地喃喃說道，卻完全站不起來。
突然，一道獸影閃過，傀儡隨之消失不見。這獸影離開的方向正是莫幹山。
在莫幹山山頂，夕陽只剩最後一絲餘暉。
“那邊有人！”
一個少年遠遠地躺在山頂的一塊空地上，不知死活。
“這莫幹山死的人還少嗎。”
一個少女跟著一位中年男子翩然而至。
“紫寧！”少女來到躺著的少年身旁，發現地上的正是紫寧。
兩人正是千面帝君和他女兒——楊蕓。
“父親，他怎麽樣了？”楊蕓扶著紫寧，問道。
千面帝君略一審視，道：“受了很重的傷，不過導致昏迷的似乎是某種反噬。他是咒師吧？”
“恩恩，父親能不能想辦法救他，他之前救過女兒兩次呢！”
千面帝君佯怒道：“還不是因為你偷跑出去，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楊蕓穿著一身緊身勁裝，身材高挑，齊耳短發，幹練俊俏，哪裏還有絲毫楊雲，那絡腮胡大漢的形象。她嘴巴一撅，道：“我還不是想替父親爭奪機緣嘛。”
“那種東西為父都不敢染指，你一個小丫頭，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女孩子怎麽了！”楊蕓最不願聽到的就是說女子比不過男人，“我不知道比那些所謂的天驕世子強出多少倍。”
楊蕓神色堅毅，眉間有女子少有的英氣。
千面帝君無奈地搖搖頭，轉移話題道：“他性命無虞，只不過日後能恢覆到什麽程度，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會影響他咒師的修煉？”
“嗯，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就是在施展某種咒語而造成的反噬，所以……”
楊蕓神色有些暗淡，“他明明是那麽有天賦的咒師，年紀比我還小。”
當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也消失在天邊，天空一下子暗淡下來，似乎黑夜早已經準備好了，一觸即發，籠罩了整個天地。
莫幹山早已恢覆了平靜，除了很多地方的山體破碎，眾多角落留下了無人認領的屍體，還有一些有名或無名的墓碑之外，一切恢覆了往昔的樣子。
山頂燃起了篝火，火光映照著少女一張沈思的臉。
“父親，你說最後洪荒之氣到底被誰得到了？”
千面帝君正盤腿打坐，閉著眼睛，只道：“無論是誰，跟我們都沒關系。”
“如果這次道一學院沒有得到洪荒之氣，劍蘭國真的就危險了。天元勾結幽門，勢如破竹，已經占據了劍蘭國的大部分城市，凡是誓忠劍蘭國的，不論任何勢力、任何家族，都被血洗了，劍蘭國大部分有生力量如今只能退守國都——”
千面帝君睜開眼睛，道：“小蕓，我們世代傳承的祖訓是什麽？”
“吾輩入‘無源乃源’洞，永不參與大陸勢力紛爭。”
“那劍蘭國與天元國的戰爭算不算勢力紛爭？”
“當然算。”
“所以，你還想問什麽？”
“我……”
夜色如水，楊蕓也沈沈睡去，紫寧依然不省人事，
千面帝君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輕輕捏訣，似乎在探查什麽，後來輕輕一笑，低聲道：“有點意思，倒是個倔強的青年。”
時間匆匆過去，天亮了，但陰雲卻遮住了初升的太陽，只留下一片薄薄的朝霞。
“少主，你已經忙了一夜了，休息一下吧，如果老主人在，修好我不算什麽，但是這對你還太早了。”一處密林中卻是傀跟阿萊在說話。
阿萊滿眼血絲，俯身在傀的肚子上，不知道在擺弄什麽，傀已經被“開膛破肚”，四肢更是散落一地。
“這幅身體已經沒什麽用了，少主你就徹底拆了我，看看哪些材料還能用……”
突然阿萊頭頂上的空間出現波動，一只貍貓尾巴打著圈、旋轉著身子，慢慢從虛空中鉆了出來，還一幅得意非凡的樣子。
“還是本喵機靈，不僅救回了一個破爛，更將少主帶回這個，看似危險實則安全的地方——莫幹山！我真是太聰明了！”
阿萊沒有理會離，傀更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我說你們，難道都不對本貓王表示一下嘛？”昨天正是他將阿萊還有半路上遇到的傀，放進了自己的異空間，然後擺脫了黑影的追蹤。
離見沒人理會自己，只得落在一邊的地上，嘆道：“想當年我們四個，被道一大人收服，在莫幹山秘境中是多麽風光……你看看現在，翼、離死掉了，夜被擄走，只剩我一個了……唉……”
阿萊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屁股坐倒在傀的旁邊，臉上流下淚來：“是我沒用……救不了大家……辜負了師傅的期望。”
“少主，你不用自責，他們都是咎由自取，非得去摻和洪荒之氣的事。現在弱沒有關系，老主人是看中少主你的潛力。”
山頂。
“小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還能不能進入之前的秘境。”
“父親，你不是說我們不爭什麽洪荒之氣了嗎？”
“誰說我要去找洪荒之氣了，為父有其他事情。”說著千面帝君已然消失。
楊蕓氣鼓鼓地坐下，紫寧還沒有醒。
她看向紫寧，目光中多了一些溫情，“像個傻子一樣，把自己搞成這樣。”她眼前突然閃現一個身影——古靈精怪卻又不乏霸氣的女孩子——九舞。她喃喃地道：“是因為她，你才這樣的嗎？”
她眼前又浮現另一個少年的臉，還有他那倔強的眼神，她不知不覺有些臉紅，那個人會不會為了保護我而變成這樣呢……
踏踏踏，有腳步聲在靠近，楊蕓警覺起來，不再胡思亂想。不過倒沒有太多擔心，她知道自己若有危險，他父親能第一時間趕來。
一個青年，面色冷峻——強忍著某種極度的痛苦而又不露聲色——他步履緩慢，但堅定。
楊蕓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她看清了那個青年的模樣，半邊身子被血水徹底染紅，他的右臂被齊肩斬斷！
傷口胡亂地包紮了一下，血水還在不斷滲出。
楊蕓只感覺道刺鼻的血腥味，一時間忘了說話。
“這裏就是山頂了吧？”青年沙啞地開口。
楊蕓點點頭，道：“你……你的手臂？”
“不礙事。”青年路過楊蕓，朝著前邊的一塊巖石走去，那裏就是整個莫幹山的最高處了！
會當淩絕頂！
青年背對楊蕓，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山頂，矚目遠眺。
突然，楊蕓聽到身邊有響聲。
她低頭一看，紫寧醒過來了，正掙紮著坐起來。
“你醒了。”楊蕓趕緊把他扶住。
“你……”紫寧開口覺得聲音有些幹澀。
“哈哈，不認識我了吧，我是楊蕓啊！”
“楊雲？”紫寧想起來當日被白眉院長帶來的楊雲，被一名帝境強者稱作小女，那看來就是眼前這個了。
“我父親的易容改裝之術，這大陸上無人能出其右。”楊蕓道。
從一個絡腮胡的大漢，到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紫寧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她說話確有很多男孩那種剛直。
“多謝……”
“客氣什麽，我也沒做什麽，而且你之前還救過我兩次。”楊蕓道。
紫寧不想多說，他沈默下來，眼中都是九舞的影子。
在師傅之後，他遇到九舞，起初並沒有什麽，但是隨著兩人經歷的增多，感情越來越深。正是在短時間內經歷的太多，紫寧從來沒有想到九舞會這樣離開。
“九舞她……”楊蕓道。
聽到九舞的名字紫寧猛地擡頭，看著楊蕓。
她吃了一驚，“九舞她……她沒有出來？”
紫寧重新低下頭，是的，九舞沒有出來，而且再也不會出來了。
