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不敢冒然給寶兒打電話，於是決定先發個短信探探路：“寶兒，我不是故意爽約，這次出差非常緊急，我也沒料想到。”

打完後覺得太矯情，刪掉重打：“寶兒，昨天我想了一晚，覺得……”打出一半，又刪掉。

一路上都在糾結到底怎麽說，糾結到最後，司機好心提醒我：“先生，到了！”我才付款下車，抱著外套、拎著電腦去找自己的房間。

仰面躺在酒店大床上，又想給寶兒發信息的事，想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

我用力翻了個身，胳膊撐著床墊趴在床上，拿過手機打了一行字，迅速按了發送鍵，然後守著手機等回覆。

“寶兒，方便接電話嗎？”

慶幸的是，沒等多久，就收到寶兒的回覆，很簡單的一個字：“嗯。”

我忙拿起手機，有點慌，又有點激動，按下撥打鍵。今天競標，那麽緊張的時刻我都沒有心慌，此時竟然手抖！

我已經想好一大堆曉以大義的話，都是昨晚想的。我想讓寶兒知道，我和她的距離太遙遠，她是青春的美好的，可以好好地去愛人，也可以享受被愛；而我已經不屬於青春，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透露出衰老的氣息。我已經不懂什麽是愛，怎樣去愛，無情歲月把我變得自私，而我也想就這麽自私下去。

但是電話接通，大義的話根本說不出口，結結巴巴只問了句：“餵……餵，寶兒，我，我……你……今天上學遲到了嗎？”

“我沒有上學。”寶兒似乎在鬧情緒。

“怎麽不上學？”如果寶兒是因為和我置氣不上學，我當然要內疚。

“你今天為什麽不來找我？”寶兒氣惱惱的，不答反問。

“本來是要去的，但是接到公司臨時出差的任務，今天一天都很忙，現在才有時間……”我努力解釋，就是不想寶兒誤會，我不是故意消失，故意不理她的。

寶兒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你在哪兒出差？”

“廣州。”我說，頓了下，又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在你家樓下。”她的語氣好了很多。

但我聽到這個消息，卻絲毫高興不起來，想到那天她蹲在樓下等我的樣子，甚至生氣：“你待了多久？你不去上學，就是為了等我嗎？”

寶兒被我吼得有些害怕，聲音都變小了：“不是因為這個……今天周六，我們不上課啊。我哪裏想到你周末會出差，以為你是騙我，所以收到短信就過來了。”

我簡直被她氣得頭暈：“怎麽不懂得打電話！你倒是告訴我啊！”我就知道我該先給她打電話的，可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如果不用出差，我會立馬趕回去。

但是現在不行……我的理智催使我快點想辦法，好在想到前一陣子剛收在身邊的小徒弟。

“寶兒，你稍等我一會兒！”我把打電話的手機拿在一邊，掏出另一個手機，給尚楊撥過去。

我幾乎不用商務號碼給尚楊去電話，所以他接到我這個號碼，有點驚慌：“餵，餵，師父，出什麽事了？”

我沒心思和他解釋太多，只問：“你現在在哪兒？”

他一頭霧水：“在公司。”

我有點慶幸他的努力，馬上說：“剛好，我辦公室左手抽屜有把家裏的備用鑰匙，你現在送到我家樓下，很急！”

“好的，師父。”尚楊按我的指示開始找鑰匙，估計意識到不對，順嘴問：“師父，你今天不是出差了嗎？”

“對，不是我用，你去拿給寶兒，她現在就在樓下。”

“哦，哦！”尚楊是個聰明的人，我一說他就明白裏面的關節厲害，跳跳地和我說：“師父，鑰匙我拿到了，我馬上給寶兒送過去！”

掛了尚楊的電話，我重新和寶兒通話，想到小丫頭可能還蹲在地上，心裏好氣又好笑：“尚楊給你送鑰匙去了，你稍等一會兒。最近夜涼，別在外面待著，先到門衛那兒坐坐。”

寶兒心情好了，語氣也比剛才愉悅：“我才沒有那麽傻！”好像一早就到門衛那兒和大爺嘮嗑去了。小丫頭很招人喜歡，倒是給門衛大爺解悶。

我放心了，又囑咐她：“最近就在我那兒住吧。我走得匆忙，沒顧上管大摩二摩，你剛好照顧它們。你用的食材都在冰箱裏，也能做飯。要是還缺什麽，先自己買，我回去報銷。”

我說完這些，寶兒沒有回應。我想出一個畫面，她在陽臺上給我打電話，仰著脖子看星星，大摩二摩在她身邊蹭，舔她的手，她被鬧得笑了，伸手撓它們的狗毛……

其實，我根本做不到問心無愧，做不到拒絕寶兒。喜不喜歡這種事自己太清楚了，當她靠近的氣息都會引起你漫無邊際的遐想時，你是無法忽視她在你生活乃至生命裏的位置的。

可我到底沒底氣，低聲喃喃：“寶兒，你以後要是後悔……”

