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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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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瑞士回來的沈總最近一直很憂郁。

原因倒不是外頭盛傳的男科疾病,而是他家老爺子的腦痛風犯了。

沈老將軍今年九十有三,年輕時呼風喚雨,到老了也不消停,得病了不上醫院,打牌睜眼出老千,整天蹲後院兒裏對著一根藤上的仨葫蘆吹胡子瞪眼,誓為老沈家添堵事業做貢獻。

老太太被那三個破葫蘆嚇得不行,喊著幾個孫兒挨個買了補品上家裏請安,上午進去一個,下午出來一個,跟豬肉過檢蓋章似的整齊劃一。

沈寒山他爹沈淵當年是沈將軍的老來子,年輕時棄武從醫,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只生了一個,相比於其他幾房的多子多孫,沈寒山這塊“孤苦無依”的豬肉在老爺子眼裏格外打眼。

這會兒,這位剛從國外回來的“豬肉”正提溜著一只野生王八,春光滿面地坐在沈家老宅的大廳裏。

老爺子臉還沒露,一句劈頭蓋臉的呵斥就先一步傳了進來——“哼!他一個二十七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找不著,怎麽還好意思來見我!”

沈寒山聽出這話裏的意思,並且機智地意識到老爺子這次腦痛風的原因就是自己,放下手中的王八,一時心有戚戚焉。

爺孫倆互相打看了一眼,進屋對著那地上的王八促膝長談一下午,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實在沒有女友,起碼帶個正經男人回來。

沈寒山被嚇得屁滾尿流,出門左拐問老太太:“奶,老爺子這是得的什麽病。”

老太太怒目而視,一雙綠豆小眼瞪得尤其大,點著他的腦袋一個勁地教育:“你還好意思問!你那個發小袁晟前些日子突然得了個兒子,活蹦亂跳的。就因為這,袁老頭在你爺面前顯擺了大半個星期,還贏了你爺兩盤棋,把他上次好不容易收過來的鈞瓷屏風都給訛走了。”

說完,見沈寒山還是一臉的無所謂,忍不住嘆氣起來:“哎呀寒山吶,不是奶奶說你,你看就袁家兒子那臭不要臉的都能突然蹦出個兒子來,你長得這麽敞亮,聽說以前還是個什麽校草啊的,怎麽這麽多年連個對象都沒薅上哪,咱們沈家在北城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總是說你要專心工作,我看你那幾個哥哥事兒不少,也沒誰耽誤了結婚哪。”

沈寒山心裏“咯噔”一響,連忙開口安慰起來:“奶,女朋友這玩意兒她能是薅出來的麽,這得看緣分。再說了,袁晟那哪是生了個兒子,那是得了個猴子呢。”

這話說出來不能怪人沈寒山詆毀,畢竟袁晟小時候長得真挺像猴子的,而且他女朋友還是一非主流。

去瑞士之前沈寒山跟那閨女見過兩面,約莫的記憶是長得像孔雀,公的,會開屏的那種。

沈寒山那時懷著祝福的態度斟酌了一下二人的關系,得出的結論是這兩人一個平日裏不幹正事兒,一個站床頭避孕,湊一對不禍害社會,還挺般配。

可就苦了他兩的倒黴兒子,出生就被取了個特別響亮的名字,叫袁世凱。

沈寒山當時聽見這名兒都被震驚得不行了,第二天立馬提著兩箱“六個核桃”上袁家慰問。

可袁世凱其實長得不像他爹,一白嫩嫩的肉團子,咧嘴一笑還有那麽點兒祖國花朵的意思。

袁晟此刻被幸福沖昏了頭腦,渾然不覺沈寒山的內心活動。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覺悟已然升華,有義務讓世界都充滿愛。

坐下來,只要一見沈寒山皺眉,立馬認為他是在為自己的斷子絕孫而傷心不已,上前一臉釋然地安慰:“老沈,我知道,你這輩子是享受不到這種天倫之樂了。畢竟你潔癖這麽嚴重,看誰都像病菌攜帶體,哪個女的能跟你睡,哦不對,是你願意跟哪個女的睡啊。哎,可真是白瞎了你這張臉。”

沈寒山覺得這話有些聽不下去。

畢竟他潔癖,但又不是陽痿不舉,一炮轟到美利堅這種事做不出來,但上個把人還是沒問題。

這些年他沒找女朋友,一是學習工作的確挺忙,二也是沒碰著合適的人,右手這哥們兒挺好,知根知底,用著順心,沒必要給自己在心理上找不必要的膈應,僅此而已。

忍不住搓著鼻子為自己聲明:“誰跟你說哥沒跟人睡過?”