楊蕓眼看著紫寧心情越來越沈重，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九舞她沒出來……但不一定就不在了，或許……或許有可能還活著，你也沒找到她的屍體不是？”
雖然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但紫寧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
九舞沒死？對！九舞一定沒死！因為沒人看到她的屍體，更何況……更何況……他想到之前他的咒語，那個咒語明明重塑了九舞，而且不是一個沒有意識的九舞，所以是不是他能夠覆活九舞？
紫寧失望地搖了搖頭，覆活？不，絕不可能。從來沒有人能起死回生。而九舞的死縱使有蹊蹺他也無能為力。因為涉及那些那些高高在上的帝境存在，以他們的力量滅掉他易如反掌。螻蟻有資格質疑巨龍嗎？
那是一種無力，一種絕望。
紫寧的心氣再次沈寂下去，他不想再想任何事，原先充滿無限可能世界，對他頓時失去了吸引力。
“紫寧，你不能放棄啊！你天賦這麽好，日後的路還長呢！”
紫寧顯然沒有聽進去。
一直站在山巔的青年，這時轉身回來準備下山，他經過紫寧身邊，突然停了下來。
“紫寧？”青年語氣中有些訝異。
紫寧沒有回應，楊蕓接過話茬，道：“你認識紫寧？”
這青年原來是道一學院的石凱。
“認識。之前承蒙紫寧師弟和九舞師妹的照顧，九舞師妹她怎麽不在——”
“噓！”楊蕓趕忙打斷了石凱，靠近他悄聲道：“九舞死了。”
石凱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恍然，而後眉頭微皺。他顯然看出來紫寧現在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的狀態。
“紫寧！”他這次大聲叫道，見紫寧還是沒有反應，他左手抄到背後。
楊蕓現在才註意到原來石凱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刀。
他抽出長刀，猛地朝地上一擲——“鏘！”長刀插在了紫寧腳邊。
楊蕓嚇了一跳，石凱擡了擡手阻止她。
紫寧終於擡起頭，這把長刀似乎有些眼熟，但他沒有記起來。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正看著自己？他也沒有認出這是誰。
“我五歲開始練刀至今已有十五年！十五年間，我刀從不離身。我的夢想便是問鼎刀道極致！”
紫寧看著這個陌生人，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個。
“為了突破，為了機緣，我來到這莫幹山，沒想到在這裏，失去了自己的右臂。”石凱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一樣。“我再也拿不了刀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石凱，今日你敗在我手下，就說明你沒有資格成為一個真正的刀客。你一輩子都去當個廢人吧！”這是那個人對石凱說的最後一句話。
血水模糊了雙眼，右臂被斬落而帶來的肉體的劇痛，遠比不上心裏的劇痛——他再也拿不起刀了！
石凱思緒回到現在，他看著正呆呆望著腳邊的長刀的紫寧。
“我再也拿不了刀了……”他重覆道，“確實，我的右手再也拿不了刀了，但是我還有左手！”
紫寧從石凱的話中聽到了一種堅定和執著：事情總有出路，決不放棄！
“即便是這麽多年的習慣難以改正，即便是我錯過的最佳的練刀年齡，但我還是要用左手，從頭練起！將我的左手刀練到和右手一樣好，乃至更好！”
“我這一生就是為刀而生的，絕對不會放棄。”
“只要還有路，我就會一直走下，追尋下去！”
紫寧聽到這心中一顫。
自己難道要放棄？
不！九舞的事還有太多的疑點，九舞的死太蹊蹺，而且還有最後他的那個召喚咒語，顯然是被什麽人阻止了。那個力量是他現在難以對抗的帝境力量，而且殺死九舞的那些人也都是帝境！
“我要達到帝境！甚至超越帝境！”紫寧的目標明確了！——他要力量！
紫寧的眼中漸漸恢覆清明，有太多事要做，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九舞的體溫。
紫寧突然認出了石凱，他掙紮著站起來，拔起了地上的長刀，微微躬身，道：“謝師兄！”雙手遞刀給石凱。
石凱接過長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不要讓自己失望，更是為了不讓九舞失望。”
紫寧重重地點頭。
“手臂？”
“沒事，還死不了。”
楊蕓見紫寧恢覆了一些精神，心裏也輕松了一些，道：“我這還有一些療傷藥，你休息一下再下山吧。”
石凱道：“嗯，也好。”
紫寧閉上眼睛，單手捏訣他想發動一次止血咒，但剛一準備，腦袋像針紮一樣疼，身體忍不住地抽搐起來，“哇！”他吐出一大口血，面色慘白。
“紫寧你沒事吧？”楊蕓趕緊扶住他，“你這是咒語反噬，怎麽能這樣貿然就使用咒語呢！”
紫寧心中一驚，看來自己的傷遠比他預想的嚴重。
楊蕓沒有說他父親告訴她的話：紫寧可能再也無法修煉咒語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打擊紫寧，她道：“沒事，我父親說這種反噬，修養一陣子就能恢覆了。來，咱們先坐下休息吧。”
……
一只肥肥的貍貓，懶洋洋地飄蕩在半空中，時不時地還打著圈。少年背著一個殘破的傀儡，艱難地上山。
“少主你放下我吧，山上的宮殿已經徹底沈沒，你不可能再進去了。而且即便是找到合適的材料，我也不能恢覆如初了。”
“我不會放棄的！”阿萊堅定地說，“為了你，為了師傅，也為了紫寧……還有，還有九舞老大。”
“有……有人嗎？……救……救命……”一個時斷時續地微弱的呼喚聲傳來。
阿萊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是不是有人在呼救？”
傀動了動那不太靈活的腦袋，道：“是的。”
“是一個老太婆，小子你還是別多管閑事了，我看她不像好人。”離冷冷地道。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這荒郊野嶺的，除了修士，怎麽會有一個老太婆。”
阿萊覺得離講得蠻有道理的。
他們繼續走了不多久，阿萊總感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又道：“要不我們回去看一看，萬一要是真的需要幫助呢？”
“少主，踏入修煉世界，就不應該有婦人之仁，何況現在我又不能保護你。這肥貓也不靠譜。”
“我知道，可是……”
“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東西，有什麽資格說我不靠譜。”離覺得自己遭到了嚴重的鄙視。“我這就去給你把那個老太婆抓來，看看她是不是真有問題。”
“離，你小心點……不要傷到她。”
離還以為阿萊是在關心自己，沒想到他是想要自己別弄傷那個可疑的老家夥，離心裏立刻罵了起來。
很快他就看到那個在呼叫的老婦人，她衣著華麗，但是確實十分蒼老了。她一只腳應該是受傷了，靠著一棵樹不能走動。
“老家夥，讓本貓爺爺試試你有幾斤幾兩。”
老婦人覺察有什麽東西在靠近，擡頭看到了一直貍貓，隨即又低下頭。
“繼續裝，裝的還挺像。讓我們看看誰更會裝。”離心裏嘀咕。
