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雯一家三口請我們吃飯，飯桌上，於雯開玩笑：“差一點劉經理就能給我的餘生指教如何養狗。”說著看寶兒，“聽說你養的是薩摩耶？我家是兩條阿拉斯加。”

這時不待寶兒說話，於雯的小崽子開口了，語氣怏怏的：“為什麽你們女人都愛養這種傻狗？為了襯托自己聰明嗎？”惹得大家笑出來。

吃過飯，我和寶兒沒有打車，準備步行溜達回家。

路上，她拉著我的手倒著走，笑著看我：“話說，請劉經理給解釋下，那天為什麽帶著金燦燦小同學去我們學校，還特別無恥地給人家當爹？你家必勝客的食物是金子造的嗎？”

“哪裏無恥？剛剛你不聽人家他媽都說了，差點指教餘生呢。我這不也是，差點成了他爹。”我揚著下巴，故意不看寶兒。

惹得她兩步走過來，在我下巴上咬了一口，接著又笑笑的：“其實那天我沒想到你是要結婚，領了人家的小孩。我以為的，是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我被寶兒逗得不行，只能看她：“這點你不用擔心，絕對不會有私生子。”看她唇邊的笑意越來越甜，湊到她耳邊：“有沒有想過……咱們以後要男寶還是女寶？”

寶兒臉紅了，看看我：“你以為商店買東西啊，想要什麽要什麽。”

“唔，我是說，你想要什麽？美好的希冀還是要有的，這樣咱倆才能努力啊。”

把她逗得害羞不行，過來搡了我一把，但後來又悄悄問：“你想要什麽？”

我脫口而出：“女寶。”這是我無數次想過的事，覺得有個女兒，像她一樣，最好不過。

寶兒就笑了：“別說什麽像我一樣，這種話太俗套了。萬一生下來，像你怎麽辦？”

“像我？”這點我還真沒考慮，不過給自己貼金的話還是張口就來，“像我應該也挺好看的。”把寶兒笑得不行，直接撲到我懷裏抱住。

“寶寶，有時間學駕照吧。”我摸著她的頭發，突然有點向往以後，“我是不能再考了，所以這項技能還得交給你。”

寶兒朝我努嘴，顯然不滿意我這麽安排。不過她馬上想到鬼點子，和我打趣：“海譽哥，現在大街上隨處可見老年代步電動汽車，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臭丫頭，你一天不提這個皮癢是不是！”我手上用力，想把她捉回來教訓教訓。真是不怕我了，動不動說我老。

但是小丫頭一早料到我會有行動，機靈一躲跳到前面，嘻嘻哈哈跑了。我在後面追著她，打鬧的歡笑聲很快傳遍整條街巷。

寶兒上學以後，不能整天照顧許龍傑和許薇，但晚上是一定回去的。

林善媛這次神經受擾以後，留在國外靜養，沒再回來。這樣家裏除了保姆、司機，只剩了許龍傑父女三人。

許薇轉醒以後，脊髓損傷沒有完全轉覆，四肢軟癱。盡管醫生說，後期康覆配合治療還有恢覆的可能，但許薇的自信心明顯受到打擊。她從前就不是很多話的人，現在話更少，讓寶兒十分憂心。如果她對康覆都沒有信心，不去積極治療，別人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寶兒囑咐我：“你下班要是沒事，一起過去吧，有你會熱鬧一點。而且我想把大摩二摩帶回去，家裏有個寵物，她的心情可能會好點。”

我自然推拒：“你帶大摩二摩去吧，我就不去了，你爸爸看到我，萬一又……”

寶兒笑起來：“爸爸應該已經接受我們在一起了。”

我驚詫：“怎麽會？”

寶兒遂給我講起她們在國外的事情。

我第一次找到林汐落要療養院的地址，她沒給。但是她去探望許薇的時候，和寶兒提了我找她的事，語氣自然不算好：“那個劉海譽，他跑去找我發瘋了，又吼又叫，最後還哭上了。他說你要是有時間，回去看看，說你把他扔在上海不管，心碎了。”

寶兒聽到這些，心裏不好受，沖動驅使她想馬上回去，但是理智一遍遍告訴她，不能回去，最後理智就把她勸服下來。

林汐落看她不說話，又說：“他問我要這裏的地址，你覺得我給不給？”

寶兒不想多談我的事，丟下句：“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決定。”後離開。

知道林汐落把地址給了我，她心裏非常高興。寶兒期待我過去找她，但是她又怕我找過去。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時候的她內心很矛盾，既不想約束我的自由，又不想和我分開，所以她給我發了那樣一句話，又後悔。

她不聯系我，是不知道聯系了該說什麽；就像我刪了她以後，不敢再打聽她的聯系方式，也是怕聯系了不知道說什麽，或者突然得到一個不想要的結果。

寶兒發現自己被我刪除好友，傷心哭了一回。從唐姐那兒得知我的境況，傷心哭了一回。等我去找她，兩人照了面還沒說話，我就走了，她又傷心哭了一回。

她說在醫院突然看到我，本來是很驚喜的，但是我的反應讓她覺得，她失去我了。因為她說完：“Sir，excuse me？”的時候，本來要問：“Are you looking for me？”

我插話打趣：“幹嘛拽洋文？我又聽不懂！”被她一眼瞪回去，只好繼續聽她講。

許龍傑看寶兒總是因為我哭，開始很生氣，氣寶兒執迷不悟，氣我招惹她閨女哭；後來不生寶兒的氣，覺得她很可憐，與此同時把火氣都轉嫁到我身上，氣得火冒三丈；最後他看寶兒那麽傷心，就很心疼閨女，對我也沒所謂了，心說寶兒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一次吃晚飯，恰巧寶兒下午哭多了，眼腫得厲害，讓已經不管世事的許薇都有些看不下，離桌時留了句：“真不知道你是近視還是瞎，當時我不是沒辦法，根本不會選擇這種人。”

