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以後你在他身邊，他這個臭脾氣，你要管著些，他這時而拒人千裏又愛得罪人的性子，你也要提點一些，還有時候過於熱心的沖動，你也要隨時註意著。”山神碎碎的念叨，雲澈在旁邊一杯一杯的灌酒，安淺垂著眼聽著，場面又悲情又溫馨。

“我也乏了，你們兩想喝就繼續喝著，但這楊梅酒性子烈，明日還要檢查鬼族收容所的情況，切莫耽誤了。”山神顫顫巍巍的想站起來，安淺趕緊也站起來上前去扶，雲澈在一旁突然悶聲說到：“你...你且再撐一撐，待我帶她逛一圈六界回天族提親，就立刻到妖族舉辦婚禮，到時候...還想要...要叩拜高堂。”

剛剛站穩的山神明顯又顫了顫，趕緊背過身去：“好。”這個字吐的生澀而艱難，似乎都和著淚，安淺想攙他回殿，卻被他攔下，自己趔趔趄趄的走了。

安淺看著山神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上，雲澈已經一壺酒都下了肚，眼圈都被酒精熏的有些紅。

安淺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得在他身邊坐下，為他挑了些好吃的果子推到面前，看他不動手，又自己伸手餵到他嘴裏。

“淺淺啊，山神他，待我其實就像父親一樣。”雲澈沒油沒鹽的說出這句話，又伸手去拿另一壺沒喝完的酒。

“那時候我被淞蓮居點化，放下界來，還沒有煉出真身，不過是一匹白馬，就落入了這百川之中。初入這四海九州，四處都是陌生的大山大河大海，與那一片銀白的霄欞完全不同，我四處亂撞、到處亂竄，全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那時候周遭還是混沌，四海也還未統一，戰火紛飛，某日我誤入地府，被當時魔族的結界灼傷，倒在了萬山腳底。是山神救了我，他把我藏在群山之中為我療傷，幫我度化，我要歷經天雷才能打開身上的禁錮，沖破束縛，煉出人形，最終做這萬妖之王。天雷當日，我被灼的遍體鱗傷，又是山神日日度我靈力。天雷的傷痕八十一日不能愈合，在每一個傷口裂開疼痛欲裂的夜晚，是山神在我身旁與我一同度日。他年歲很高，親歷過歷代族長帝王的更疊，自知天雷之劫不能阻擋，從不越雷池，但他分毫不離我身側，日夜相伴，如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僅憑意志支撐到痊愈。”雲澈碎碎的念，安淺在身邊靜靜的聽，雲澈喝完杯中的酒，眼更紅了些。

“後來六界定，上祖帝一統六界，淞蓮居親下詔書，封我為萬妖之王。但當時九州剛定，萬妖不穩，沒有幾個種族願意聽我的話，任我派遣。又是山神，以他在六界樹立的威信，奔走在石族及河族周遭，為我聚攏人心，得到各個大族的支持。才讓我慢慢的在妖王的位子上坐穩，慢慢的能夠被六界所接受。如果沒有他，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妖王。”雲澈的酒杯又空了，安淺的眼睛都有些紅了。

“那山神伯伯他...”安淺咂咂嘴，想問卻沒有問出口。

“元神散盡，壽終正寢，沒有來世了。”雲澈血紅著眼，吐出這幾個字，酒精已經有些上頭，卻還是不止不休，拿起另一壺，直接就把壺嘴送到嘴邊，咕嘟咕嘟的往下灌。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雲澈沖著安淺幾乎是帶著哀鳴：“我知道所有的元靈都會有寂滅的那一日，所有的魂魄都會有散盡的那一天，我們從本體煉化出人形，從小精靈變成妖物，最後能夠升到仙階，除了極少數積了萬世的功德，超出冥史，變為神佛，才能像淞蓮居那般永世不朽。但就算是成為所謂的神佛，也會在一個紀元的結束全部湮滅，回歸混沌。我知道輪回就是如此，我怎麽能不知道。”

“沒關系的。”安淺抱住雲澈的脖頸，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脊背：“知道又怎麽樣，知道也有悲傷難過的權利啊，誰說你是妖王就必須對輪回之事保持冷漠了。沒關系的，我都會陪著你的。”

雲澈把頭埋在安淺的懷裏，漸漸的急促的呼吸變得勻稱了，睡去的時候眉目都是蹙著的。安淺擡手撚了撚他的眉心，就這樣抱著他在這昏暗的山族大殿裏一起睡去了。

安淺醒的很早，昨日飲的不多，醒來還好，看著身邊的雲澈沈沈的睡著，完全沒有醒轉的趨勢，讓辰掃的隨侍扶著雲澈去了寢殿。安淺則換了一身衣衫，沒忘披上禦馬服，獨自走上了山川之巔。