“咳咳！”貍貓突然直立起身子，開口說話。
老婦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妖……妖怪……”
“見到本帝嚇到了吧，你其實是一名修者，否則怎麽會出現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內。”離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道，“見到本帝，坦白交代還能留條性命。”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哼！還在裝！”離眼睛一瞪，尾巴高高翹起，周圍隱隱有空間波動。“看來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
老婦人神情一變，有些詭異地笑了起來，“怎麽只有你一個過來了，真是沒有意思。”
離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極度地危險！心裏只來得及哀嘆一聲“糟糕！”，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識。
“離怎麽去了這麽久？少主，我們趕快離開這！”傀對正在休息的阿萊道。
“怎麽了？”
“我感覺離出事了。”傀道，“這莫幹山果然還不安全。”
阿萊猛地站起了，道：“那我們快去救他啊！”
“能毫無聲息地制服離的，即便我們兩個一起出手也沒有可能戰勝的。”傀有些焦急地道，“只能怪他太不小心了，我們快點離開！”
就在阿萊遲疑之際，周圍天色一暗，一道陰惻惻地聲音傳來：“你跑不了了，乖乖跟我回去。”
阿萊心中一驚，他悄然催動身上的法器，隨時準備戰鬥。
傀更是準備好自我犧牲了，他現在還剩最後一個自爆核心的殺手鐧。
突然，樹林中沖出一個少女，她神色慌張，像在極力逃脫什麽的追捕。
“快走！那個老巫婆來了！”少女穿著長裙，多處都被劃破，雪白的肌膚隨著她的奔跑若隱若現。
阿萊和傀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少女後面緊跟著一個皺巴巴的老婦人。
是她！她是離提到的那個老婦人！阿萊心道。
老婦人是一名魔法師，周圍湧動著強烈的魔法波動。傀第一時間就有了判斷，他們擋不住這個老婦人。
“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多人。”老婦人停下來，看著少女跑到阿萊和傀身邊，又道：“玲兒，你以為這些人能護得住你？之前有只不開眼的貓還不是一樣被我收了。”
“離果然在你手上，放了他！”阿萊道。
“放？”老婦人冷笑道，“你們今天誰都跑不了，都乖乖回去當我的藥引吧。”
那個被叫做玲兒的少女聽到“藥引”二字臉色更加蒼白起來，一副她死也不會回去的樣子。
“你居然用活人研究魔法，你這是逆天行事，會遭天譴的！”傀道。
“好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傀儡，跟著這個小鬼可惜了，來我身邊，我不僅能修好你，還能讓你更上一層樓！”老婦人道。
傀生硬地搖了搖頭，甚至脖子都在嘎吱作響。
“那真是遺憾……”老婦人似乎成竹在胸，一點都不著急，她思索了片刻又道，“少年，我們來做個游戲如何？那個女孩，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好人，或者說正義，能夠讓她脫離苦海；但是我老早就不相信了，我現在只相信力量。”
老者一揮手，一只垂死的離出現在她腳邊，“給你兩個選擇，把那個女孩交給我，那我就把這只貓還你，你們也能安然離去；要麽你就堅持正義，保護她，那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你選吧。”
少女緊張地看著阿萊。
“少主！”傀的意思很明顯，且不論老婦能不能遵守承諾，就目前的情況看，最佳選擇就是把那個女孩交出去。因為即便不交，他們也救不了她。
老婦發出陣陣冷笑，隨著她呼吸的節奏，天上的陰雲也在翻滾。
等了一會，她有些不耐煩了，道：“最後三個數——三！二！——”
阿萊神色一定，道：“好了！我有決定了。”
老婦等著阿萊的下文。
“我知道憑我們的實力，是沒有機會救人了。”
女孩臉色巨變，籠上了一層絕望的死灰。
“但即便是死，我們也不能絕望，這個世間總還是……”阿萊聲音低低地道，“總還是有道義的！”
阿萊身上藍光大盛，死亡沒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失去了自己。
“師傅，對不起……”
傀已經由錯愕轉為欣慰，他的老主人果然沒有看錯人，少主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他胸口開始亮起熾熱的白光，那是即將自爆的征兆。
老婦人面露冷笑，道：“那你們都去死吧！”
“不——都住手！”一直躲在一旁的少女尖叫起來，“來我這邊！”
她猛然從口中吐出一個鈴鐺，用力地搖起來，“叮鈴鈴！”
“小賤人，那鈴鐺果然在你手裏！”老婦人充滿皺紋的臉愈發猙獰起來，十分地恐怖。雖然她在竭力前沖，但是那鈴聲剛一響起，周圍的空間已經開始模糊，少女、阿萊還有傀距老婦人的距離似乎一下子被拉的十分遙遠。
咫尺天涯鈴！
微風吹過，草兒溫柔的低下頭，茫茫草原綠波蕩漾。
阿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莫幹山來到了這麽遙遠的大草原呢！
那個叫玲兒的少女笑嘻嘻地看著阿萊，她已經完全放松下來。
“我懷有重寶，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用的。這次多虧了你，給我爭取到這麽多時間。”
阿萊也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無拘無束的氣氛了，天高地闊，與世無爭。他踏入修煉界再也沒有這樣的體會了。
踏入修煉界付出這麽多代價，這一切值得嗎？
“你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就說明你是值得我托付的人。”玲兒柔聲說。
她雙手捧著之前的鈴鐺，大草原開始波動起來，讓他們像置身無邊無際的海洋中。
一座宮殿憑空出現。它在少女背後，發出五彩光芒。
“這就是我的家族所守護的秘密。時至今日它終於要有新的主人了！”
阿萊被驚的大腦都不能轉動了。
少女盈盈而來，衣衫殘破難掩春光。“我可以告訴你，這裏面的傳承與機緣，大到你難以想象，像我手裏的這個鈴鐺，在那裏也不過是下品。”
少女離阿萊越來越近，她聲音格外動聽起來，身上散發的處女氣息越來越濃烈。
“少主！……”傀在後面想說什麽。
少女一揮手，從宮殿中發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將傀包裹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將要沈沈睡去。
少女繼續朝阿萊走去，她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只要你選擇和我結合，改換門庭，成為我們家族的一員，你將是這一切的新主人。未來必然會成為這個大陸上的主宰！”
