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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木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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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春暖花開的雲南,3月的帝都,景致還十分蕭瑟。7點鐘,天光都還未明,但CNR大廈已是燈火通明。

不,那可憐的燈壓根沒怎麽休息。

更可憐的,是被抓來開會的白晝之。她這才下班多久,總共瞇眼也不過三個小時……

“啪嘰——”一聲,一支筆猛地打在她腦袋上,隨之傳來馮臺長的怒吼:“還不給我撿過來!”

嗯,不是什麽選題策劃,也不是什麽重要會議,今天主要是來檢討和批|鬥的。臺長出完差回來,就直接將她們奪命call來了。檢討的是她,對於失職失責的解釋,批|鬥的是林凡,對於失信失蹤的後果。

她的問題不算太大,主要是林凡,陳主管提議將林凡列入臺裏“大牌雲集”處,也就是江湖上俗稱的黑名單,蘇晁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臉表示讚成,恰好林凡所屬的繁文明星經紀公司老板打來電話,說要商討,沒想到臺長聽了名字就趕緊給掛了。原本白晝之還很擔心,知道臺長不與林凡那邊有溝通,就放心大膽地繼續表演了。

白晝之一聲不吭地低頭去桌下撿筆,偷偷上完眼藥水,努力讓嘴角兩邊下垂,攢出個倔強又委屈的笑來,這才起身緩緩向馮臺長走去。走動的途中,還撞到了兩次椅子,一次桌角。

馮臺長40有餘,對待工作很嚴苛,同時也是個一點就著的性子。見白晝之這個樣子,接過筆後,往桌上連連敲擊:“你你你……”

陳昕主管在紙上寫著什麽,看了她兩眼,又低頭了:“照白主播的說法,她有兩個夜晚沒合眼了,肯定又困又累又著急,現在這個樣子,瞧著也很可憐了。臺長,我們也有過新人時期,而且這一次也情有可原,還是不要太過追究了吧?”

難得這位有“閻王”稱號的主管為自己說話,白晝之感動地當即抹了把淚,習慣性咬手指,呸,真涼啊,一股藥味。

馮臺長嘆了口氣,又確認似地問她:“你是說,為了幫林凡追賊,你們兩人上了雪龍山,結果突發雷電,纜車出了故障,所以你們才不得不在那裏住宿?”

“嗯,客棧前臺可以證明。”

前臺可以證明——後半截是真的。

盡管內心在天人交戰,她照舊攢著半滴眼藥水在盡職表演,大家習慣了她日常面無表情,今天又哭又笑的,可以說非常難得一見了。這不連難搞的陳主管都幫她說話了麽?劉琦只知道她自戀,連堂姐也笑話過,她們卻不知道,如果她不時刻提醒自己自戀一些,那會招來多少愛戀的目光,徒增多少傷心人。

華夏著名周霈瑾女士曾有言:美女呢,最怕的就是自不知美。

為了增加故事的可信度,白晝之還割肉般自掏腰包,拿出2000塊,說是林凡的謝意,但她思來想去,覺得收下不好,所以請臺裏幫忙還回去。於是也沒人對這段過於巧合的橋段感到質疑。

事情進展這麽順利,有人就不樂意了,蘇晁打著呵欠也要跟過來,自然不僅僅是湊熱鬧,他自我檢討說:“我臨時上臺,什麽都沒準備好,也不知出什麽紕漏沒有,要是有的話,臺長、主管,你們可別客氣,該怎麽罵就罵,該怎麽罰就罰。”

臺長聽得滿臉欣慰,再看白晝之的眼神,充滿了恨鐵不成鋼以及懊悔,甚至懷疑當時評選最佳新人時,推薦白晝之放棄蘇晁的那人是不是自己。一面又想,哎眼瞎也沒法,還不是被收聽率給糊的!

同樣的蘇晁,同樣的臭味,分明兩人沒有什麽矛盾,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拿她當敵人,凡事都要來火上澆油一把。

“那是當然。”適才說‘不要太過追究’的陳昕主管擡起頭,抖動著臉上的肥肉,照著手裏的本子念道:“主播白晝之罰單:新人獎金五千充公,用作部門活動基金,且將2018年春季風尚主播候選去除。誰有異議嗎?”

4月份臺裏會有季度主播評選,獲勝者將參與全國主播海外交流會,她們臺裏的候選人只有兩位,現在去除白晝之,獲利最大的無疑是蘇晁。

陳昕這邊都宣布完了,蘇晁才假惺惺地說要避嫌,畢竟都是同事,他卻自責不能為白晝之做些什麽。只臨走時,那眉毛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白晝之輕聲應了好,恢覆了往常的面無表情,對處罰結果表示沒有異議。

馮臺長最不愛見人死氣沈沈,現在年輕人的通病,年紀輕輕卻總似沒生氣,顯得臺裏好似個吃人的怪物。他為此也找白晝之談過話,卻沒什麽成效,且她工作表現出色,半點錯處也不讓人挑。今天可逮著這丫頭了,他笑得一臉和藹:“還有,我要忙新案子,這段時間的早餐就小白負責吧。”

白晝之:“啥?”

見她變了臉色,馮臺長這才滿意,剛要囑咐早餐註意事項,就有人不請自來。

繁文明星經紀公司的林董事殺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時,馮臺長的笑容凝結,擡起腳就往外走,正好被人給堵在了門口。

林蘊妤穿著一身家居服,顯然是直接從家裏趕來的,身後拽著比她高兩個頭的林凡,來勢洶洶堵在會議室門口,笑裏帶著殺氣,“聽說,你不接我電話?”