“海譽哥，你會讓我後悔嗎？”

我從電話裏聽到尚楊和寶兒打趣的聲音：“哎呀，寶兒姑娘……呸呸呸，以後得改口叫‘小師母’啦，是不是？”

“去你的！”寶兒容易臉紅，誰逗她都臉紅，我竟有點醋意。有些東西，一旦成為自己專享，別人看都不能看。

我聽尚楊還在說話，寶兒問他著不著急回去，不著急就上去喝杯咖啡，還炫耀說前幾天和我新買的咖啡豆，現磨很好喝。儼然有點女主人的意思。

我以為尚楊會識趣一點，推說還要加班什麽的，轉身離開，沒想到聽他說：“好啊好啊，師父不在，咱們就可以占山為王了！”儼然兩人背著我偷情的畫面。

我不高興，給尚楊打電話。他接到我的電話嚇了一跳，半路停下來接電話。

“餵，師父。”

“嗯，鑰匙送到了？”我故意沈聲問。

“送到了，送到了，寶兒就在旁邊，你可以問她！”說著，作勢把手機遞給寶兒。

“不用，送到就行。”我淡淡說，“你可以走了。”

“嗯？”尚楊顯然舉意上去喝杯咖啡再走的。

“你的企劃案還沒做完呢！”我委婉提醒他。

“哦哦，我馬上回去做！”尚楊內心一定苦不堪言，但師命難為，掛了電話，我聽他和寶兒說：“寶兒，我不上去了，師父讓我回去加班！”

“嗯？喝杯咖啡再回去啊，剛好提神！”寶兒真是天真。

“不了，師父讓我馬上回去。”我聽尚楊的意思是，如果寶兒盛情難卻，他還要勉為其難。很生氣。

“你師父也許是隨口一說，我給你問問。”說著，寶兒拿起手機和我聊：“餵，海譽哥……”

“等，等等……你，你，你一直和師父……打電話？！”我覺得尚楊簡直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對啊，你來之前我們正在打電話。”寶兒輕快的語調裏還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好好好，那我就走！師父，我走了！”說著，尚楊故意大喊一聲，給我聽。接著聽見他跑開的聲音，和寶兒笑得開心的聲音。

“哎，尚楊走了。”寶兒重新和我說話，拿著鑰匙滴滴答答往樓上跑。

知道她開心，我既開心，又安心。

“聽到了。”我笑笑地靠上床頭，“寶兒，以後不要隨便邀請別人去家裏，尤其是男人，還是你一個人在家。”

寶兒笑：“怎麽，擔心啊？”

“嗯。”我含糊應了一聲，無意中指尖觸到臉頰，才發覺自己手指冰涼，而臉頰燙得要命。很久不說情話了，冷不丁被小丫頭調侃一下，竟然還會紅了老臉。

大經理在疏通人脈方面當然是一頂一的高手，加上我們之前就做足了籌劃，所以這一仗雖然打得倉促，但我們依舊具有足夠優勢，最後順利拿下。

坐上飛機，大經理還興致勃勃給我講他和對方老總拼酒的壯觀場面，下了飛機又拉我去玩兒，說補上那天虧欠的。我現在哪有功夫理他，七推八推把他推給秘書，打車直奔家裏。

提前給寶兒說過今天要回來，寶兒問了具體時間，說給我做飯吃。

進門以後，兩只薩摩耶箭一樣竄出來，伸著腿往我身上跳，幾天不見倒是對我熱情不少。可是半天也不見寶兒迎出來，明明聽到動靜了！

我脫了外衫，換好拖鞋，把薩摩耶拱到一邊讓它們自己玩兒，躡手躡腳朝廚房踱過去。寶兒正在煲湯，見我過去，擡頭看了一眼，又忙低頭，還是害羞。

雖然在電話裏確定了關系，但見到真人，我還是產生了退縮的想法。我依然猶豫，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是不是對，我怕結局不圓滿，最後我們連最簡單的關系也無法保全。

寶兒覺察到我半天沒動靜，轉身看我。我的嗓子哽了一下，張口竟沒發出聲音，咽了口唾沫才能說話：“在做什麽？”

寶兒支吾：“冬瓜丸子湯。”

我走過去往鍋裏看了看，又看她。發現寶兒也看我，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把目光收回鍋裏，但是忍不住又去看她：“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寶兒搖頭：“你去洗手吧，馬上就能吃飯了。”

我從善如流去洗手，其實也有點想逃避的意思，猶豫，不習慣，等等，我還沒想好接下來怎麽和寶兒相處，想親近，又怕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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