少女站定在阿萊面前，整個褪去衣衫，一具完美的胴體，閃爍著光彩。
阿萊呼吸急促，口幹舌燥，“我……”
巧笑倩兮，阿萊猛地閉上了眼睛。
有一張張臉在黑暗中閃過，師傅，九舞，張擎，紫寧，歐陽夏冰，甚至還有楊雲……
他後退幾步，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我不能，我已經有師傅了，而且你……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阿萊緊緊閉著眼睛，他的臉上似乎都感受到了少女嘴中呼出的熱氣。
無孔不入的各種誘惑，阿萊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麽渴望過，機緣、財富、力量，還有美色！他的心就差一點就要同意了，但有個聲音，有個深處的聲音在拒絕。
少女等了片刻，最後似是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個膽小鬼。”
我是膽小鬼嗎？阿萊心裏一動，是吧，我就是個膽小鬼。
叮鈴鈴！
一陣鈴聲響過，阿萊感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落到了自己懷裏。
他睜眼一看，一只肥碩的貍貓軟塌塌地躺著。
這是怎麽回事？更令他吃驚的是傀正躺在他身邊，之前殘破的身體已經基本修覆。
一句令他十分震驚的話直接在他心中響起，這時一個人影從眼前滑過，他隨之望去，只看到一個正在遠去的背影，這次是外界傳來的話語：“這次我幫你一次，盡快成長起來吧。別忘了我剛才那句話。”
看來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這位前輩設計好的幻境，阿萊看著熟睡的離和已經基本恢覆如初的傀，還有周圍眾多的價值不菲的煉器材料，深深地拜身下去：“謝前輩！”
千面帝君出現在山頂，他心情似乎很不錯。
楊蕓百無聊賴地坐著，紫寧正盤腿調息。
石凱正在遠遠地下山，千面帝君看著遠去的背影道：“他的心堅韌不拔，日後或許將有大器。”
他雖然之前不在這邊，但這莫幹山中的一切似乎都沒有逃過他眼睛。
“父親！”楊蕓叫道。
紫寧連忙起身拜見，“前輩。”
千面帝君收回目光，打量了紫寧一番，道：“不錯，這麽快就能振作起來。我輩修者，最要不得的就是輕言放棄。”
他又看向楊蕓道：“小蕓，我們走吧。”
“帶紫寧一起嗎？”
“不帶。”千面帝君拒絕。
“父親！”
“他有他自己要走的路，我們不能幹涉太多，而且你的傳承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必須立刻跟我回去。”千面帝君不容置喙地道。
紫寧朝楊蕓和帝君行禮，感謝他們的救助。
他內心裏也希望自己一個人，他有很多事要去做，跟他們在一起確實不方便。
楊蕓還想說什麽，卻被父親按住了肩膀，千面帝君帶著她轉眼消失而去。
紫寧也踏上之前石凱站過的山巔。他俯視著周圍蒼茫的大地，他發誓，總有一天要踏上這片大陸的巔峰……
忽然，有人聲傳來。
“你說那個老婦是假的？幻想？怪不得貓爺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弄暈了。難道是我們被封印太久了，這大陸上已經出現了這麽厲害的高手了？那你說他留給我們這麽多寶貝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看到了我無比巨大的潛力，提前來投資的？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這只貍貓喋喋不休地道。
傀現在已經能夠行動自如了，雖然實力有所下降，但還是天人一線，不容小覷，他懶得理會離，只道：“是看中了少主的潛力。”
阿萊則默默一個人沈思不語。
三人就這麽慢慢地來到了山頂，卻發現有人正在看著他們。
“紫寧！”阿萊大叫，他一直以為紫寧和九舞已經不在了。
離之前沒有見過紫寧，而傀對紫寧卻很熟悉，因為當初他掌控整個秘境，能夠探查一切，他深知這個咒師少年令人咋舌的天賦。
更重要的是，他和自家少主的關系很好。
離飄到紫寧面前，他在這個少年身上感覺到一股特別的氣息，遲疑道：“這個人不是假的吧？”
在意外相遇的喜悅過去之後，紫寧和阿萊兩人陷入了沈默。
良久，阿萊終於打破沈默，“九舞老大她？……”
“失蹤了。”
阿萊面露喜色，“看到紫寧你沒事，我就知道九舞老大肯定也沒事。”
當日他已經陷入昏迷，是後來傀向他覆述了他感應到的巨大爆炸。
那次爆炸的威力，根據傀的推測，沒有帝境之下的修者能夠存活，他自然就以為九舞和紫寧肯定已經兇多吉少了。
紫寧卻高興不起來，他清楚當時的情景，九舞就在爆炸中心，而且沒有逃出來，他也想說服自己九舞只是失蹤。
他將那日的情形簡略覆述了下，阿萊越聽臉色越蒼白。終於落下淚來，“老大……老大她……”
“還有希望！這事裏面有很多蹊蹺。”傀安慰道。
翌日。
“阿萊你有什麽打算？”紫寧道。
“我準備去劍蘭國都。”阿萊堅定的說，“老大說的對，有些事總要自己面對。而且我也得到師傅的傳承，是必須去道一學院的。這次戰爭我要出力，借著戰鬥盡快成長起來。”
阿萊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一味逃避的膽小鬼了，“你呢？”
紫寧回想起來那天召喚九舞影像的事，以及九舞之死的諸多疑點，他要去風雪城，但他沒講太多，“我會繼續尋求咒的大道巔峰。”
他知道只有變得更強，才有可能知道真相。
沈默中阿萊欲言又止，他知道紫寧對九舞的事肯定更在意，“老大的事……”
紫寧微微一笑，看向他，他也看著紫寧，他心裏很佩服紫寧，在紫寧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既高深又平易，又讓人覺得很信賴。
“其實我也——”
“也喜歡九舞？”紫寧早就看出來了。
阿萊臉一紅，“你……你知道？”
紫寧點頭。
阿萊自然也是喜歡九舞的，但後來他心中也漸漸多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老大，雖說是喜歡，確切地說是仰慕更多一些。學院裏老大就罩著我，在莫幹山還傳我拳法，又多次救過我性命。”阿萊眼中再次有了淚光，“我這一生都不夠報答老大的。但是沒想到……”
兩人休整一天，臨近傍晚，他們準備趁著夜色下山，這樣更隱蔽，因為說不定暗中還有人監視在周圍，尤其是劍蘭和天元兩方。
在確認局勢之前，尤其不能被天元一方發現他們的身份。
紫寧暮色中看著這磅礴的巨山。辰星師兄，留在了莫幹山，劍老留在了莫幹山，九舞也是——他離開師傅後遇到的最親近的人，都一一離去了。
終於，阿萊踏著夕陽離開。看著阿萊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紫寧卻忽然笑了。
“各安天涯，後會有期。”紫寧擡頭看天，已有星星出現，“是吧，九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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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戰死了，離帶著阿萊消失了，黑影衣衫襤褸，氣息萎靡的出現。