清晨的薄霧未散，空氣裏濕冷濕冷的，日頭雖然已經升起來了，溫度卻還是低得很。

其實雲澈昨日的話讓安淺的心揪著疼，她從不知雲澈吃了這麽多苦，也不知原來這無人之巔原來這般的孤獨淒涼，她被保護得太好了，所以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以為這難得的和平很簡單、以為那成堆的奏折很簡單、以為那兵戎相見的幹戈很好化解，直到雲澈病著的那幾日她粗略的過了過鬼族收容所的事情，才知道一切都沒那麽簡單。那成堆的卷軸上密密麻麻的奏章每個字的分寸都要拿捏的標準，每一個人丁都要記錄在冊，每一次動亂都要及時處理。

她不想再給人添麻煩，也知道就算天界能交給安清，妖族的重擔她也必須和雲澈一同承擔。這擔子如今看來其實比天界的瑣事要多得多，四海萬妖且不說，就這大大小小的種族之亂就無止無休，更別談輪回與更疊，妖物輸送，一樁樁一件件，都要過這妖王的眼。

那個不問世事、不顧種族、貪圖享樂的妖王，只活在那些終身都無法見到他的小精怪與傳奇畫本裏，安淺倒是希望雲澈能活成那個樣子，而不是他所謂的六界旅行，不過是到六界去盯著政務，去監督各族長各施其職。

“二公主，山河兩族的鬼界收容所今日開放時辰到了，您是現在過去看看嗎？”隨侍的侍女提醒安淺，安淺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還真是片刻不得閑呢，就不要去擾妖王了，他昨日飲太多了，讓他多睡會兒吧。”

“妖王大人已經到了，大人與您一樣，也以為您還在睡著，讓侍從不要打擾您呢。”

安淺看著已經消散的霧氣，想著雲澈批閱奏折或是面對眾族長時一臉嚴肅公事公辦的模樣，既心疼又欣賞的笑了。

第八話：善惡

“稟告鬼王，各界收容所已經盡數建立起來了，就是妖王雲澈那廝實在過於警惕，每個鬼的身份都要幾層驗證，現在還有天界的安淺公主從旁協助，我們的人很難插進去。”澤瑜在鬼族大殿上面向鬼王，匯報到。

鬼王睜著血紅的雙眼，著暗黑的鬼王裝束，黑色的長袍上猩紅的汙濁花紋，看上去就讓人不寒而栗敬而遠之。

“給我想辦法。”鬼王的嘴唇都沒動，這幾個字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吐出來的。

澤瑜艱澀地咽了咽口水，回稟到：“奴才已經想辦法買通魔族派往收容所的魔兵，以便通過收容所安插我們的人到各界去，可魔尊根本不願意與我們配合，他這個老頑固好像已經甘願當天界的一條狗了。另外向收容所裏的已經通過檢驗的鬼怪度送暗黑靈力的事項也在想辦法開展。妖王也不過是在這剛開始管理的嚴苛一些，等時日久了，自然管理也就松懈下來，到時候我們的工作自然可以順利的進行，鬼王您請放心。”

鬼王一把拍在椅子上，伸手把澤瑜的衣領抓住拉到身邊，血紅的眼睛瞇起來兇神惡煞的盯著他：“時日久了？還要多久的時日？我被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上萬年了，還要讓我等多久？”

澤瑜眼裏的驚恐呼之欲出，趕緊解釋到：“鬼王您請放心，派送到人間的鬼怪已經準備就緒了，人間雖然都是沒有靈力的凡胎肉體，但卻占了這四海九州的半壁江山。而且凡人頭腦簡單，很容易被奪了魂變成厲鬼為我們所用，王上你請放心。雲澈也已經簽訂了合約，每年會進獻三萬兵強馬壯的新兵入鬼族，不出三年我鬼族便可以壯大起來。現在我們通過內戰掩六界耳目，已經頗有成效，拓寬的地界已經涉獵到了地府的周遭，地藏王那個老匹夫一心害怕爭奪，只想息事寧人，根本就不理會邊界處的混亂，我們大可借機造勢。內以內戰之名持續侵吞地府周遭，最後再吞並魔界，加上每年三萬精兵的妖物供給。外有人間及各界收容所的持續開展，光覆我鬼族指日可待！鬼王您請放心！”

鬼王這才松開他，一擡手把澤瑜掀翻在地上：“趕緊去辦，下次若還帶不來好消息，你這殘存的一魄，也該餵那湖裏的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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