袁晟嚇得差點把他家袁世凱掉下來,張著一張血盆大嘴,惶恐地問:“是哪位勇士,哦不,猛女啊?”

沈寒山“嘖”了一聲,順手指著電視屏幕裏的人說:“就那個。”

袁晟偏頭一看,頓覺兩眼發黑,捂住胸口大喊:“我去,老沈你這口味也忒重了點,這女的看著都他媽六十了吧。”

沈寒山扯著嘴角冷笑,點著眼前這二缺的腦門兒咬牙切齒:“我說的是那專家麽,老子說的是那主持,你丫眼瞎啊?指一個你他媽眼睛非往那專家身上瞅啊?”

袁晟坐在原地,一臉嚴肅地表示了懷疑:“不,老沈你吹牛,你不老實,你去了一趟瑞士連傻麅子的樸質天性都失去了。這主持人明顯是臺灣的,人家一寶島小清新能跟你這東北大碴子扯上關系?”

沈寒山輕哼一聲,格外清風亮節地想:老子不光跟她有關系,老子還能讓她用臺灣腔、東北話無縫連接、花樣叫/床!

站起來,拿上衣服就往外頭走。

袁晟見沈寒山不搭理他,又有些著了急,站起來抓著他的胳膊一臉感嘆地問:“哎你別走啊,行!哥們兒信你一回,不過你說你倆以前有過一腿,但為啥又分了啊?你這種人,好不容易碰著個破鍋還能讓她跑嘍?”

你說這是朋友該說的話麽。

沈寒山“嘖”上一聲,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什麽叫有一腿,我兩那時候壓根兒就沒談戀愛。”

袁晟把這話上上下下賞析了一遍,福靈心至之後,終於不懷好意地嚷嚷起來:“啥意思,炮/友啊?看不出呀老沈,身體挺老實,思想倒挺前衛啊。”

沈寒山壓根沒法兒跟這人解釋。

畢竟他當年和吳思思上床的理由的確挺奇葩的,兩人床上爽了,下床就裝不認識,以至於後來分開的時候連個正經理由都沒給對方,因為彼此都覺得說什麽都多餘。

有些事,有些人,該分,那自然也就分了。

袁晟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是在追憶自己的似水年華呢,忍不住又問:“咳,那炮/友也有成真愛的,你兩怎麽就,額,沒繼續炮下去呢,是不是你對她動真感情了?”

沈寒山一臉不耐煩地回答:“我對這傻逼動真感情?我瘋了啊。她就一事兒媽,狼心狗肺,還拿矯情當情趣,我能跟她動真感情?”

“行行行。”

袁晟這還是第一次見沈寒山這麽罵一女的,他們這群人平時雖然跟文雅搭不上邊,但從來都不會亂對著女人開罵,特別是沈寒山,以前兩人偷偷玩兒音樂的時候,這廝屁股後頭跟著一大群瘋狂的小妮子,他就算心裏已經大喊傻逼,表面仍然會裝出一副溫和善意的樣子來。

所以這會兒,沈寒山這一犟嘴一起脾氣,袁晟反倒覺得兩人的事兒特別靠譜了,咧嘴一笑,若有所指地問:“不過我看,你現在還挺關註她的啊,咋的,這寶島小清新欠你四塊五毛八啊。”

沈寒山默默地看他一眼,舀了一口袁世凱的米糊放嘴裏,一臉冷笑:“我這是關註她嗎,我這是受了她的迫害。我媽現在整天逮著她的破節目看,時刻準備著要成仙。靠,你家這米糊都比我媽做的東西好吃。”

袁晟一聽這話,立馬對好友表示了格外的同情,同時又把袁世凱的奶嘴兒也一並遞了過去,一臉心痛道:“也是,你家梁主任一向不好伺候。”