他虛弱到了極點，周圍什麽都沒有了，他徹底失去了阿萊的氣息，而他的傷也已經不能再耽擱了，由不得他不放棄。
距離黑影數裏之外，一個渾身充滿孔洞的傀儡，倒在厚厚的泥土中。他的臉已經看不出樣貌，眼珠外突，看起來十分可怕。
“少主……”他不斷地喃喃說道，卻完全站不起來。
突然，一道獸影閃過，傀儡隨之消失不見。這獸影離開的方向正是莫幹山。
在莫幹山山頂，夕陽只剩最後一絲餘暉。
“那邊有人！”
一個少年遠遠地躺在山頂的一塊空地上，不知死活。
“這莫幹山死的人還少嗎。”
一個少女跟著一位中年男子翩然而至。
“紫寧！”少女來到躺著的少年身旁，發現地上的正是紫寧。
兩人正是千面帝君和他女兒——楊蕓。
“父親，他怎麽樣了？”楊蕓扶著紫寧，問道。
千面帝君略一審視，道：“受了很重的傷，不過導致昏迷的似乎是某種反噬。他是咒師吧？”
“恩恩，父親能不能想辦法救他，他之前救過女兒兩次呢！”
千面帝君佯怒道：“還不是因為你偷跑出去，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楊蕓穿著一身緊身勁裝，身材高挑，齊耳短發，幹練俊俏，哪裏還有絲毫楊雲，那絡腮胡大漢的形象。她嘴巴一撅，道：“我還不是想替父親爭奪機緣嘛。”
“那種東西為父都不敢染指，你一個小丫頭，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女孩子怎麽了！”楊蕓最不願聽到的就是說女子比不過男人，“我不知道比那些所謂的天驕世子強出多少倍。”
楊蕓神色堅毅，眉間有女子少有的英氣。
千面帝君無奈地搖搖頭，轉移話題道：“他性命無虞，只不過日後能恢覆到什麽程度，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會影響他咒師的修煉？”
“嗯，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就是在施展某種咒語而造成的反噬，所以……”
楊蕓神色有些暗淡，“他明明是那麽有天賦的咒師，年紀比我還小。”
當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也消失在天邊，天空一下子暗淡下來，似乎黑夜早已經準備好了，一觸即發，籠罩了整個天地。
莫幹山早已恢覆了平靜，除了很多地方的山體破碎，眾多角落留下了無人認領的屍體，還有一些有名或無名的墓碑之外，一切恢覆了往昔的樣子。
山頂燃起了篝火，火光映照著少女一張沈思的臉。
“父親，你說最後洪荒之氣到底被誰得到了？”
千面帝君正盤腿打坐，閉著眼睛，只道：“無論是誰，跟我們都沒關系。”
“如果這次道一學院沒有得到洪荒之氣，劍蘭國真的就危險了。天元勾結幽門，勢如破竹，已經占據了劍蘭國的大部分城市，凡是誓忠劍蘭國的，不論任何勢力、任何家族，都被血洗了，劍蘭國大部分有生力量如今只能退守國都——”
千面帝君睜開眼睛，道：“小蕓，我們世代傳承的祖訓是什麽？”
“吾輩入‘無源乃源’洞，永不參與大陸勢力紛爭。”
“那劍蘭國與天元國的戰爭算不算勢力紛爭？”
“當然算。”
“所以，你還想問什麽？”
“我……”
夜色如水，楊蕓也沈沈睡去，紫寧依然不省人事，
千面帝君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輕輕捏訣，似乎在探查什麽，後來輕輕一笑，低聲道：“有點意思，倒是個倔強的青年。”
時間匆匆過去，天亮了，但陰雲卻遮住了初升的太陽，只留下一片薄薄的朝霞。
“少主，你已經忙了一夜了，休息一下吧，如果老主人在，修好我不算什麽，但是這對你還太早了。”一處密林中卻是傀跟阿萊在說話。
阿萊滿眼血絲，俯身在傀的肚子上，不知道在擺弄什麽，傀已經被“開膛破肚”，四肢更是散落一地。
“這幅身體已經沒什麽用了，少主你就徹底拆了我，看看哪些材料還能用……”
突然阿萊頭頂上的空間出現波動，一只貍貓尾巴打著圈、旋轉著身子，慢慢從虛空中鉆了出來，還一幅得意非凡的樣子。
“還是本喵機靈，不僅救回了一個破爛，更將少主帶回這個，看似危險實則安全的地方——莫幹山！我真是太聰明了！”
阿萊沒有理會離，傀更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我說你們，難道都不對本貓王表示一下嘛？”昨天正是他將阿萊還有半路上遇到的傀，放進了自己的異空間，然後擺脫了黑影的追蹤。
離見沒人理會自己，只得落在一邊的地上，嘆道：“想當年我們四個，被道一大人收服，在莫幹山秘境中是多麽風光……你看看現在，翼、離死掉了，夜被擄走，只剩我一個了……唉……”
阿萊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屁股坐倒在傀的旁邊，臉上流下淚來：“是我沒用……救不了大家……辜負了師傅的期望。”
“少主，你不用自責，他們都是咎由自取，非得去摻和洪荒之氣的事。現在弱沒有關系，老主人是看中少主你的潛力。”
山頂。
“小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還能不能進入之前的秘境。”
“父親，你不是說我們不爭什麽洪荒之氣了嗎？”
“誰說我要去找洪荒之氣了，為父有其他事情。”說著千面帝君已然消失。
楊蕓氣鼓鼓地坐下，紫寧還沒有醒。
她看向紫寧，目光中多了一些溫情，“像個傻子一樣，把自己搞成這樣。”她眼前突然閃現一個身影——古靈精怪卻又不乏霸氣的女孩子——九舞。她喃喃地道：“是因為她，你才這樣的嗎？”
她眼前又浮現另一個少年的臉，還有他那倔強的眼神，她不知不覺有些臉紅，那個人會不會為了保護我而變成這樣呢……
踏踏踏，有腳步聲在靠近，楊蕓警覺起來，不再胡思亂想。不過倒沒有太多擔心，她知道自己若有危險，他父親能第一時間趕來。
一個青年，面色冷峻——強忍著某種極度的痛苦而又不露聲色——他步履緩慢，但堅定。
楊蕓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她看清了那個青年的模樣，半邊身子被血水徹底染紅，他的右臂被齊肩斬斷！
傷口胡亂地包紮了一下，血水還在不斷滲出。
楊蕓只感覺道刺鼻的血腥味，一時間忘了說話。
“這裏就是山頂了吧？”青年沙啞地開口。
楊蕓點點頭，道：“你……你的手臂？”
“不礙事。”青年路過楊蕓，朝著前邊的一塊巖石走去，那裏就是整個莫幹山的最高處了！
會當淩絕頂！
青年背對楊蕓，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山頂，矚目遠眺。
突然，楊蕓聽到身邊有響聲。
她低頭一看，紫寧醒過來了，正掙紮著坐起來。
“你醒了。”楊蕓趕緊把他扶住。
“你……”紫寧開口覺得聲音有些幹澀。
“哈哈，不認識我了吧，我是楊蕓啊！”
“楊雲？”紫寧想起來當日被白眉院長帶來的楊雲，被一名帝境強者稱作小女，那看來就是眼前這個了。
“我父親的易容改裝之術，這大陸上無人能出其右。”楊蕓道。
從一個絡腮胡的大漢，到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紫寧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她說話確有很多男孩那種剛直。
“多謝……”
“客氣什麽，我也沒做什麽，而且你之前還救過我兩次。”楊蕓道。
紫寧不想多說，他沈默下來，眼中都是九舞的影子。
在師傅之後，他遇到九舞，起初並沒有什麽，但是隨著兩人經歷的增多，感情越來越深。正是在短時間內經歷的太多，紫寧從來沒有想到九舞會這樣離開。