馮臺長條件反射想解釋,意識到四周還有下屬,端著臺長的架勢,故作聲勢嗯了聲。

林蘊妤忽然冷笑一聲:“我倒是忘了,馮臺長是個大忙人,既然您沒時間,那我只好登門拜訪了。”

陳昕主管見勢不妙,也見怪不怪,朝臺長點頭示意,拿著本子就溜之大吉。

白晝之正覺得氣氛有些微妙,有人便從門外將她拽出去,再將林蘊妤往裏輕送,最後關上了門。

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特別修長,一看就知道是雙彈鋼琴的手。白晝之挪不開眼,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我說,你怎麽每次看見我,都想著法的占我便宜?”林凡低頭審視她,似乎又有將她定位為私生的打算。

“?”

白晝之疑惑地擡頭看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走神,錯將林凡的手當做自己的,還放在了心口處。她面無表情的放開手,“抱歉,不是故意的。”內心頗為懊惱自己,轉身走掉時,語氣卻自滿自得:“與我這樣親密接觸,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這麽幸運。”

他發現了。

那天雖然手疼,但他抓住她的手檢查時,就離她那麽近,近到能數出他有幾根睫毛。她內心在敲鑼打鼓,只好順勢哭得更大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慌亂。其中摸了他手背三次,觸碰手心五次,她記得一清二楚,因為是她故意的。

林凡站在原地,將那只手掌翻來覆去,又匪夷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覺得自己幻聽了。

會議室裏,馮臺長和林蘊妤分別坐在兩邊,氣氛已是劍拔弩張。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民眾已能探到娛樂圈的底,循規蹈矩,有時意味著平庸腐朽,而恃才傲物,是另一種獨立特行。只要你有真本事,缺點亦是優點。

雖然林凡是翻紅,但有多年作品打底,又行事不按章法,與如今滿是人設的娛樂圈背道而馳。畢竟他的人設從出道開始,就一崩到底。只有音樂天才,是出道時,便跟隨林凡的標簽,他的二次走紅,一切都有跡可循。這種人格魅力與實力並存,在紅塵浮沈幾年,再次卷土重來的力量足夠驚人,不輸當紅流量。他死忠粉特別多,同時黑粉也不少,一次風波,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上周商場活動,主辦方吸取教訓,自作主張臨時閉麥,被林凡發現後,當場走人。網絡上迅速對此展開討論,商場環境畢竟不同於錄歌棚,究竟是相信每位歌手,無視各種突發狀況也要真唱,還是給歌手們留點空間,視情況而定,有需要可以只走個形勢,畢竟不是開演唱會,何況演唱會搞砸的也大有人在。

這場風波還未停歇,現在又曝出爽約事件,負|面新聞接二連三,簡直教林蘊妤頭疼。所以這次必須解決,最速戰速決的辦法,是主辦方發通稿,出澄清報道。

關於林凡,馮臺長不找他算賬就是好的,又怎麽會答應這個要求。

“真的不考慮?”林蘊妤甩著卷發站起身,身姿款款走過去,將手搭上馮臺長的肩,感受到那人瞬間僵直,威脅著笑:“你們正在策劃的首檔原創公益聲音選秀,林凡以公益大使的形象擔任評審,你覺得如何呢,馮賢鴻學長?”

白晝之被處罰的通知,貼在公告欄,到了上班時間,臺裏已是人盡皆知。每個人見了她,都要安慰幾句,還有幾位送吃送喝,交通頻道的向陽主播則送了束花。

白晝之只看了眼,去洗手間前,打發劉琦給退回去。劉琦聞著花香感慨,她這位白主播,一回到臺裏,又成了冰美人。偏偏有人吃錯藥,越對他冷越喜歡。

向陽接過花,伸著脖子還在往裏瞅,說看見白晝之在上網,是不是在打游戲。他堅信兩人的距離,是可以通過愛好解決的。

蘇晁在此時經過,劉琦忙擺手否認,“她只是心情不好在發呆。”

蘇晁大概瞟了眼,對此情此景呲鼻,視線不經意往裏,電腦畫面停在某網站直播頁面,他臉色一沈,卻沒說什麽走了。

白晝之從洗手間出來,去買了杯咖啡,正好碰上走出大廈的林凡,她在原地停了2秒,還是追了上去,“你這又是不辭而別?”

兩人在CNR大廈前停下,白晝之又笑:“或者說,是逃跑?”

林凡只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麽,白晝之自覺有些多管閑事,但清了清嗓,擡高下巴,盡量不以仰視的角度輸了氣勢,商談的口吻:“我最近在策劃一檔公益音樂節目,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你的通告應該排的很滿,但這次的選題很有意義,我相信對於近期的你,是個不錯的選擇,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不滿。”林凡回答的很快,指的是通告,白晝之還以為有戲,沒想到他又接著說:“也不考慮。”

“是嗎。”白晝之被擺了一道,面上無謂笑笑,卻不自覺握緊手,滾燙的咖啡溢出來,滴在手背,一滴、兩滴……感到痛覺的她,立刻湧出了淚。

太陽剛剛才升起來,卻立馬下班,天空驟然變了臉,陰雲迅速籠罩,大雨傾勢而來。

林凡疑惑了一會,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下一秒,一道雷電,就擊中身旁五米之外的楓樹。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沖向人群,跌跌撞撞去往停車場。

白晝之原本在忍住哭意,被林凡嚇到,咖啡掉在地上,忙追到停車場,看見他身形狼狽地上了輛藍色跑車,她焦急的不停敲車窗:“林凡,你怎麽了,林凡……林凡……快回答我……”

大約過了兩分鐘,車門被人打開,她被一股大力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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