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飛喀什，大東北到大西北，這個距離可不近。途徑蘭州轉機，整整折騰了一天一夜，才到喀什機場。找到住的地方，我倒頭就睡了，把和她母親報備每日行程的謊都交給許薇編。她忙了一晚，忙的當然不只是這件事。

第二天九點多醒來，天還大黑著，把我嚇得一激靈，以為世界末日到了，忙去隔壁敲許薇的門。她已經收拾妥當，看樣子要出門。

“這裏的天沒什麽問題吧？幾點了還不見天亮！”我有些擔心和恐慌。

許薇看我一眼，嘴角勾了勾：“這裏和上海起碼有兩個小時的時差，你不知道啊？”

我被她寒磣得臉面掛不住，只好轉移話題：“天還沒亮你這是去哪兒？”

“這個你別管，反正如果我媽媽打來電話，你就說我去了同學家玩。我們這幾天的行程安排文檔我已經發給你了，你好好看一下，謊話說得不要太離譜，其他也沒什麽囑咐的，我相信你應付得來。”

呵，就這麽幾句恭維，你以為我聽不出真心假意啊！我懶懶白許薇一眼，雙手抄兜回自己房間：“我先回去睡覺，一切天亮了再說。”

返回房間其實已經沒有睡意，想到今天本來應該見到寶兒實際卻沒見到，心裏格外難過。於是點開微信給寶兒發信息：“起床沒有，小懶豬？”

寶兒幾乎馬上回過來：“問這話的才是懶豬吧，幾點了才問這種問題！”

我一只指頭點著屏幕給寶兒回信，還沒打出幾個字，寶兒又發過來：“你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啊，海譽哥？”

我遂把寫好的東西刪了重寫：“對不起，寶寶，現在我也說不好……”

我感覺寶兒有點不開心，但是沒有鬧：“海譽哥，我和媽媽說了咱倆的事。”

看到寶兒這行字，我的心霍地提起來，這種感覺有點像高考查分，迫切想知道結果，又擔心結果不盡如人意。但還是要知道，也不得不知道：“你媽媽……怎麽說？”

這次寶兒沒有立馬回覆，讓我擔憂更甚，索性給她打電話。

“你媽媽是不是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唔……她是有點擔心，我本來想著你回來能和她解釋清楚就好了。”

我知道唐姐擔心什麽，我們都是有閱歷的過來人，自然比寶兒思慮問題周全。

拋開年紀不論，唐姐最擔心的是我會不會對寶兒忠誠。在所有人看來，我會選擇寶兒當然是必然，因為寶兒年輕漂亮，對男人來說，簡直不二選。實際上我選擇寶兒，要說沒有這方面的因素，肯定不可能，但是我喜歡她，不是覺得她新鮮，不是想和她玩玩這麽惡俗。

“現在我回不去。你媽媽是不是更覺得我不是什麽好人？”其實我非常理解唐姐，如果我自己的女兒，如花似玉風華正茂，那麽多好青年不嫁偏想不開的嫁一個老頭，我是絕對要把這老頭打死的。

閱歷教會人聰明，年紀教給人成熟，一個閱歷豐富的長者去傷害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個人就不是一般的壞，而是黑心。他的成熟沒有良知，就會變成害人的工具。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事忙。”寶兒軟糯糯的，受了委屈一樣。

我當時差點想和寶兒說：“不要這麽相信別人，萬一他騙你呢？”忍了忍還是沒說出來，因為我不想失去寶兒：“寶寶，你放心，這邊一結束，我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我便等許薇回來，想和她商量看我能不能先回家。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多，她才回來。和離開時候的光鮮亮麗不一樣，她現在整個人灰蒙蒙的，給人感覺像在沙漠吹了一天沙塵暴。

我當然知道許薇沒這麽變態的喜好，所以懶得關心她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一步擋在她房門口，通知：“我家有急事，我要先回家一趟。至於你想回上海，還是跟我走，或者留在這裏，你自己決定，我現在就要買票！”

許薇怔怔站著，不說話也不看我，我覺得她可能是被風沙吹累了，便識趣回房。剛要推開房門，聽到許薇在後面叫我的名字：“劉海譽。”

她的聲音有些微弱，好像這一天沒吃沒喝一樣：“我們結婚吧。”

許薇話一出口，我的腦子“嗡”就炸了，脾氣也炸了：“許薇你他媽吃錯藥了吧，折騰老子大半圈兒，現在和我說結婚？告訴你，門都沒有！去他媽的合約，從今天起，老子和你橋歸橋路歸路，你愛咋咋地！”

說完，我氣呼呼轉身，摔上門就要進屋，誰知眼風瞥到許薇，她居然……暈了！

我把許薇抱回床上，她才慢慢醒來。果然是一天沒吃沒喝，我給她倒了杯水，問她想吃什麽她不說，就沒再管。

我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看著許薇把水喝完，脾氣沒有剛才沖，但該強調的還是要強調一遍：“結婚這事你想都不要想。如果你不按合約來，就算違約，我可以選擇隨時終止和你合作。無論如何，明天我都要走，你自己怎麽打算自己決定。”

買了第二天下午的飛機，走的時候許薇沒表態，我便自己走了。等值機的時候，居然看到她，還是一趟航班。我了然她的選擇，就更要強調：“選擇遵守合約你就安分守己一點，別打不切實際的主意。”許薇沒說話，我占了上風，很得意。

上了飛機，我看許薇舉不起行李放到貨架上，好心幫了次忙，坐下系安全帶，不免嘲笑：“不願意娶你的男人怎麽都不願意娶你，所以別想著你和別人結婚，他會來搶婚。”