“九舞她……”楊蕓道。
聽到九舞的名字紫寧猛地擡頭，看著楊蕓。
她吃了一驚，“九舞她……她沒有出來？”
紫寧重新低下頭，是的，九舞沒有出來，而且再也不會出來了。
楊蕓眼看著紫寧心情越來越沈重，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九舞她沒出來……但不一定就不在了，或許……或許有可能還活著，你也沒找到她的屍體不是？”
雖然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但紫寧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
九舞沒死？對！九舞一定沒死！因為沒人看到她的屍體，更何況……更何況……他想到之前他的咒語，那個咒語明明重塑了九舞，而且不是一個沒有意識的九舞，所以是不是他能夠覆活九舞？
紫寧失望地搖了搖頭，覆活？不，絕不可能。從來沒有人能起死回生。而九舞的死縱使有蹊蹺他也無能為力。因為涉及那些那些高高在上的帝境存在，以他們的力量滅掉他易如反掌。螻蟻有資格質疑巨龍嗎？
那是一種無力，一種絕望。
紫寧的心氣再次沈寂下去，他不想再想任何事，原先充滿無限可能世界，對他頓時失去了吸引力。
“紫寧，你不能放棄啊！你天賦這麽好，日後的路還長呢！”
紫寧顯然沒有聽進去。
一直站在山巔的青年，這時轉身回來準備下山，他經過紫寧身邊，突然停了下來。
“紫寧？”青年語氣中有些訝異。
紫寧沒有回應，楊蕓接過話茬，道：“你認識紫寧？”
這青年原來是道一學院的石凱。
“認識。之前承蒙紫寧師弟和九舞師妹的照顧，九舞師妹她怎麽不在——”
“噓！”楊蕓趕忙打斷了石凱，靠近他悄聲道：“九舞死了。”
石凱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恍然，而後眉頭微皺。他顯然看出來紫寧現在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的狀態。
“紫寧！”他這次大聲叫道，見紫寧還是沒有反應，他左手抄到背後。
楊蕓現在才註意到原來石凱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刀。
他抽出長刀，猛地朝地上一擲——“鏘！”長刀插在了紫寧腳邊。
楊蕓嚇了一跳，石凱擡了擡手阻止她。
紫寧終於擡起頭，這把長刀似乎有些眼熟，但他沒有記起來。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正看著自己？他也沒有認出這是誰。
“我五歲開始練刀至今已有十五年！十五年間，我刀從不離身。我的夢想便是問鼎刀道極致！”
紫寧看著這個陌生人，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個。
“為了突破，為了機緣，我來到這莫幹山，沒想到在這裏，失去了自己的右臂。”石凱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一樣。“我再也拿不了刀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石凱，今日你敗在我手下，就說明你沒有資格成為一個真正的刀客。你一輩子都去當個廢人吧！”這是那個人對石凱說的最後一句話。
血水模糊了雙眼，右臂被斬落而帶來的肉體的劇痛，遠比不上心裏的劇痛——他再也拿不起刀了！
石凱思緒回到現在，他看著正呆呆望著腳邊的長刀的紫寧。
“我再也拿不了刀了……”他重覆道，“確實，我的右手再也拿不了刀了，但是我還有左手！”
紫寧從石凱的話中聽到了一種堅定和執著：事情總有出路，決不放棄！
“即便是這麽多年的習慣難以改正，即便是我錯過的最佳的練刀年齡，但我還是要用左手，從頭練起！將我的左手刀練到和右手一樣好，乃至更好！”
“我這一生就是為刀而生的，絕對不會放棄。”
“只要還有路，我就會一直走下，追尋下去！”
紫寧聽到這心中一顫。
自己難道要放棄？
不！九舞的事還有太多的疑點，九舞的死太蹊蹺，而且還有最後他的那個召喚咒語，顯然是被什麽人阻止了。那個力量是他現在難以對抗的帝境力量，而且殺死九舞的那些人也都是帝境！
“我要達到帝境！甚至超越帝境！”紫寧的目標明確了！——他要力量！
紫寧的眼中漸漸恢覆清明，有太多事要做，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九舞的體溫。
紫寧突然認出了石凱，他掙紮著站起來，拔起了地上的長刀，微微躬身，道：“謝師兄！”雙手遞刀給石凱。
石凱接過長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不要讓自己失望，更是為了不讓九舞失望。”
紫寧重重地點頭。
“手臂？”
“沒事，還死不了。”
楊蕓見紫寧恢覆了一些精神，心裏也輕松了一些，道：“我這還有一些療傷藥，你休息一下再下山吧。”
石凱道：“嗯，也好。”
紫寧閉上眼睛，單手捏訣他想發動一次止血咒，但剛一準備，腦袋像針紮一樣疼，身體忍不住地抽搐起來，“哇！”他吐出一大口血，面色慘白。
“紫寧你沒事吧？”楊蕓趕緊扶住他，“你這是咒語反噬，怎麽能這樣貿然就使用咒語呢！”
紫寧心中一驚，看來自己的傷遠比他預想的嚴重。
楊蕓沒有說他父親告訴她的話：紫寧可能再也無法修煉咒語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打擊紫寧，她道：“沒事，我父親說這種反噬，修養一陣子就能恢覆了。來，咱們先坐下休息吧。”
……
一只肥肥的貍貓，懶洋洋地飄蕩在半空中，時不時地還打著圈。少年背著一個殘破的傀儡，艱難地上山。
“少主你放下我吧，山上的宮殿已經徹底沈沒，你不可能再進去了。而且即便是找到合適的材料，我也不能恢覆如初了。”
“我不會放棄的！”阿萊堅定地說，“為了你，為了師傅，也為了紫寧……還有，還有九舞老大。”
“有……有人嗎？……救……救命……”一個時斷時續地微弱的呼喚聲傳來。
阿萊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是不是有人在呼救？”
傀動了動那不太靈活的腦袋，道：“是的。”
“是一個老太婆，小子你還是別多管閑事了，我看她不像好人。”離冷冷地道。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這荒郊野嶺的，除了修士，怎麽會有一個老太婆。”
阿萊覺得離講得蠻有道理的。
他們繼續走了不多久，阿萊總感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又道：“要不我們回去看一看，萬一要是真的需要幫助呢？”
“少主，踏入修煉世界，就不應該有婦人之仁，何況現在我又不能保護你。這肥貓也不靠譜。”
“我知道，可是……”
“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東西，有什麽資格說我不靠譜。”離覺得自己遭到了嚴重的鄙視。“我這就去給你把那個老太婆抓來，看看她是不是真有問題。”
“離，你小心點……不要傷到她。”
離還以為阿萊是在關心自己，沒想到他是想要自己別弄傷那個可疑的老家夥，離心裏立刻罵了起來。
