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章

關燈
張梓淇一早醒來,只覺得腦仁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清醒了幾分。

今天是大年初一,爆竹聲響徹雲霄,直擊耳膜,非要把人吵醒不可。

張梓淇從床上爬起來,當即就冷的一哆嗦,然後隨便裹了件披風就出了門,門外除了爆竹聲之外清靜的很,第一次讓張梓淇覺得蘇遠這小破屋居然還挺大,然而蘇遠和師兄都不見人影。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內容。

蘇遠一夜沒睡,約莫是醜時便有人開始放鞭炮了,蘇遠幹脆也從床上爬起,放了條長長的鞭炮——還是張梓淇特地新買的,他嫌棄蘇遠買好的鞭炮太小了。

算是辭舊迎新。

鞭炮一碰火便劈裏啪啦地響了起來,同時帶著一股濃濃的硝石味。

蘇遠把鞭炮一扔,自己卻仍站在原地,夜裏溫度低,寒氣直往人骨頭裏逼,蘇遠卻好像沒有知覺一般,他只知道,新的一年裏,恐怕會多生許多事端。

而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當蘇遠整個人都要化成黑夜裏的一座冰雕時,他終於動了,他緩緩地擡起腳,一步一步,走得緩慢。

寒風把他青色的袍子吹得獵獵作響。

張梓淇走出裏間,正巧這時蘇遠推門而入,他擡頭,被蘇遠的樣子嚇了一跳。

蘇遠一張臉青白青白,嘴唇也是白的,看起來像是棺材裏爬出來的游魂。

“蘇遠你去哪了?”張梓淇忙倒了杯熱茶塞到蘇遠手裏,碰到蘇遠的手時直接把張梓淇冰的一哆嗦。

蘇遠也不客氣,仰起頭一飲而盡。

張梓淇忙又倒一杯,一邊絮絮叨叨,“嘖蘇遠我喊你冰山你還真成冰山了……再說現在又不是夏天。”

蘇遠把一整壺茶喝的見了底,臉色才好看了些,他輕聲道,“謝謝。”

“說什麽廢話呢你?”張梓淇斜他一眼。

蘇遠輕輕笑了笑,又問,“許壬呢?”

張梓淇再是一怔,他終於知道自己忘了些什麽了。

許壬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放出了來自地獄的惡鬼。

良久,張梓淇才找到了他的聲音,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師兄他在姑蘇城外不遠的斕衣鎮上有親戚,所以拜年去了。他要我告訴你來著可是我忘了。”

“哦。”蘇遠也沒有再追問,而是說,“初一早上吃混沌是我們這裏的傳統,可惜我不會弄,廚房裏還有宋大娘包的餃子,早上吃餃子好嗎?”

滾蛋的餃子接風的面,張梓淇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這句話,想想就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倒還挺他娘的巧。

大年初一,一道聖旨降到了將軍府。

聖旨裏先是獎賞了老將軍不少的珍奇,還把林菉又升了個官職,最後才委婉道,已經和蠻人不戰而降,並向其俯首稱臣,賠款割地。

老將軍看完就摔了茶杯,若不是被林然拉著差點就奔向那金鑾殿以死逼皇上改變心意了。

“國庫本就沒錢!哪來的錢賠?!總不可能繼續征收雜稅吧?那樣老百姓還怎麽活!?”老將軍怒吼。

林然抱著他道,“嘖我去姑蘇城看那些百姓他們過的都比你好,你就少管些閑事吧。”

“你這逆子怎麽說話呢?!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你書都讀哪去了?”老將軍繼續暴躁道。

林然撇撇嘴,沒說話。

“的確,賠款的錢都是哪裏來的?”宋景接話,戶部便是負責統計各種開支的,對於國庫目前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是萬萬拿不出那麽多錢的。

“陳家?”林然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不,一是陳家也拿不出那麽多,二是,依現任家主那猴精樣的人,決不可能把全部身家都砸給朝廷。”宋景解釋。

“所以到最後還不是只能向百姓搶!不行我不允許!”老將軍又開始跳腳。

“此事現在已經交於天闕處處理,還請老將軍放寬心,天闕處一定會圓滿解決。”說曹操曹操就到,此時陳思然身上披著件雪白大袍子,手裏抱了只雪白的貓,是時下最受歡迎的碧眼琉璃,笑彎了一雙眼,道。

何萱站在一旁,一襲紅衣如火。

蘇遠站在大門緊閉的酒館門口,略有點無措。

他和張梓淇吃完餃子,再拎了斤早已買好的花生糖。打算挨家挨戶地去拜年,首先是宋大娘家,這袋花生糖是給宋大娘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兒子的。

依次拜年過來,卻沒想到酒館老板竟會不在。

“大概是回家了吧,他是姑蘇城人嗎?”張梓淇寬慰道,“要不去他家找他?”