梁主任就是沈寒山那個了不得的媽。

年輕時留學日本,養出了一副金貴的性子,現在從檢察院一線崗位退休,開始追求生活的真諦。

可別人家老太太退休,最多也就上廣場裏跳跳舞發揮餘熱,或是練練太極。

她偏不一樣,梁主任沈迷養生節目,整天追求成仙。

每天一到下午,掐著點兒地蹲電視前看養生節目、記筆記,全神貫註的就像在整理工作機密文件,整個兒一晚年失節、法制節目的負面典型形象。

關鍵你還不能說她,梁主任當了一輩子檢察官,到退休了依然要領導群眾,濤聲依舊。

如果你膽敢批評她一句不好,她一準覺得你不愛她,或者是嫌棄她老,諷刺她已經成為社會負擔,並以此引申到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不願意生孩子!

沈寒山是真害怕梁主任那張和尚念經的嘴啊。

一到節目音樂響起,立馬自覺自願的往屋裏鉆,不到吃飯的點兒絕不出來。

梁主任自覺三觀、智商都占領了高地,天天在在家裏掃蕩,冰箱裏的東西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最後剩下綠了吧唧的幾顆菜,看一眼透著寡淡,看兩眼不孕不育。

冰箱上頭整整齊齊地貼著每天的食譜,讓你提前知道人生的黑暗。

關鍵那都是不頂飽的。

早飯清粥小菜不放油也就算了,中飯黃瓜配魚她還不放鹽,晚飯見不到半點葷腥,超過兩碗飯她一準在你耳邊念叨,說你是在慢性自殺。

沈總和他爹沈醫生被餓得兩眼發昏。

倆大老爺們兒大半夜挨個躺在床上數星星,嘴裏各自啃著一根黃瓜,回想起梁主任時時在自己耳朵邊上的叮嚀——“抽一口煙壽命減少一天”,“吃一根豬肘子肝臟得負擔一星期”;

掐指一算,估摸自己的死期應該就在這幾天。

沈寒山是真過不了這樣的神仙日子,看著電視裏那節目主持人,眼睛都犯綠光了。

心裏憤憤不平地想:好你個吳思思,人蠢個矮心挺臟啊,十幾郎當歲禍害了老子,現在“年老色衰”又來禍害老子無知的媽,上個破養生節目穿這麽花哨,露那麽長的鎖骨給誰看?

沈寒山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不難理解,畢竟兩人分開這些年一直沒有聯系,此時乍一重新看見,會生出一些埋怨的情緒實在正常。

吳思思這些年有沒有和別人睡過沈寒山不知道,但他自己的確沒和別的女人睡過。

倒也不是守身如玉,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就是沒了早些年的那些熱情,畢竟他兩剛在一起的時候,該試的事兒,該體驗的刺激基本上都已經體驗過了,最過火的時候,兩人逮著個教室進去就能胡天胡地大半個鐘頭,後來兩人分開,回頭一想,其實挺沒羞沒躁的。

梁主任可不知道自己兒子這些個小心思

見他一言不發盯著電視屏幕看,還以為他受到了開化,對養生也產生起了興趣。

滿意地點點頭,直到節目中場休息,電視裏放起了“動物世界”的片段,她才一臉期待地看向兒子,等無意間發現沈寒山褲襠裏豎起的旗子,臉色立馬一凝,一臉深沈地喊了起來:“兒子啊。”

沈寒山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媽,我有話想跟你說。”

梁主任像是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擡手做出拒絕的樣子,捂住臉,一臉痛心疾首地開口:“你先把你個人問題解決完再說,讓媽有個心理準備。”

沈寒山覺得莫名其妙,發現自己的失態,只能尷尬地站起來往廁所走。

等再回來的時候,梁主任已經在沙發上一本正經的跟沈醫生通起話了,語氣不可謂不真誠,只是那內容聽著跟鬧著玩兒似的——“老沈啊,我終於知道咱兒子一直不找女朋友的原因了。今兒看電視,他竟然對著動物世界裏的母獅子豎旗子,我聽說過戀童戀老的,沒想到咱兒子戀動物,老沈你說這病能治嗎?”

沈寒山站在沙發後頭,嘴角的肌肉怎麽也止不住地抽出,仰天無聲地感嘆:媽,您可真是我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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