很快他就看到那個在呼叫的老婦人，她衣著華麗，但是確實十分蒼老了。她一只腳應該是受傷了，靠著一棵樹不能走動。
“老家夥，讓本貓爺爺試試你有幾斤幾兩。”
老婦人覺察有什麽東西在靠近，擡頭看到了一直貍貓，隨即又低下頭。
“繼續裝，裝的還挺像。讓我們看看誰更會裝。”離心裏嘀咕。
“咳咳！”貍貓突然直立起身子，開口說話。
老婦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妖……妖怪……”
“見到本帝嚇到了吧，你其實是一名修者，否則怎麽會出現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內。”離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道，“見到本帝，坦白交代還能留條性命。”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哼！還在裝！”離眼睛一瞪，尾巴高高翹起，周圍隱隱有空間波動。“看來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
老婦人神情一變，有些詭異地笑了起來，“怎麽只有你一個過來了，真是沒有意思。”
離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極度地危險！心裏只來得及哀嘆一聲“糟糕！”，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識。
“離怎麽去了這麽久？少主，我們趕快離開這！”傀對正在休息的阿萊道。
“怎麽了？”
“我感覺離出事了。”傀道，“這莫幹山果然還不安全。”
阿萊猛地站起了，道：“那我們快去救他啊！”
“能毫無聲息地制服離的，即便我們兩個一起出手也沒有可能戰勝的。”傀有些焦急地道，“只能怪他太不小心了，我們快點離開！”
就在阿萊遲疑之際，周圍天色一暗，一道陰惻惻地聲音傳來：“你跑不了了，乖乖跟我回去。”
阿萊心中一驚，他悄然催動身上的法器，隨時準備戰鬥。
傀更是準備好自我犧牲了，他現在還剩最後一個自爆核心的殺手鐧。
突然，樹林中沖出一個少女，她神色慌張，像在極力逃脫什麽的追捕。
“快走！那個老巫婆來了！”少女穿著長裙，多處都被劃破，雪白的肌膚隨著她的奔跑若隱若現。
阿萊和傀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少女後面緊跟著一個皺巴巴的老婦人。
是她！她是離提到的那個老婦人！阿萊心道。
老婦人是一名魔法師，周圍湧動著強烈的魔法波動。傀第一時間就有了判斷，他們擋不住這個老婦人。
“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多人。”老婦人停下來，看著少女跑到阿萊和傀身邊，又道：“玲兒，你以為這些人能護得住你？之前有只不開眼的貓還不是一樣被我收了。”
“離果然在你手上，放了他！”阿萊道。
“放？”老婦人冷笑道，“你們今天誰都跑不了，都乖乖回去當我的藥引吧。”
那個被叫做玲兒的少女聽到“藥引”二字臉色更加蒼白起來，一副她死也不會回去的樣子。
“你居然用活人研究魔法，你這是逆天行事，會遭天譴的！”傀道。
“好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傀儡，跟著這個小鬼可惜了，來我身邊，我不僅能修好你，還能讓你更上一層樓！”老婦人道。
傀生硬地搖了搖頭，甚至脖子都在嘎吱作響。
“那真是遺憾……”老婦人似乎成竹在胸，一點都不著急，她思索了片刻又道，“少年，我們來做個游戲如何？那個女孩，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好人，或者說正義，能夠讓她脫離苦海；但是我老早就不相信了，我現在只相信力量。”
老者一揮手，一只垂死的離出現在她腳邊，“給你兩個選擇，把那個女孩交給我，那我就把這只貓還你，你們也能安然離去；要麽你就堅持正義，保護她，那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你選吧。”
少女緊張地看著阿萊。
“少主！”傀的意思很明顯，且不論老婦能不能遵守承諾，就目前的情況看，最佳選擇就是把那個女孩交出去。因為即便不交，他們也救不了她。
老婦發出陣陣冷笑，隨著她呼吸的節奏，天上的陰雲也在翻滾。
等了一會，她有些不耐煩了，道：“最後三個數——三！二！——”
阿萊神色一定，道：“好了！我有決定了。”
老婦等著阿萊的下文。
“我知道憑我們的實力，是沒有機會救人了。”
女孩臉色巨變，籠上了一層絕望的死灰。
“但即便是死，我們也不能絕望，這個世間總還是……”阿萊聲音低低地道，“總還是有道義的！”
阿萊身上藍光大盛，死亡沒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失去了自己。
“師傅，對不起……”
傀已經由錯愕轉為欣慰，他的老主人果然沒有看錯人，少主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他胸口開始亮起熾熱的白光，那是即將自爆的征兆。
老婦人面露冷笑，道：“那你們都去死吧！”
“不——都住手！”一直躲在一旁的少女尖叫起來，“來我這邊！”
她猛然從口中吐出一個鈴鐺，用力地搖起來，“叮鈴鈴！”
“小賤人，那鈴鐺果然在你手裏！”老婦人充滿皺紋的臉愈發猙獰起來，十分地恐怖。雖然她在竭力前沖，但是那鈴聲剛一響起，周圍的空間已經開始模糊，少女、阿萊還有傀距老婦人的距離似乎一下子被拉的十分遙遠。
咫尺天涯鈴！
微風吹過，草兒溫柔的低下頭，茫茫草原綠波蕩漾。
阿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莫幹山來到了這麽遙遠的大草原呢！
那個叫玲兒的少女笑嘻嘻地看著阿萊，她已經完全放松下來。
“我懷有重寶，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用的。這次多虧了你，給我爭取到這麽多時間。”
阿萊也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無拘無束的氣氛了，天高地闊，與世無爭。他踏入修煉界再也沒有這樣的體會了。
踏入修煉界付出這麽多代價，這一切值得嗎？
“你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就說明你是值得我托付的人。”玲兒柔聲說。
她雙手捧著之前的鈴鐺，大草原開始波動起來，讓他們像置身無邊無際的海洋中。
一座宮殿憑空出現。它在少女背後，發出五彩光芒。
“這就是我的家族所守護的秘密。時至今日它終於要有新的主人了！”
阿萊被驚的大腦都不能轉動了。
少女盈盈而來，衣衫殘破難掩春光。“我可以告訴你，這裏面的傳承與機緣，大到你難以想象，像我手裏的這個鈴鐺，在那裏也不過是下品。”
少女離阿萊越來越近，她聲音格外動聽起來，身上散發的處女氣息越來越濃烈。
“少主！……”傀在後面想說什麽。
少女一揮手，從宮殿中發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將傀包裹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將要沈沈睡去。