蘇遠果斷拒絕,然後去往下一家。

這樣一個上午的時間也就耗的差不多了,蘇遠和張梓淇帶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回到了家,隨意弄了點吃食,還沒來得及動筷子。

那嬌弱的門就被人粗暴地踹飛了。

一夥官兵團團圍住了蘇遠的破房子。

一個領隊架勢的彪形大漢一手拿著一張畫像,一邊吼,“有人舉報你們和此人有過接觸,這畫上的人,你們可認識。”

蘇遠伸手摸了摸系在眼上的白綾,心想,這不為難人麽……

畫上之人正是張梓淇的師兄,許壬。

張梓淇的聲音帶著點驚恐,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我師兄,今天剛去了斕衣鎮,他,怎麽了嗎?”

“那就沒錯了,來人,把他們倆綁走。”大漢大手一揮,官兵們便一股腦地蜂擁而上,用粗繩把兩人綁成了個麻花,扔在輛馬車上。

馬車可能是運貨的,連口窗戶都沒有,底下鋪了一層薄薄的稻草,二人皆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未回過神來,大漢便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蘇遠一頭狠狠撞上了馬車,他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還未反應過來,一個異物便撲進了自己懷中,蘇遠一個不穩,再次撞上了車板。

……自己是不是和這輛馬車八字不合啊。蘇遠嘆氣。

張梓淇撲在蘇遠懷中,整個人都在止不住的顫抖,有溫熱的東西浸濕了蘇遠的前襟……他哭了。

蘇遠被嚇了一跳,幸而打麻花的官兵打的是活結,蘇遠用牙齒把麻花咬開,掙脫了繩子,笨拙地用手把張梓淇圈在懷裏,隨便把他身上的結也解開。

張梓淇還在止不住的顫抖,哭聲像是一只嗚咽的小獸。

蘇遠只好又將他抱緊了些,再不知要怎麽辦。

夏青玉騎著匹烈馬,正快馬加鞭地往姑蘇城回趕。

這次的問題來得太湊巧,解決得更是蹊蹺無比,尤其是陳思然,自己與他交涉多次,平常猴精般的人,這次突然讓利那麽多,天下掉餡餅……準沒好事。

這是夏青玉多年經商的經驗之談,只是他沒能想明白理由,世間萬物必有其因果緣由,可是這次的緣由夏青玉卻怎麽也沒能想到。

直到今天,大年初二,夏青玉賺得盆滿缽滿,滿載而歸之際,方才明白過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夏青玉也懶得去想對方要做些什麽了,只是希望自己能趕得上,沒有發生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

夏青玉即姑蘇城裏某家規模一般,生意頗好的酒館老板。他名字取的很有書香氣,凡是聽過的人便要感嘆一句名字與本人嚴重不符。

想來父母大約是要把他培養成一個書呆子之類的人物,沒想到最後卻成了一個市儈的商人,倒真是造化弄人。

夏青玉緊趕慢趕,等趕到姑蘇城時也已經是大年初五了,姑蘇城還是老樣子,自己家店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只是……沒了那個盲眼畫師。

他去蘇遠家看了一回,家裏沒人,飯桌上還擺著飯菜,看著應該是放了有好幾天,不過因為冬天飯菜不容易壞,倒也不至於太過難看。

夏青玉先是把飯菜倒掉,再從井裏打了桶水把碗洗凈,把碗放回櫃子裏後,又把桌子細細擦幹凈。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走出蘇遠家,把蘇遠那被踹到一旁的門扶好放在原位,勉強做個遮擋。

夏青玉再回酒館,找了個信得過又會做生意的夥計,把酒館半賣半送過給了他。

而他背自己了個小布包,仍騎著之前的烈馬,就這麽孑然一身地上了路,誰也不知他要去哪。

天闕處。

聽到這名號,三人皆是一楞。

天闕處是個直隸於皇上的特殊組織,他們只聽皇上吩咐,與他們共事時不管你是誰,都只能無條件服從,任其差遣。

皇上當初一意孤行創辦這個組織時便不少人反對,但最後反對者皆因各種原因離奇死亡了,自此後便算是默許了它的存在。

雖說因為這個組織的存在讓若幹官員如鯁在喉,但實際上朝中與它接觸過官員倒還真沒幾個。

只知道天闕處專辦一些各種大臣辦不到的事,以及……殺一些明面上不好殺的人。

沒想到天闕處的瘟神竟然會來,三個人的臉色皆不太好看。尤宋景林然為甚。

何萱及陳思然,都勉強算是半個熟人。

陳思然還好,何萱,林然可還是和她一起演過雜劇,被姑蘇城人民笑過天作之合的人。

“怎麽,回到汴京小公子便不認識我們了?”相比那三人的難看臉色,陳思然倒仍舊一臉從容,悠然道。

“不,只是略為詫異而已。”林然輕輕笑了笑,回道。

“那就好,我們來這,是特地和將軍說句的——不用國庫,我們也可以賠款,一切由天闕處負責,決不搜刮一絲一毫的民脂民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老將軍也不好意思再跳腳了,此事就這麽翻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