至此，許龍傑知道許薇根本不在意我和寶兒在一起的事，便覺得沒什麽好反對了。回國前還勸導寶兒：“比較來說，那個小夥子還算不錯，在醫院那段時間，我知道他每天都來，對你可見用心。這次回去，如果能說和，就不要鬧矛盾了。”

雖然“前任”給出的評價不高讓人不開心，但是能得到許龍傑的認可，預示我和寶兒結婚基本沒有阻力，所以什麽不開心都開心了。

於是應寶兒邀請，當天下班，我就跟著她去了許公館，把大摩二摩也帶上。

許龍傑見到我，並沒有太大熱情，但也沒有像之前那麽敵對；許薇倒是身體緣故，對誰都懨懨的，我也不計較。反正能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已是不可多求的結果。

周末被寶兒抓來做義工。在花園修草坪的時候，看到林汐落，她老遠就和我打招呼，十分熱情：“劉經理，你好啊！”

我怏怏看她一眼，並不著聲。她倒是很有覺悟，馬上道歉：“哎呀，別這麽小氣嘛，上次開個玩笑而已，誰知道你這麽認真！”

我知道她指的是“挑撥離間”我和寶兒，讓我誤會寶兒有了新歡，更沒好氣：“不是誰都像林小姐一樣沒心沒肺。”

林汐落不悅瞪我一眼，辯駁道：“可是幫忙最多的也是我啊，你不感激也是沒心沒肺！”說完不再搭理我，進屋看許薇去了。

吃午飯，許薇像往常一樣不說話，也沒什麽情緒。家裏阿姨給她餵飯，才吃兩口就不吃了，讓寶兒很生氣，從椅子上起來徑直走到許薇身邊，從阿姨手裏接過碗筷，執拗地把飯餵在許薇嘴邊。許薇倔強地把臉轉開，不吃，寶兒就轉到另一邊餵。

兩人僵持了三四個回合，許薇有點生氣，肩膀使出力氣，直接撞到寶兒手裏的碗筷上。寶兒沒防備，被碗裏的熱湯燙了手。

我心疼寶兒，自然有些生氣，但不好發作，只能拉著寶兒去沖手。

回來以後，阿姨已經把地上的殘渣收拾幹凈，許薇也被推回了房間。寶兒生氣“哼”了一聲，也跑回自己房裏。

下午我繼續打理剩下的草坪，林汐落從樓裏轉出來，起初在草坪邊看，後來和我搭話。她說：“那場車禍讓她一下變成自理能力都沒有的人，恁誰都會情緒不好，其實她也不想。”

我忙著手裏的活兒，沒擡頭：“理解，寶兒是自作自受。”

聽我這麽說，林汐落十分不悅：“你這話未免傷人！”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誰也沒義務拿熱臉貼人冷屁股。許薇的病情讓大家都不開心，但這不是她折磨人的理由，尤其折磨一個關心她的人。我覺得寶兒忍受的已經夠多了，她們姐妹也沒什麽情分，大可不必。”

林汐落冷笑出聲：“人家姐妹之間，你才是外人吧！”

我也不反對她這樣說，不過：“我和寶兒是沒血緣，但是有血緣又怎麽樣，許薇把寶兒當妹妹嗎？我和許薇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聽她提過有妹妹。”

林汐落看看我，正色道：“你這話，我不知道是你的想法，還是寶兒的想法。接下來我說的這些話，也不是想怎麽樣，但是我想說出來，起碼我覺得如今寶兒對許薇的付出，許薇受得起，而不是虧欠！”

接下來，林汐落便給我講起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那是很久以前，寶兒剛被許龍傑帶回家，非常不受待見。試想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帶回一個私生女，還說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誰也受不了。那時候許薇十三歲，已經能懂一些大人世界裏的覆雜和骯臟，她看了看自己這個所謂的妹妹，很嫌棄。

一次林汐落來找許薇玩，她在父母聊天的時候聽說姑父帶回私生女這事，當然有些好奇，所以來了許公館就向許薇打聽：“哎，聽說你有了個妹妹？”

許薇面無表情：“和我沒什麽關系。”

她們玩的時候，林汐落註意到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不停地在許薇房間進進出出，時不時看她們這裏。那時候林善和給林汐落從國外買回一些高檔玩具，她拿來和許薇玩兒，看出小女孩眼裏的羨慕，林汐落對許薇說：“要不叫她一起過來玩？看著怪可憐的。”

許薇這才朝寶兒看了一眼，但是很快把目光轉回來，說：“不用。”過了一會兒，又解釋：“你姑媽回來看到我們和她玩，又要發脾氣，我們會被罵，她也會被罵，爸爸回來再罵媽媽，搞得家裏不得安寧。再說，她也不願意和我們玩，你別看她小，脾氣大得很。”

還有一次，林汐落給許薇帶來甜點，兩人吃了一點吃不完，就說：“留給你那個妹妹吧！”

許薇搖頭：“你帶走吧，被你姑媽看到會罵她。你姑媽本來就討厭她，時不時就要罵一頓，這下剛好借口她偷東西。”

林汐落說：“你給姑媽解釋一下啊，就說是我給的。”

許薇苦笑出來：“那樣她是罵不到你，但我就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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