少女繼續朝阿萊走去，她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只要你選擇和我結合，改換門庭，成為我們家族的一員，你將是這一切的新主人。未來必然會成為這個大陸上的主宰！”
少女站定在阿萊面前，整個褪去衣衫，一具完美的胴體，閃爍著光彩。
阿萊呼吸急促，口幹舌燥，“我……”
巧笑倩兮，阿萊猛地閉上了眼睛。
有一張張臉在黑暗中閃過，師傅，九舞，張擎，紫寧，歐陽夏冰，甚至還有楊雲……
他後退幾步，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我不能，我已經有師傅了，而且你……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阿萊緊緊閉著眼睛，他的臉上似乎都感受到了少女嘴中呼出的熱氣。
無孔不入的各種誘惑，阿萊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麽渴望過，機緣、財富、力量，還有美色！他的心就差一點就要同意了，但有個聲音，有個深處的聲音在拒絕。
少女等了片刻，最後似是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個膽小鬼。”
我是膽小鬼嗎？阿萊心裏一動，是吧，我就是個膽小鬼。
叮鈴鈴！
一陣鈴聲響過，阿萊感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落到了自己懷裏。
他睜眼一看，一只肥碩的貍貓軟塌塌地躺著。
這是怎麽回事？更令他吃驚的是傀正躺在他身邊，之前殘破的身體已經基本修覆。
一句令他十分震驚的話直接在他心中響起，這時一個人影從眼前滑過，他隨之望去，只看到一個正在遠去的背影，這次是外界傳來的話語：“這次我幫你一次，盡快成長起來吧。別忘了我剛才那句話。”
看來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這位前輩設計好的幻境，阿萊看著熟睡的離和已經基本恢覆如初的傀，還有周圍眾多的價值不菲的煉器材料，深深地拜身下去：“謝前輩！”
千面帝君出現在山頂，他心情似乎很不錯。
楊蕓百無聊賴地坐著，紫寧正盤腿調息。
石凱正在遠遠地下山，千面帝君看著遠去的背影道：“他的心堅韌不拔，日後或許將有大器。”
他雖然之前不在這邊，但這莫幹山中的一切似乎都沒有逃過他眼睛。
“父親！”楊蕓叫道。
紫寧連忙起身拜見，“前輩。”
千面帝君收回目光，打量了紫寧一番，道：“不錯，這麽快就能振作起來。我輩修者，最要不得的就是輕言放棄。”
他又看向楊蕓道：“小蕓，我們走吧。”
“帶紫寧一起嗎？”
“不帶。”千面帝君拒絕。
“父親！”
“他有他自己要走的路，我們不能幹涉太多，而且你的傳承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必須立刻跟我回去。”千面帝君不容置喙地道。
紫寧朝楊蕓和帝君行禮，感謝他們的救助。
他內心裏也希望自己一個人，他有很多事要去做，跟他們在一起確實不方便。
楊蕓還想說什麽，卻被父親按住了肩膀，千面帝君帶著她轉眼消失而去。
紫寧也踏上之前石凱站過的山巔。他俯視著周圍蒼茫的大地，他發誓，總有一天要踏上這片大陸的巔峰……
忽然，有人聲傳來。
“你說那個老婦是假的？幻想？怪不得貓爺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弄暈了。難道是我們被封印太久了，這大陸上已經出現了這麽厲害的高手了？那你說他留給我們這麽多寶貝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看到了我無比巨大的潛力，提前來投資的？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這只貍貓喋喋不休地道。
傀現在已經能夠行動自如了，雖然實力有所下降，但還是天人一線，不容小覷，他懶得理會離，只道：“是看中了少主的潛力。”
阿萊則默默一個人沈思不語。
三人就這麽慢慢地來到了山頂，卻發現有人正在看著他們。
“紫寧！”阿萊大叫，他一直以為紫寧和九舞已經不在了。
離之前沒有見過紫寧，而傀對紫寧卻很熟悉，因為當初他掌控整個秘境，能夠探查一切，他深知這個咒師少年令人咋舌的天賦。
更重要的是，他和自家少主的關系很好。
離飄到紫寧面前，他在這個少年身上感覺到一股特別的氣息，遲疑道：“這個人不是假的吧？”
在意外相遇的喜悅過去之後，紫寧和阿萊兩人陷入了沈默。
良久，阿萊終於打破沈默，“九舞老大她？……”
“失蹤了。”
阿萊面露喜色，“看到紫寧你沒事，我就知道九舞老大肯定也沒事。”
當日他已經陷入昏迷，是後來傀向他覆述了他感應到的巨大爆炸。
那次爆炸的威力，根據傀的推測，沒有帝境之下的修者能夠存活，他自然就以為九舞和紫寧肯定已經兇多吉少了。
紫寧卻高興不起來，他清楚當時的情景，九舞就在爆炸中心，而且沒有逃出來，他也想說服自己九舞只是失蹤。
他將那日的情形簡略覆述了下，阿萊越聽臉色越蒼白。終於落下淚來，“老大……老大她……”
“還有希望！這事裏面有很多蹊蹺。”傀安慰道。
翌日。
“阿萊你有什麽打算？”紫寧道。
“我準備去劍蘭國都。”阿萊堅定的說，“老大說的對，有些事總要自己面對。而且我也得到師傅的傳承，是必須去道一學院的。這次戰爭我要出力，借著戰鬥盡快成長起來。”
阿萊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一味逃避的膽小鬼了，“你呢？”
紫寧回想起來那天召喚九舞影像的事，以及九舞之死的諸多疑點，他要去風雪城，但他沒講太多，“我會繼續尋求咒的大道巔峰。”
他知道只有變得更強，才有可能知道真相。
沈默中阿萊欲言又止，他知道紫寧對九舞的事肯定更在意，“老大的事……”
紫寧微微一笑，看向他，他也看著紫寧，他心裏很佩服紫寧，在紫寧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既高深又平易，又讓人覺得很信賴。
“其實我也——”
“也喜歡九舞？”紫寧早就看出來了。
阿萊臉一紅，“你……你知道？”
紫寧點頭。
阿萊自然也是喜歡九舞的，但後來他心中也漸漸多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老大，雖說是喜歡，確切地說是仰慕更多一些。學院裏老大就罩著我，在莫幹山還傳我拳法，又多次救過我性命。”阿萊眼中再次有了淚光，“我這一生都不夠報答老大的。但是沒想到……”
兩人休整一天，臨近傍晚，他們準備趁著夜色下山，這樣更隱蔽，因為說不定暗中還有人監視在周圍，尤其是劍蘭和天元兩方。
在確認局勢之前，尤其不能被天元一方發現他們的身份。
紫寧暮色中看著這磅礴的巨山。辰星師兄，留在了莫幹山，劍老留在了莫幹山，九舞也是——他離開師傅後遇到的最親近的人，都一一離去了。
終於，阿萊踏著夕陽離開。看著阿萊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紫寧卻忽然笑了。
“各安天涯，後會有期。”紫寧擡頭看天，已有星星出現，“是吧，九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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