經過這些日子，我大約知道許薇找我假裝處朋友的原因。她有一個喜歡的男人，是邊防哨所的戰士，她昨天出去一整天，就是去找他。但是許薇家裏不同意她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不同意程度大概到了“只要不是他，隨便哪個兩腿男人都行”。

如果說僅僅家裏不同意，兩人真心相愛也好。不過照昨天來看，恐怕現在癡心一片的只有許薇自己，想到這些心裏還有點喟嘆。

許薇聽我說了那樣的話，惡狠狠瞪我。我絲毫感覺不到皮疼肉癢，繼續說：“既然他不同意，你就別執著了嘛，就算我幫你拖到八月，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浪費時間？你不如趁現在去接觸一些其他的人和事，說不定會有新天地。”

可惜我這麽苦口婆心，許薇絲毫不領情，把我的小靠枕往頸間一塞，把臉轉到另一面睡覺：“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又折騰一天一夜，返回長春。先把許薇安排在酒店，我著急回家換洗衣服，去見寶兒。誰知我臨出門的時候，許薇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唇角勾起譏誚的笑意：“不帶我去見家長嗎？”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說實話，許薇失魂落魄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和她還能和平共處，但她一旦恢覆精神開始出幺蛾子，我就煩得不行：“我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和你結婚！”

“我知道啊！”許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算不結婚，按合約走，見家長也是流程啊！”

我被許薇氣得夠嗆，鐵了心不帶她去，結果她自己跟著上門。

許薇敲門的時候，我已經進家，前後不差一分鐘。我猜到是她，悶頭回了自己臥室。聽著老媽去開門，驚訝問：“姑娘，你找誰？”

許薇笑笑：“阿姨，您好，我是許薇，海譽的女朋友。”

老媽明顯怔了幾秒，才說：“啊，你好你好，進來坐。”然後扭頭沖我的房門大吼：“劉海譽，你出來！”

我不出去，老媽便親手過來捉，硬是把我捉到客廳和許薇坐到一起。老媽對許薇客客氣氣的，張羅著倒水，拿水果點心，對我就很不客氣：“我說你倒是招呼人家啊！”

我氣呼呼白許薇一眼，語氣極不好：“您可吃吧！”

氣得老媽在我頭上扇了一巴掌：“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懶得搭理，索性收拾東西去衛生間洗澡。

我非常憤懣。剛剛下飛機的時候太興奮，邊走邊給寶兒發微信：“寶寶，我回來啦！稍等我一會兒，我回家放好東西就去找你。”結果食言，讓寶兒怎麽想。

老媽下了禁令，今天我哪兒也不許去，好好在家呆著陪許薇。哼，她現在倒是很維護這個假兒媳，殊不知就快把自己的真兒媳弄丟了。我本打算和老媽好說歹說磨一磨，出去一個小時就行，結果老爹接到老媽的“喜訊”很快回來，我怕被他看出端倪，不敢再說什麽。

吃了晚飯，老爹老媽陪著許薇看電視，順便聊聊天，我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看手機。

從她說等我過去，而我一直沒過去，寶兒就再沒問過，我知道她肯定恨死我了。我已經騙了寶兒好多次，不想再騙她，所以想不到發什麽消息安慰她，只能等著。如果寶兒還是不搭理我，我就等老爹老媽睡著，偷溜出去找她。

寶兒果然沒有聯系我，我煎熬得心焦，等老爹老媽剛回臥室休息，就迫不及待跑出去。

我急匆匆下樓，邊出樓門邊穿外套，一擡頭，便看到一只熟悉的身影，瘦瘦小小，並沒有因為穿了棉衣長大半分。我被門檻絆得踉蹌一下，穩定之後立馬朝她飛撲過去抱住：“寶寶，對不起，對不起……”

我找不到任何借口替自己辯白，就是很對不起她，自己心裏也深深這樣以為。所以抱住她後，也只是把她摟得緊緊的，反覆重覆這句話。

小丫頭沒有吵鬧，安靜由我抱著，等我低頭看她時，眼淚已經掛了兩行，小嘴撅著，擺明生氣又委屈。

我忙給她抹眼淚，疼愛不疊親吻她的嘴唇：“別哭，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是不要哭。”反而惹得寶兒眼淚掉得更兇。

好一會兒，寶兒終於不掉眼淚了，聲音還是委屈含著哭腔：“你為什麽不去找我？”

我沒辦法解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想再對寶兒撒謊，又不能告訴她事實。如果讓她知道我和別人糾纏不清還和她在一起，她肯定不要我了。我十分後悔一開始就對她撒謊，如果她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和她說明情況，再讓她選擇接不接受，要不要在一起，事情就不會這麽被動。當然，我也知道，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隱瞞，會撒謊。

我很自私，我怕在這件事上糾纏一點或者再遲疑一下，就沒有機會和寶兒在一起。她難得會喜歡我，我必須準確出擊，保證萬無一失。

“寶寶，你信不信我？”我沒有直接回答寶兒的問題，覺得還是應該曲線救國。

寶兒點點頭。我遂將她親住：“我愛你，很愛很愛。”

我和寶兒動情親吻良久，分開時，寶兒臉蛋紅撲撲的。我覺得她來這麽久應該凍得夠嗆，於是捉住她的手：“這麽晚跑出來，你媽媽不會擔心？”

寶兒鼓起腮幫，有點撒嬌的意思：“見不到你，我也很擔心啊。”

我笑著在她鼻頭上一刮，牽手往前走：“既然不擔心了，那我送你回家。”

寶兒點點頭，聽話地跟我走。

只是我們才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下樓梯的動靜，接著聽到老媽急促的聲音：“劉海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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